宴云何胡乱地束好自己的领口,好不容易稳住呼吸,他见虞钦脸上的薄红退了些许,瞧着好似已经冷静。 宴云何本能往下一看,虽有红色的官袍遮掩,但还是能清楚地看见情状。 并且在刚刚,他已经充分感受过了。 狼狈地移开了目光,宴云何低声轻咳。 他也没资格让虞钦冷静,经过刚才那一道,他现在也挺不“冷静”。 就是这么刚好,吴伯敲了敲门,送茶进来。 他看到虞钦散落的头发,没有露出吃惊的神色。屋内两人相对而坐,半分看不出片刻前的纠缠。 唯独地上的发冠与像生花,以及那碎掉的茶杯,隐约能窥见点痕迹。 吴伯将茶水端给两位,又简单地收拾了下碎掉的茶杯,便下去了,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宴云何刚想喝口茶,就被烫了舌尖,勉强忍下痛意,看向虞钦:“虞大人,你咬也咬了,总该给我一点线索吧。” 虞钦面上露出沉思神色,似乎在琢磨着如何开口。 “不需要很多,你只需说关键就够了。”宴云何体贴道。 要虞钦对他全盘托出,几乎是不可能的。 虞钦望着宴云何:“在来京参加祭天大典前,吴王立了世子。” 宴云何闻言,一连串的线索便在他脑海中迅速串联在了一起。 丢失的火药,庞大的走私暗线,多年来积累的钱财,草草收尾的刺杀,暗中眷养的私兵,早已立好的世子! 为什么吴王一定要死,他死了对谁好处最大! 这背后人找到虞钦,让虞钦杀吴王的原因……宴云何眼睛微睁,震惊地望着虞钦:“他们要以吴王之死为由,起兵造反?!” “不对,不对!”宴云何急促道:“明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吴王死,那陛下为什么……” 虞钦出声打断道:“你见过吴王的世子吗?” 宴云何一怔,没有说话,他当然没见过,他甚至不知道吴王立了谁当世子。 “吴王世子于五年前,才被吴王认回府。”虞钦说:“前日他的画像传到京城,与我长得有七分相似。” 话已透到这里,还有什么想不明白,虞钦那张脸像谁他最清楚。 先太子,佑仪。
第六十一章 先太子佑仪的血脉,皆在八年前那场东宫谋逆案中死去。 佑仪肖似已故王皇后,虞钦亦是因为祖母王氏,才与先太子有面貌上的相似。 吴王并非皇后所生,他的孩子又如何能跟先太子长得相像呢? 当年东宫谋逆案,吴王身涉其中,脱不了干系,他又怎会立先太子的血脉为世子? 宴云何脸上满是不解,他望着虞钦:“这到底怎么回事?” 吴王难道是疯了吗?那日在牢中看着也像个惜命的,不像会铤而走险的人。 虞钦:“这个所谓的世子,究竟是否真为先太子的血脉,暂且还不得而知。” 确实,仅凭长相相似,实在难以断定。 何况东宫旧人早已所剩无几,就算真是太子血脉,那又如何。 成景帝是心心念念着为先太子翻案,但这不代表着他会将身下皇位拱手让人。 皇位早已更迭,不管当年多少阴谋,成则为王,败则为寇。 吴王同样是那场帝位之争的失败者,他成了藩王,因此困于封地,远离京城。 很显然吴王并不甘心,于是选择了与虎谋皮,现在他失败了,连他的死都成了对方手中可用的一把刀,剑指京都。 “所以那个来找你的人是谁?”宴云何问道。 虞钦没有回答,宴云何便知道,今夜的提醒到此为止。 不过他也无需过于担心,既然吴王的死,是成景帝令严公公执行的,那想来他早有对策,面对这不知真假的太子血脉,以及他背后之人。 身处在成景帝的位置,看到的东西会比他们多得多。 太后向成景帝示好,意味着现在虞钦跟他暂时不是对立面。 就像当初一起前往云州查案那般,当二人的目的相同时,便能和平相处。 这应该是虞钦今晚愿意说这么多的原因,虽然这些事情,他迟早也会从成景帝那边知道,只是时间的早晚罢了。 就是不知道祁少连跟成景帝的不和传闻,以及京中现在关于他的流言,究竟跟这事有没有关系。 宴云何站起身,他的领口已经拢好了,只是稍微侧过脸,就能看到后颈上的咬痕。 虞钦咬的位置太靠上,短时间内不会消失,好在他最近告病在家,无需上朝,自然也不用面对他人的怪异目光。 但虞钦果然是故意的吧,为了报复自己今晚的挑衅。 宴云何弯腰捡起地上的发冠,再执着那支像生花:“我听某人说,祖训有言,不可弃灰于道。这花没扔街上,反倒藏在房中,就这么喜欢游知何送你的东西?” 这话说的,好像他宴云何跟游知何没什么关系一样。 虞钦面上难得闪过险些赧然,沉默不语,或者说他可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应对宴云何的这番话。 宴云何握着那发冠上前,把像生花搁到一边:“这种花做起来比想象中简单,除了桃花,你还要不要别的?” 虞钦望着那一支:“不用,有这一支就够了。” 宴云何转至虞钦身后,手指挽起虞钦的发,替他重新整理发冠:“所以这花的意义在于睹物思人?” 他在沙场时,诸事皆是亲力亲为,包括打理自己的长发。 替人梳发这种事,他不算擅长,但胜在动作轻柔,快速地给虞钦挽了个发髻。 等那被发丝掩住的颈项露出,宴云何舌尖舔过牙尖,忽地弯腰,报复性地咬住了虞钦的脖子。 他本以为虞钦会激烈反抗,就像对开始他把人抵在椅上为所欲为那般。 出乎意料的是,虞钦没有躲,甚至被他咬住了皮肉,也只是身体一僵,很快就放松下来,仿佛无所谓宴云何想对他做什么。 是咬是吻,是亲是舔。 他无所谓自己身上会出现什么痕迹,只是虞钦能跟他一样随意吗,他真能将属于自己的印记,留在虞钦身上? 甚至无需思考,宴云何就缓缓松开了叼住的那块地方,还在上面亲了亲:“这次就放过你。” 亲吻落下的瞬间,虞钦的后颈便红了一片。 虞钦侧过脸,上挑的眼尾,斜映而来的眸光,勾得宴云何心头微动:“宴大人还想有下次?” 宴云何:“怎么,你不想有下次?真伤心,我以为寒初也很钟意我。” 虞钦敛了眸光:“今日是宴大人临阵脱逃。” 宴云何微怔,继而反应过来,虞钦的话究竟是何意思。 他背脊发麻,是被对方话语里的潜台词给震的。 虞钦的意思是,就算有下一次,结果仍和今天一样。 他若想与对方欢好,须得承欢其身下。 倒不是说完全不能考虑,只是经过刚才那番交集,他一言难尽地扫了眼虞钦腿间,那里好像比他想象的要骇人,实在跟虞钦漂亮的脸蛋不太相符。 虞钦显然注意到宴云何的目光所落处,刚消下去的红晕,又有重回脸上的趋势:“宴大人,你已出府许久,还是尽早归家罢!” “这就赶我走了,刚才不是还很热情吗?”说罢,宴云何还:“而且我刚才说过了,叫我淮阳就好。” 虞钦好似无可奈何,轻声地叹了口气:“你不该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宴云何闻言,正色道:“我不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 “如果你也觉得跟我碰面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你又何必在吴王死的那晚,特意来永安侯府见我?”宴云何问道。 虞钦哑然,半晌才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宴云何故意激他:“还是虞大人担心我在你府中久留,会牵连了你。毕竟我现在怎么说也是疑犯,还被陛下所厌弃。” 虞钦眉心紧皱:“案子很快就会了结,而且你没被陛下厌弃。” 宴云何点头道:“看来虞大人只担心被我连累了,也罢,我走便是。” 说罢宴云何作势要走,袖摆就被虞钦抓住了。等宴云何回过头来,便瞧见他满脸难色。 注意到宴云何的目光,虞钦竟下意识松了手。 这是什么意思,还真不想留他,由得他误会的意思? 宴云何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却也知道不能将人逼得太过,虞钦本就是这样一个性子,比他想得多,思得远,这些年来一个人在京城熬了下来。 这样的人,心房最是难开,思虑得也比常人更多。 宴云何主动牵住了虞钦的手,那指尖在这寒冬夜里,都没有多少温度,凉凉地纳在掌心中,他忽然想起了周大夫同他说,虞钦身体状况究竟有多糟。 前阵子还病了,他还没能去看上一眼,如今是好了些吗? 宴云何将虞钦拉到自己身前,低声道:“我没生气,逗你呢。” 虞钦观察他的神色,确定他所言为真:“我不喜欢这种玩笑。” 宴云何:“是吗,那你喊我一声淮阳,只要你喊我,我就不跟你开这种玩笑了。” 虞钦下意识想将手从他掌心中抽出,却被宴云何紧紧抓住。 宴云何的目光过于直白,近乎热辣地拢在虞钦脸上,他从来也不愿多隐藏自己的情绪,从以前到现在都一样任性。 喜欢什么人,便会直白地盯着他瞧,日复一日的目光落在人身上,全然不知这会令那个人形成不好的习惯。 虞钦不肯说,宴云何也不逼他,而是双手拢着他微凉的右掌:“天这么冷,就不要省那些炭钱。慈幼院那里我可以替你看顾,别为了这个节衣缩食,身体本来就差,前阵子不是还病了吗?” 是从祁府离开的那天病的,难道是因为在门口等久了? “还是说陈叔送你出去的时候,没给你撑伞,那天下了雪,是不是将你的衣服都打湿了?”宴云何问道。 他直白又专注的目光,令虞钦眼睫微颤,甚至不敢与他对视。 虞钦轻声道:“有撑伞,没有打湿。” “那你怎么病了?”宴云何追问:“果然是根基不稳,你那功法最好不要多用。” 说着说着,这关心也就越界了,宴云何局促地住了嘴。 虞钦只是对他稍微和颜悦色了些,他竟就蹬鼻子上脸,干涉起对方的事,他明知道,为了在这京城活下去,虞钦或许只能选这样的一条路。 宴云何故作轻松道:“也罢,练都练了,等有朝一日,京城的事都结束了,我带你去药王谷,在那里好好调养一段时间。药王谷还有一大片花海,不用再留着这点像生花,我可以天天给你采。” 虞钦听着怔怔出神,仿佛真能想象到宴云何所说的那些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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