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与太子之间暗流涌动的争执,他和云忌分立两方,对此都心知肚明,私下见面的气氛应当是不愉快的,至少不应该是现在这副模样。 云忌将燕泽玉从头到尾打量一遍,又看了眼燕泽玉身后跟着的金戈。 “太子把金戈留在你身边了?” “嗯……”燕泽玉缓缓点头。心想,云忌今日好生奇怪,问的都是些废话。金戈跟着他,这有何不妥之处吗? 他瞧见云忌勾唇笑了笑,笑意不及眼底,反而有股说不出的苦涩,“太子妃可要再跑几圈?微臣倒是可以陪太子妃一道。” 这还是云忌第一次在他面前自称‘微臣’,这样带有自贬的词。 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燕泽玉抬眼定定看着云忌,对方望过来的眼神很平静,那双狭长上挑的柳叶眼看上去有些寡淡。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云忌纵马踏雪而来,气势凌人地挡了太子的路,那时候云忌上挑的眉眼里有光,虽然傲慢得令人不喜,却也称得上一句年少成名的将军风姿。 似乎……自从二皇子回京后,云忌变了许多。 “那便走吧。”燕泽玉略微点头,拽住缰绳调转方向,又朝马场扬了扬下巴,示意对方跟上。 金戈闻言似乎有所顾虑,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半晌,终于上前半步,欲言又止地看着燕泽玉。 “无事。”这句话是对金戈说的,言罢,他撩起眼皮扫了眼云忌,“光天化日,量他也没这个胆子对我动手。” 日光宣和,明亮而适恰,落到身上是温暖而不燥热的程度。 燕泽玉打马而行,云忌跟在落后他半步的位置。 云忌真的变了许多,之前的云忌肯定不会屈居与他身后半步,但如今…… “你和太子是真心相爱吗?”云忌蓦然询问道,语速有点快。 燕泽玉被问的一愣,倒不是因为问题答案不定,而是诧异于云忌居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稍加思索,他道:“自然是真心相爱的。”啧啧,话音刚落燕泽玉便打了个寒战,隐隐有些牙酸。 他和辛钤,真心相爱? 天大的笑话! 若非辛萨攻打大晏,他又阴差阳错流落到辛钤手里。他和辛钤这辈子会不会相识都还不一定呢。 但他转念一想:这世间多的便是阴差阳错…… 扪心自问—— 那晚烛火摇曳,辛钤将自己的过去层层刨开,将那些血淋淋的过往展开给他看时……他真的无动于衷吗? 燕泽玉不知道。 他想,自己对辛钤的感情着实算不得清白。 某一刻,他对辛钤心动过。不然也不会默认辛钤与自己行夫妻之实。 脑海中忽而闪过一个画面: 身后是昏黄葳蕤的烛光,身前是大片火红的婚服。辛钤顶着那张俊美无双的脸,醉醺醺地凑过来吻他眼睑。 那一刻,燕泽玉清清楚楚听见了,听见了自己左胸腔里疯狂震动的心跳。 “太子真的很爱你。”云忌语气似乎有些羡艳。 燕泽玉被对方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拉回神,后知后觉投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嗯?” “他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娶你,就算知道娶了你太子之位会不稳。” 云忌并没有看燕泽玉,那双柳叶眼微微眯起,平视远方,视线也不知落在虚空的何处。马场上苍茫景色落于云忌眼眸,最终化为一片虚无。 燕泽玉盯着那片虚无,哼笑着没有回答。 他其实挺想反驳的,因为他和辛钤都知道:辛钤娶他的理由并不这样纯粹,其中夹杂了太多利益关系。 辛钤想要可汗和二皇子放低戒心,娶他,便是达成这个目的的其中一个手段…… 两人并未聊太多,毕竟他们之间隔着许多,也没什么共同话题可言。 云忌问了几句他与太子之间的事情之后便不再说话,燕泽玉也沉默,两人相顾无言围着马场绕了几圈。 半晌,燕泽玉牵着缰绳转头回去马厩,将马匹安顿好后便领着金戈离开。 “太子妃殿下,方才云忌将军……有没有为难您?”金戈询问道。 燕泽玉却是另外问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金戈,你觉得……太子为何娶我?”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写的是那啥上药≥﹏≤审核太太高抬贵手啊!
第87章 悸动难抑 辛钤为何与他成婚?这是个好问题。 燕泽玉还记得那日正极殿上,众人望着自己头顶簪的那一枚单凤簪子,面露惊诧而后窃窃私语的模样,也记得辛钤毅然决然拉着他请求可汗成全时漆黑眼眸中闪烁的坚定。 但燕泽玉并不知晓辛钤偷看了自己包袱里的玉佩,并不知道自己儿时心血来潮的一点善意叫那个小乞丐记了一辈子,也不知道……辛钤就是那个脏兮兮的小乞丐。 被蒙在鼓里的他只觉得辛钤对他的态度转变得突然,一切都来得毫无预兆。 要说没有一点怀疑,那是假的。 他曾经问过叶涟:你觉得辛钤为什么突然说要与我成婚? 叶涟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了许久,那双历经沧桑的眼眸里夹杂着太多情绪,燕泽玉看不太懂。 良久,叶涟只回答了一句‘辛钤也有自己的打算’。 * 白日还晴空万里的天,到了傍晚,骤然黑云压顶,瓢泼大雨说来就来,没给人一丁点儿预告。 燕泽玉躺在贵妃椅上听雨,窗棂敞开一道缝隙,恰好能瞧见雨滴打在琉璃瓦层层叠叠的房檐又哗哗坠落,脆生生的响。 乘着夜幕下的风雨,辛钤一身湿气地回来,油纸伞挡不住肆虐裹雨的狂风,男人黑袍衣角免不了沾湿些许,整个人看上去是以往少有的狼狈。 趁着辛钤去金玉屏风后更衣,燕泽玉吩咐婢女上了盏热茶。 同吃同住大半年的时间,燕泽玉就算之前不上心也能稍微咂摸出些门道—— 辛钤偏爱西湖龙井,清晨起床后总要喝一蛊,最好是花茎草叶上萃取的清晨早露煮沸后泡出来的茶,提神醒脑,神清气爽。 但燕泽玉吩咐下去的不是龙井,而是凤髓茶,日头渐晚斜阳西沉,龙井喝了怕是精神百倍,晚上没个好觉。 脚步声由远及近,辛钤将烛台上快要燃尽的红烛换了新的。 “听金戈说,小玉下午去马场练习了?”辛钤着一身月牙白的寝衣到他身边坐下。 春雨料峭,甚至夹杂着几分冬日的寒凉,辛钤淋过雨,身上还透着股凉飕飕的岑寂,靠在身边简直像一块极地久冻的冰山。 燕泽玉本不想搭理,但视线却根本不受控制地落过去好几眼。 “闲来无事便去马场练习了。”他暗骂自己没出息,手上却还是诚实地斟上半盏热茶递给辛钤,“暖暖胃。”视线有些闪躲。 他其实丝毫不通茶道,只依稀记得从前母后说过:倒茶不可满杯,斟酒不可小气。这半杯靑凤髓落他手上着实是暴殄天物之哀了。 但辛钤没嫌弃,伸手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入口是恰好的温热,茶水从喉头暖到四肢百骸,连带着心尖尖都氤了暖意。 男人不甚明显地笑笑,说:“小玉如今也知道关心夫君了。” 燕泽玉神色略有些不自然,这样主动关心对方的举动让他有点没面子。 敛下眼睑,燕泽玉并不与辛钤对视,默默给自己也倒了杯凤髓茶,小口啜饮。 热茶氤氲着袅袅蒸汽上浮,模糊人眼。 “马场上遇见云忌了?说了什么?”辛钤指尖轻点桌面,轻声询问他。 辛钤消息倒是灵通,金戈那大块头果然瞒不住事儿,燕泽玉暗暗腹诽几句。 原本没打算说的,但念头回寰于脑海,偏偏留了一抹痕迹。 倒是可以旁敲侧击一番…… “云忌问我们是不是真心相爱。”燕泽玉语气淡淡,眼睑下垂着挡住神色,整张脸遮挡在茶盏氤氲的水雾后,模模糊糊,叫人瞧不清表情。 辛钤察觉到燕泽玉言辞间的寡淡,直觉使然,小家伙现在似乎心情不太好。 眉峰蹙紧,辛钤盯着对方颤动的眼睫定定看了半晌,继而道:“那……小玉的回答是……?” “辛钤,你为何娶我?”燕泽玉突然放下茶盏,杏眼直勾勾朝男人望去,问题脱口而出的刹那,心间笼罩的阴霾终于淡了几分。 茶水氤氲的水雾也由着燕泽玉的动作而尽数消散,辛钤清清楚楚瞧见了少年瞳孔中那一抹复杂。 大婚不久,室内的陈设都保留着新婚的喜气。 双喜雕花的摆件儿、窗棂横栏张贴的大红囍字、房檐角挂着的红纸灯笼…… 拜堂的吟唱仿佛犹在昨日,但新婚夫妻却是两相对峙的僵持局面。 气氛颇为凝滞。 辛钤大抵能猜到燕泽玉心中想法,教了这么久,小家伙还是没学会在他面前掩盖情绪,深棕色的杏眼里漾着猜忌与不信任。 看得辛钤心里发堵。 “娶妻当娶所爱,我娶你,自然是因为我心悦于你。”辛钤没有半分犹豫。 娶燕泽玉为妻乃是从心之举,朝朝暮暮的所思所想。 “这件事情是优先于任何所存在的,在娶你的念头浮现心间时,我可以保证,我的心里再没有其他杂念。无论是多年谋划还是利弊权衡,这些都不存在。” “就算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仍然要娶你。” 辛钤的眼神仿佛扫落人间的晚风,沉淀着摇曳的光影,让人心跳蓦地加快,悸动难抑。 红烛燃烧中炸了声噼啪的响动,燕泽玉被这声音惊得回了神,讪讪垂头躲开来自辛钤的凝视。 他有点招架不住。 辛钤眼里仿佛有无数根蓄势待发的箭矢,满弓悬决,在弓弦嗡鸣的颤动中直奔靶心—— 燕泽玉浑身一震,呼吸有片刻停滞。 那每一根箭矢都射中他。 燕泽玉偷偷呼出口浊气,紧了紧手心。 辛钤不愧是草原上最勇猛的狼王。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体中逐渐沸腾起来的血液,虽然不情愿,却不得不承认—— 他被辛钤猎捕了。 明明可以挣扎,却放弃了抵抗。 任凭狼王叼着他脖子将他拖回巢穴。 * 事情说开后,两人之间相处着倒是比以往更舒服。 至少对燕泽玉来说是这样的。 唯有一点,让他颇有些为难—— 辛钤似乎偏爱与他的肢体接触,燕泽玉每次好好倚在贵妃椅上读书,被男人瞧见之后就会变成辛钤靠在椅背,他被迫靠在辛钤怀里读书的场景。 辛钤搂他时也不闲着,修长手指在他腰际磨蹭,灵活地像是四处游走的蛇。 刻意撩拨之下,燕泽玉几乎不能好好看书,脑子乱成一团浆糊,白纸黑色落在眼底全都成了不能理解意思的天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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