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淇沉默着看着面前的空荡荡,唯有那双攀着桶边的双手,萧淇的眸色也透着微红,他抬手扑了几把水在脸上。他又伸出了手指,触碰上了桶壁上那只白玉般的手指指尖。赵忱的声音缓慢地消失,一黑一白两只手,就那样缓慢地由微微触碰,到十指相握。 赵忱没有拒绝,他喜欢萧淇掌心粗粝的茧,那是他们共同度过的岁月留下的证据,是萧淇为了保护他努力学武十些年的积累。萧淇伸手在赵忱的发顶揉了揉,像从前赵忱对他的那般,“没关系。” 赵忱微微抬头,看到萧淇小狗似的露出个头在他的头顶,笑道,“没关系的陛下,萧淇永远都是陛下的侍卫。微臣永远都在陛下的身后,陛下向后退一步,微臣一定会将陛下接个满怀。” 他在赵忱的手背上亲了亲,“陛下有更重要的职责,萧淇不该如此相逼。今日种种,希望陛下忘去,就让萧淇将它视作一场美梦,可好?往后,陛下与微臣,依旧,只是君臣。” “……”赵忱咬着下唇,他睁着双眼,努力不让眼眶里的泪从眼角落下,但一切都是徒劳。“你走吧,萧淇…朕不想给你徒增痛苦。” “陛下为何总是自以为是…”萧淇说道,“微臣从不觉得痛苦。能长伴陛下身边,已是用尽了萧淇此生的运气。臣不求相守,只求相伴,陛下连这样的权利都要剥夺吗。” “这样对你不公平。”赵忱说,“你该配的上更好的,就让这场梦过去吧,朕也只当是梦醒了,好么。” “微臣难以从命。微臣从没想过什么公平与否,若是非要说,那也该是微臣占尽了便宜。” “如今才过了半个时辰不到。”赵忱瞧着萧淇额上冒出的虚汗,“三个时辰,萧淇,你如何能忍?” “陛下还是想将微臣推开。”萧淇笑的有些难看。赵忱说,“朕是为了你好,那是最好的办法。” “微臣可以忍。”他虽是这样说着,面上也带着颇虚假的笑,但苍白的嘴唇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虚弱。赵忱皱着眉头,微怒道,“你是想逼死自己,更是想逼死朕!是不是只有朕来替你解毒,你才能不再说这些话?!” “陛下莫要玩笑。”萧淇的面色忽然冷峻起来,“微臣不敢亵渎陛下。且陛下根本只是气话,微臣不愿意听到陛下因为这样可笑的理由接受萧淇。”他摇了摇头,“这一次如此过后,陛下与萧淇之间的情分便彻底断了,微臣不愿。” 萧淇的手松了松,赵忱的指间一空,他僵硬地保持着方才的姿势,看着自己空空的五指,又垂下了眼眸,“你本可以不这般受苦的……” “微臣熬的过去。”萧淇摸了摸赵忱的后脑,赵忱抬了抬头,萧淇才道,“陛下瞧,萧淇没撒谎。陛下可安心?” 赵忱愣愣地瞧着他的耳尖,莫名的便轻笑了几声,胸中堵着的那口气似乎不疏自通。“朕信你。”说完顿了几秒又道,“对不起,萧淇…” “这句话应该由微臣来说,全是萧淇的错。” 赵忱站起了身,“郎太医今日都会在此,若是你熬不过,便让他禀告朕。”萧淇一愣,掩下有些失望的情绪,“陛下今日也累了,是该早日歇息才对。”赵忱轻轻嗯了一声,便出了殿内,让郎太医进去守着。 虽是出了殿内,但赵忱也并未去休息,他坐在殿外的廊亭之下,吩咐小太监取了几壶冷泉酒。他屏退了众人,独自一人坐在廊亭下,看着微微转黑的天空,捏着壶身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灌。 不知过了多久,赵忱的身边已经多了两三个侧躺的空罐,他的面颊微红,已是微微醉了。他抬手扒开脖子上缠着的绷带,按上了那处伤口,带着些坑坑洼洼,那是萧淇咬过的地方,也许也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与萧淇的纠缠。 赵忱压抑着哭声,在他出现那样的想法时,他便已经明白,自己的心已经不知不觉中被萧淇占据,他对萧淇说的自己替他解毒,并非全全是气话。赵忱想将那荒唐做到底,因为他明白,萧淇最终还是会心仪他人,但他想有那么一次,他们是全全属于对方的,只这一次,赵忱便可以珍藏一辈子。 他也想像萧淇那样勇敢的将自己的感情表露,可他是皇帝,他不能无视天下百姓的目光。萧淇的模样又控制不住的钻入了他的脑海,赵忱用力地捶了捶自己的胸口,无声的啜泣。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好像唯有一口接着一口的感受口腔中酒精的辛辣,才能麻痹他的神经。 ---- 作者有话要说: 矛盾来的快去的也快?哈哈哈,以后大概率就没有争吵了,就等着赵忱有勇气说出口自己感情吧~
第53章 事后 赵忱再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清晨,睁眼便已是在寝殿的软榻上,裹着厚厚的丝绒被。他撑起身子,浑身的酒气让他皱了皱眉,“来人。”赵忱的声音也带着沙哑,喉咙针扎一般的疼。他揉了揉喉结,却触碰到脖子上缠绕着的绷带。 赵忱的记忆瞬间回笼,头也跟着像是要开裂了一般。宿醉的感觉真不好受,赵忱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殿外进来一人递上了醒酒汤,他抬手接过,一饮而尽。润了润喉,又压下了胃里翻腾的恶心之感。 他缓了几秒才抬眼瞧了瞧来人,又瞬间愣住,“你…你醒了。” “嗯。”萧淇淡淡道。 “身子可还无碍?”赵忱带着些尴尬,本是自己先告辞说要休息,结果在殿外买醉直接失去了意识,他坚信这一幕萧淇一定看见了。 “是,微臣答应过陛下便一定会做到。”萧淇道,“陛下昨夜怎得喝了那么多。” “呃…”赵忱挠了挠脸,“你都看到了…” 出乎意料的,萧淇摇了摇头,“微臣早便昏了过去,今早见陛下连早朝都耽误了,推开殿门便是酒味,这般猜的罢了。” 赵忱松了表情,舒了口气,“许久没喝冷泉酒,谁知一喝起来竟是没完了。” “饮酒伤身,陛下该克制才是。”萧淇说。他瞧见了赵忱脖子上的绸带,又低下了眼,“昨日…是微臣逾矩了。” “……”赵忱顺着他的目光,也知道他在瞧什么,抬手摸了摸脖子,“无事,莫要再提了。” “陛下的伤口…该换药。”萧淇说。 赵忱觉得有些好笑,“怎得,又不是被恶犬咬了一口,这也需要上药?” “陛下……”萧淇面露难色,”毕竟是因为微臣才使陛下龙体受损…” “这会子又愿意回忆了。”赵忱抬手在颈后拆了那个漂亮的结,转了几圈,雪白的绷带落在了赵忱脚边,他偏了偏头,“你瞧吧。” 萧淇的目光落在他颈侧泛着些乌青的齿印上,用指尖轻轻摸了摸,“很疼吧,陛下。”赵忱瞧着他湿漉漉的眼,明明中毒时那般强硬又撩人,如今又是表现得这般单纯。 赵忱皱着眉委屈道,“疼,你要怎么赔。”这模样倒真像是受尽了萧淇的欺负,萧淇心下一慌,扯了扯领口,露出优美的颈部曲线,他跪在赵忱面前,颇具性感的喉结上下动了动,“那陛下咬回来,萧淇不怕疼。” “?”赵忱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事情也是你给我一个我也还你一个的么。他扯起了床上的绷带,绕过萧淇,“毒好了人也大胆了不少啊。” “陛下去哪?”萧淇看着赤着脚跳下床的赵忱,问道。赵忱摆了摆手,“朕去沐浴。” 赵忱钻在汤池里,他向来不喜欢留人帮他沐浴,这也给了赵忱更多的独自思考的时间。他抬手摸了摸伤口,浸了水还是有些发痒。今日与萧淇之间的关系,似乎也并不像他昨日的想象,那件事对于他们来说好像并没有什么影响。 这让赵忱更觉得昨日只是他做的一场梦,今日便是梦醒了。除了这伤口在叫嚣着昨日发生的一切,赵忱甚至也几乎已经要淡忘了那现实。 他擦拭着湿发,穿着干净的寝衣便出了汤池。萧淇在门外守着,见赵忱出来便跟着他到了外侧的暖阁。赵忱懒懒的趴在暖阁的小塌上,并未束发,湿漉漉的头发垂在塌外。 萧淇呈给赵忱本他爱看的古书,赵忱果然饶有趣味的翻读起来。他又取了干净的帕子,跪在赵忱身后,轻轻擦着赵忱的头发,又拿梳子为他顺了顺发。 他们如同再平常不过的一对恋人,享受深秋阁内的暖意。 许久后,赵忱看书看的乏了,将书反扣了在胸口,仰头揉了揉眼睛,“朕还未问你如何会中了那毒。”萧淇手上的动作一顿,“微臣…喝了朝妃娘娘赐的甜羹。” 赵忱一愣,将书放在了身侧,坐起了身,问道,“你何时去见得她,朕为何不知。” “那日陛下想吃甜,微臣去完御膳房的路上便遇到了春桥姑娘。”萧淇道。 “春桥。”赵忱皱了皱眉,“既如此,那日的百合桂羹也是……?” “不,那日该是没有的。”萧淇说,“那人目标是臣,并非陛下。朝妃娘娘也必然是不欲害了陛下的。” 赵忱面色冷冷,“郑全,去请朝妃到苍梧阁。” 郑全便是那日拦了朝妃在殿外的小太监,他领了命便急匆匆地赶往暮云宫。 朝妃这边一听说陛下要寻自己过去,也顾不得去换件新鲜的衣裳,只是慌忙问春桥,“本宫今日可还娇艳?” “娘娘就算不梳妆,也定然是这宫中最美的。”春桥说道。 朝妃心底既紧张又兴奋,她只以为是这事成了,陛下身边无了萧淇,果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她。她跟着郑全来到了苍梧阁,迈着故作冷静的步子踏入殿内,瞧见赵忱还没来及的欣喜,便看见了赵忱身后的萧淇,她当即脚步一闪。 “娘娘当心。”春桥眼疾手快,搀住了朝妃的小臂,才免了在赵忱面前摔跤。 “朝妃怎得这般紧张?”赵忱眯着双眼,冷冷问道。 “臣妾…”朝妃心虚地看了眼萧淇,又迅速低下了头,“臣妾许久未见陛下,自然心中胆怯。陛下不会怪罪臣妾吧?” “若是单单如此,朕自然不会怪罪。”赵忱说,“就怕朝妃存了旁的心思啊。” “陛下这是哪里话,臣妾能有什么心思?”朝妃笑道,“要说旁的心思,自然也是希望陛下能多瞧瞧臣妾。” “昨日朝妃炖的那碗红玫米酿,朕没喝到,倒是先叫萧淇尝了鲜。朝妃对朕的侍卫那么好,朕可真是感动。” “萧大人陪着陛下那么些年,臣妾就是想叫大人先尝尝,以免再出现前日的情形。”她擦了擦眼角的虚泪,“前日臣妾当真是自责的很啊,与陛下成亲三年之久,竟是连这些小事都记不清。” “朝妃也不必如此,你给萧淇的那份大礼,朕也是瞧在眼里。” 朝妃这才一愣,她以为萧淇还在这是因为那药根本就没有效果,却没想的,这…这怎么可能?!除非……她抬了抬眼,赵忱脖子上缠绕的绷带就这般落入了朝妃眼里,她一惊,像是验证了心中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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