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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初好见他这幅模样，叹了口气，“朝拾，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花朝拾绞着手指，支吾了半天才道：“今日是烨焾的生辰，我不想破坏气氛，可又实在担心…我来时看到梅无痕大人来召父亲进宫，好像说是郦国来人了……” 江初好惊愕，他出宫时辰太早，还未听说此事，估计郦国的人是刚刚才到的。 徐烨焾摩挲着下巴，“郦国这会儿派使者前来，只怕不一定是宣战，我倒觉得有可能是和谈。” 江初好点点头，“父皇刚刚登基，根基尚浅，对于郦国来说这确实是个好机会。可前段时间旌河卫一事的余波还未过去，郦国此时应该没什么心思开战，多半是和谈了。” 花朝拾眼中的担忧不减，“可郦国到底是正当鼎盛之时，此次和谈只怕对南国不利。” 徐烨焾笑着拍拍他的肩，“只要不打仗，谈判等事自有皇上他们操心，咱们多思反而无益。” 花朝拾情绪稍好，三人一同吃过午饭后便上街去玩耍，直至夜里，江初好才回了宫。 他想起白天里提到的事，随口问道：“郦国的使者们走了吗？” 在江初好身边侍奉多年的刘侍卫恭敬答道：“回殿下，郦国使者已经被安排在宫中歇下了，不过皇上及诸位大臣仍在御书房交谈商讨。” 江初好闻言缓缓皱起了眉头，“已经谈了整整一天吗？” 刘侍卫应道：“正是。” 这下江初好有些坐不住了，郦国到底提了什么条件，让父皇如此为难？他忍不住想前往御书房一探究竟。 刘侍卫觉得这样不大好，想拦却又不敢，只得紧跟住江初好的脚步，在心里默默祈祷别出事才好。
第12章 质子风云起 江初好自后宫走水事件后，苦练了一阵轻功，加上身材幼小，刘侍卫一个不留神，竟然跟丢了。 江初好独自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隔着老远，猛地传来了一声江诺的怒喝：“别说了！朕不同意交换质子！要换拿你们儿子换去！” 他脚步蓦然一滞，口舌发苦，竟有些无措。 御书房周围的暗卫发现了江初好，刚想出声提醒屋内众人，却见那位小殿下一脸严肃，抬手制止了他们。 暗卫心叫不好，刚才的话已经被殿下听去了……再拦已无意义，况且江诺向来不欺瞒江初好的。 大半的事都是江初好有分寸，他不会去过问；可只要他问，无论什么江诺都会告诉他。 “交换质子吗……”，江初好苦涩喃喃，“真是个好法子。” 江诺只育有一子，宠溺得上了天，怎么可能肯送江初好去做质子；可郦国皇家子嗣众多，随便派一个儿子来当质子，自然也是不心疼的。 若是此次谈判破裂，郦国自然可以说是南国拒绝和谈，从而站在大义的一方开战，南国只能默默地吃了这个哑巴亏。 郦国就是算准了这点来的，不可谓不毒辣。 江初好又走近了几步，听到短暂的沉默后，安远大将军开口了：“若陛下执意不肯，老臣的次子徐烨焾岁数合适，自幼习武还算有自保之力。郦国对老臣还算有两分忌惮，烨焾去做质子这个结果他们应该也会满意，况且……” 徐镇端的话还未说完，御书房的门猛地被推开了。 “父皇，让儿臣去吧。” 江初好静静地立在门口，身后是无尽的黑夜。他的脊背挺得笔直，眉眼含着浅笑，不卑不亢。 一室俱静。 “侍龙卫呢？干什么吃的！就这么替朕守的门？”，江诺大怒，额头上青筋一跳一跳的。 门外的暗卫不说话，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 江诺装作没听见江初好的话，江初好也装作没听见他的，叹了口气又道：“父皇，儿臣年幼尚且不敢忘忧国，您可不能再任性了。” 安远大将军等众臣冷汗直掉，敢说皇上任性的，恐怕只有这位殿下了。 只闻江初好语气不急不缓，继续柔声说道：“郦国这次就是冲着我来的，质子人选改成谁，他们都不会松口的，要么是我，要么开战。” 一句话就戳破了众人始终未敢挑明的真相。 江诺怎么可能不明白？他颓然地跌坐进软椅里，掩面叹息：“难道要让朕亲手将你送去做质子？初好，父皇做不到啊……” 众臣闻言纷纷落泪，谁家没个最得宠的孩子呢？此情此景，由己及人，天子也少了几分严肃疏远，多了几分俗世亲切之感。 江初好上前，众臣给他让开了位置。只见这个刚满十岁的皇子规规矩矩地跪下，一板一眼对着江诺磕了三个响头，磕得额头一片青肿，“儿臣不孝，不能长侍父皇身边了。” 一句话，仿佛已经给此次和谈定了音。 第二日清晨徐镇端才回到将军府。 早饭时，想起昨夜之事，难免有些感慨：“殿下真不像个才十岁的孩子，皇上只怕看轻他了，他是成大事的人！” 徐烨焾心尖没由来的一颤，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父亲，发生什么了？” 徐镇端想到左右不过这两日，江初好就该去郦国了，也没什么保密的必要，现在告诉自己儿子也无妨，于是便将昨日之事告诉了徐烨焾。 “啪嗒” 徐烨焾手中的筷子直直掉到了地上。 他甚至忘了和安远将军打声招呼，猛地站起身出了门，“备马，我要进宫。” 繁华街景倏忽从眼前略过，徐烨焾甚至不知道自己一路上到底想了什么，他的脑袋像是要爆炸般，只能听见一个尖利的声音在疯狂叫嚷：“不能让阿好去郦国！” 江初好正在自己的殿中冥思苦想怎么告诉徐烨焾和花朝拾自己要去做质子的事，眼前一花，就看到黑着脸的徐烨焾站在了眼前，后面追着没拦住他的侍卫宫女。 江初好挥了挥手让其他人下去，拉着徐烨焾的手轻声道：“你坐下，我还没走呢，急什么？” 徐烨焾握紧了他的手，眼眶泛红，声音甚至微微发颤，“阿好，不要去。” 江初好喉头一阵腥甜，险些没控制住将那个“好”字吐出来。他静默了几秒，待情绪平复，这才柔声道：“这次郦国就是冲着我来的，南国眼下不适合开战，这次的局……无解。烨焾，我必须去。” 江初好没说另一个原因。 他很怕徐烨焾被送去郦国。 比起那样，他情愿自己去做质子。 徐烨焾猛地将脸凑了过来，唇贴在江初好的耳廓，以微不可闻的声音道：“我们逃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天，一口气放了十二章！厉害！
第13章 故国山河在 “逃得远远的，隐姓埋名去闯荡江湖…就像我们曾经约好的那样……”，徐烨焾保持着那个奇怪的姿势，唇瓣微微翕合，将一字一句轻轻送进江初好的耳朵里。 一起拜入个小门派，仗剑天涯；亦或者偶遇世外高人，习得一身绝世武功；哪怕最终只是庸庸碌碌的在无名巷弄开一家小店，都是极好的。 但那些都不属于他们。 江初好克制住摇曳的心神，微微阖上了眼，再睁开时，目中已是一片清明。 他将额头抵在徐烨焾的肩上，轻声道：“但那终究是不可能的。” “你明白的。” “生在帝王家，你我都别无选择。” 热血渐渐褪下来，徐烨焾冷静了些，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于是扳住江初好的肩膀，皱眉盯着他的眼睛疑道：“皇上只有你这一个皇子，怎么可能舍得将你送去郦国做质子？” 江初好呼吸一窒，险些露了端倪。沉默半晌，他蓦然绽开一个微笑，两行清泪却也落了下来。 “也许一个月后，也许一年后，迟早会有别的皇子和公主出生。烨焾，我不是不能被取代的。” 徐烨焾鼻子一酸，险些也跟着落下泪来。 可你在我心里就是无可替代。 七岁初相识，整整五年，徐烨焾已经习惯了那个人跟在自己的身后，吵着要学骑马，吵着要学射箭，吵着要用他的暗卫，吵着要学算计人的方法…… 徐烨焾是个慢热的人，他用五年的时间习惯了江初好像个狗皮膏药似的存在，现在又要让他将这块连骨带血的膏药撕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要多久才能再次习惯。 看着徐烨焾发呆的样子，江初好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泪痕，又强撑着笑开了，露出齐齐的八颗牙齿，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个了，烨焾，此番我去郦国，你可愿同我一起做件大事？” 入夜，徐烨焾死皮赖脸地在宫中住下了。 郦国生怕南国反悔，故而催得很急，甚至已经让派来南国做质子的五皇子启程了。明日一早，江初好也得走了。 无论江初好做质子与否，对于郦国来说都是有利的局面。然而江初好并不是那么好拿捏的主儿，对郦国来说，此番是福是祸，还未可知。 花朝拾下午听闻了消息，匆匆进宫来，说了几句话后便被宰相带走了。 他心里难受得紧，躺在床上盯着垂落的床幔，心想，初好去做了质子一定会很不自由。 可自己现在也谈不上有什么自由。 花朝拾惨笑一声，满是无能为力的颓然之感。 徐烨焾和江初好同样睡不着，两人干脆遣散了下人，窝在被子里悄悄商量往后的行动。 江初好不是多老实的人，徐烨焾同样不想让他在郦国待太久，接受了现实的两人一拍即合，决定里应外合干件大事。 虽然徐烨焾心里还是会涌起一股股撕裂般的痛楚，可他也明白，此事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自江初好答应时，到底因为什么理由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一旦答应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江初好没有，他也没有。 就这么说着话，天色从明到暗又从暗至明，一夜无眠。 第二天，江诺看着江初好眼底的疲惫，险些没控制住自己。 载着江初好的马车渐行渐远，徐烨焾盯着那个小黑点，握紧了拳头。 天空中缓缓落下了什么，落在他肩上，挂在他的眉角发梢，渐渐将徐烨焾堆成了一个雪人。 南国裕景元年的第一场雪，总算如期而至。 雪下得很大很大，瑞雪兆丰年，来年一定能有个好收成吧。 只是这些江初好都看不到了。 故土山河尤壮美，旧人他国清宫泪。 江诺将舆论控制得很好，天下皆知南国唯一的皇子为保一方安宁，自愿与郦国做了交换的质子。 江诺许诺，不会让这个质子的头衔存在太久。 梁城的百姓撒着花瓣，拥着那辆载着江初好的马车出了城，途经的座座城池，皆是如此。 郦国的使者暗暗心惊，南国人竟然出奇的团结，家国荣誉感极强，这是在郦国不曾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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