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央诧异道:“丞相远在京城,怎会发现?” 长孙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在描金兽首上,一点轻响,“丞相不在,本王更是要守身如玉了。” “……”杜央识趣地退下了。 杜央回营帐时,迎头正碰上南宫未走出来,他身后还背着一个小药箱。 杜央抓住他的手腕,皱眉正要开口询问,却被南宫未揪住袖子反问:“带我去找军营里最快的马匹,我有……个病人发病了,非常急。” “你一直在军营中待着,哪的病人要舍近求远来找你?” 南宫未的眸中闪过急色,负手望着他,破罐子破摔道:“你到底帮不帮我?” 月色之下,杜央长叹一声,牵住他的手将人带到一匹黑色的马面前,道:“骑上这匹马,两个时辰后你便可抵达京城。” 南宫未紧了紧身上的药箱,轻掐住杜央的下颌,蜻蜓点水地落下一吻。 “我走了,回京后来药房找我。”他暧昧地冲杜央眨眨眼,调戏道:“到时让你开开荤。” “腾”的一下,杜央从头到脚烧起来,他声音沙哑,刻意在抑制体内眸中躁动不堪情绪,终于艰难开口道:“你记得回来就好。” 霜华月光下,南宫未甩开缰绳,纵马而去。 南宫未抵达丞相府时,受了将近两个时辰的夜风摧残,他的脸色已然有些苍白,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眉间藏着隐忧。 但他顾不得身上不适,跃下马,看着府门紧闭,悄无人息的丞相府,心中蓦然惴惴不安。 “有人吗?”他上前喊了一声,无人回应。 第120章 生子 南宫未只好去扣门,沉闷的敲门声在空旷的街道中回荡。 天空如鱼腹般开始泛白,南宫未愈发焦急难耐。 他只能一边安慰自己,一边使劲敲门。 皇天不负有心人,严丝合缝的丞相府门终于开了一条缝。 里面的管家只露出半张脸,机警地看着他,统一口径道:“我家大人回乡下养病了,丞相府不接待任何客人。” 南宫未怔愣片刻,他只好表明身份,“我是大夫,你家丞相大人此时有生命危险,我得……我得去看看。” 管家依旧不肯开门,“我都说了,我家丞相不在府中。” 南宫未眉心一跳,镇定了片刻,诚恳地望着他,道:“你家丞相走之前,是不是不能见风,肚子还大了一圈?” 这些症状都讲对了,管家将信将疑地把门打开了。 此时他终于辨认出南宫未的脸来,“你……是南宫大夫?” “对,我没骗你,丞相他今日真的有生命危险,他之前让你找的那些大夫都不了解他的症状,若是我不去,他恐怕活不过明日。” 管家见他对这些天府中发生的事了若指掌,终于信了他的话,亦开始担忧起方正清的安危来。 “我带你去。” 南宫未松了口气,后脊心全是冷汗,几乎湿透了他的衣襟。 方正清藏身的地方距离京城并不远,加之他二人一路纵马狂奔,激起一阵鸡鸣犬吠后,终于到了柳姓人家。 柳家小院异常沉寂,只是院中散发出一阵阵不合时宜的血腥味,闻来叫人惊心。 南宫未疾步走过院落,走到最大的那间房的门前。 管家道:“就是这了。” 南宫未听见里面传来痛苦的闷哼声,隐隐的交谈声。 他推门而入,一股浓厚的血腥味瞬间充斥了鼻腔。 “你是谁?!”小柳拦住了他,看他的眼神带着敌意,直到她扫到南宫未身边的管家时,她的敌意方消减不少。 隔着层层纱帘,南宫未一时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丞相大人!”南宫未干脆高喊了一声,里面的人发出细微的喘息声,听上去状态并不好。 “我是南宫未!” 这回方正清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南宫未的心狠狠一跳,推开女子往里走,“我是大夫!” 待他掀开帘子,一眼便望见榻上半阖着眼,出气比进气多的方正清。 他身下的被褥被血完全濡湿,整个被面都成了深红色,刺鼻的血腥味直往人鼻子里蹿。一个花白胡子的老人握住他的手,在他身边低语。 见状,南宫未是又怒又心疼,镇定地打开药箱。 方正清望见他,手指动了动,南宫未抓住他的手,声线稳定,有种安抚人心的神圣感,“别怕,有我在,你不会出事的。” 从天明到日落,南宫未站起身时,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他口干舌燥,手指不停地发抖。 “怎么样了?”小柳急切地问。 “哇……”房间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孩啼哭声。 南宫未看着怀中的孩子苦笑,“孩子取出来了,但……丞相大人醒不醒得来,就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夜沉如水,没人知道柳家院中发生了什么,而暗处,隐没在夜色中的人悄然离去。 与此同时,长孙玄的队伍刚抵达京城城门,皇宫就发出丧钟声,铿锵悠远的钟声响彻皇城。 钟声连亘不绝,整整响了九声——寓意皇帝驾崩。 长孙玄愣在城门口,直觉不对。 欢呼的众人也都一头雾水,茫然失措地望向皇宫的方向,良久沉默后,终于有人窃窃私语道:“这是丧龙钟呀!” “皇上驾崩了!” “天下无主,要大乱呀!” …… 长孙玄眯着眼,攥紧了手中缰绳,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终于有人后知后觉地将目光转而投向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长孙玄,这些目光有怀疑,有惊惧,也有诚服…… 淮南王班师回朝,京城都没来得及进,皇上就驾崩了,若不是阴谋,那就是天意。 长孙玄纵身下马,面有哀凄地脱下身上的盔甲,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 众人心神一摄,都以为他在凭吊皇上。 但长孙玄却一言不发,牵着马回了淮南王府。 第121章 阿清,本王来看你了 窗外春雨渐大,一声声敲着梧叶,落在檐下。 “王爷,查到丞相的住处了。” 有影卫浑身湿透,跪在玄色衣裳的高大男子面前。 “没用!”长孙玄斥责一声,情绪鲜少地外露,额上的青筋爆裂着,“本王让你们跟着丞相,你们现在才查到他的住处?!” 影卫惭愧地低下头,“丞相大人好像知道我们的人在跟踪他,所以他走的那日找了个替身,他自己则乔装打扮逃走了。” 长孙玄用手压了压心口处,那里莫名传来酸涩之感,“到底发生了什么?” 若方正清并非发生了什么意外,他又怎会眼睁睁看着丧龙钟被敲响? 影卫皱了皱眉,道:“丞相他……” 忽然,有人敲了书房的门,继而推开了门,外间春雨之音骤然在耳廓中放大,管家神情肃穆,道:“王爷,慕容大人求见。” 长孙玄眉心一跳,扫了眼地上的影卫,无奈道:“算了,你先回去继续看着丞相,有事再来禀告。” 大厅中,慕容贤来回走着,脸色铁青,在春寒料峭的雨夜急得满头大汗。 “舅舅。” 慕容贤闻声愣住,良久才回头看长孙玄。 “你听到钟声了?” 长孙玄抬手示意慕容贤坐下,倒了杯茶给他,才慢悠悠道:“正是因为听到了九道钟声,所以才直接回了府。” 皇宫中没皇上可跪了,他也不用去了。 慕容贤眼神复杂望着他,可见他一副光明磊落,不急不躁的样子,全然旁观者的姿态,竟一时讷言。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慕容贤喃喃自语,长孙玄眯着眼看他,道:“难道皇上真的驾崩了?” 慕容贤却摇头,“不,皇上失踪了。” “失踪?”长孙玄在舌尖嚼着这个词,心底蓦地生出烦躁来。若是直接死了倒是一了百了,现在这番乱象,若方正清回来了,会不会怀疑是他做的手脚? “你不知道?”慕容贤似乎有些诧异。 长孙玄手指敲着桌面,道:“本王在宫中确有细作,但……本王一路从城门口走到王府,前脚刚进王府,舅舅你就来了,哪来的机会听细作汇报?” 其实回府的路程中,他脑中的思绪纷杂得很。 皇宫是丁家和方正清的地盘,皇宫的大内侍卫是先皇留给长孙霖护身的,他们万不会背叛长孙霖,若要从守卫森严的皇宫将人带走。 除非……作案之人对皇宫极为熟悉,并且权力不小。 长孙玄心中早已有了那个名字,但他无心见人。 “既是失踪,又何以敲丧龙钟?” 丧龙钟一旦敲响,等于昭告天下皇帝驾崩,再无挽回余地。 慕容贤叹道:“皇宫的一部分守卫被换了,丧龙钟响后,我们才得以进入皇宫。” 一众老臣进了皇宫后,满心以为长孙霖是被谋杀了,但却连他的尸体都没瞧见。 慕容贤脸色惨白,“玄儿,这……皇上若是当真出了什么意外,你……” 长孙玄心一跳,摩挲着茶杯的边缘,眼神黯了一瞬,嗤道:“这姓长孙的又不是只有本王一个。” 慕容贤一口气哽在喉咙眼,不上不下憋得难受。 “大内侍卫已经去找皇上了。但恐怕不出一日,皇上‘驾崩’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大周,藩王要奔国丧,定会蠢蠢欲动。” 长孙玄身为淮南王亦应当有封地的,但他自六年前被派去边关守城后,一直未能得到召见,这封地之事便耽搁下来,无人再提。 如今形式大变,长孙霖突然“驾崩”,其余亲缘关系疏远的亲王都在封地,皇城中就只有长孙玄这么一个冠以国姓的王爷杵着,难免会有人想浑水摸鱼。 慕容贤顺着花白的胡子,手抖得厉害,“玄儿,我只想要你一句话。” 长孙玄沉默半晌,回了一句,“名不正而言不顺。” 慕容贤走后,又有人来了淮南王府,希望求见淮南王,一辆辆马车在夜色遮掩下原路返回。 管家统一回话:“王爷忧思过度,早已睡下,不便见人。” 与此同时,王府后门打开,披着偌大黑袍的长孙玄神色不明,他纵身上马,直奔城门而去。 半个时辰前,他得知了方正清确切的地址。 春雨渐大,空旷街道上只闻长孙玄哒哒的马蹄声,劲风夹杂着雨水,凌厉地打在他颊上,生疼不已。但他若雕塑般,毫无知觉,一心只想早点见到他的阿清。 他心底腾起一阵莫名的酸甜,比之听闻长孙霖驾崩时跳得还要剧烈,就像有蝴蝶在他胸中飞腾,要冲破身躯往方正清扑去似的。 山河万里,唯有方正清可入他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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