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玄扫见南宫未捂嘴偷笑,便知他是在捉弄杜央,眉梢一挑,略表同情。 杜央最后还是顶着那张脸,随他们上了路。 霜华月光下,杜央背着琴音,两人的脸色同样惨白,就像是大鬼背小鬼,仿佛是到人间索命来了。 通天阁阁主约他们见面的地方不在京城内,而是距离冢山极近的小山村。 村里的人对长孙玄一行人的到来并不奇怪,长孙玄知道,这地方应该就是通天阁的据点。 山村里的狗似乎都不会叫,只是躲在暗处悄悄看生人,一双眼睛泛着绿幽幽的光。 南宫未瞪了那狗一眼,道:“我听说塞外有一种狗,自幼和狼养在一处,天生不会叫,吃腐肉长大,所以眼睛冒绿光。” 长孙玄闻言神色不动,只是吩咐他,“你在车内等着,本王先去打个招呼。” 杜央则尽职尽责的扮演好死人角色,他横躺在车里,闭着眼,屏住了呼吸。 南宫未眯着眼笑了笑,躺下去,将头搁在杜央臂弯间。 南宫未只觉得身下的人一僵,不敢再动弹。 他偏头,呼吸正好扑在杜央的耳后,他似乎是真累了,“我们先躺躺,以王爷的本领,多半是用不上我俩了,里面不知何时才想起我们呢……” 杜央另一只手搭过来,置于他身上,将人搂紧了,柔声道:“睡吧。” …… “淮南王是什么意思?” 长孙玄一脚刚踏过门槛,就听见一道愤怒的质问。 “阁主是何意?”长孙玄委屈地摊手,“本王可是很有诚意和通天阁做一次交易,毕竟,本王所爱之人还仰仗阁主呢。” “你!”屏风后的人怒气更甚,似乎是深吸了口气,随即讥讽道:“王爷派人在通天阁附近洒了数十公斤的药,是想替通天阁驱虫吗?” 长孙玄猝然而笑,“本王见你们活在地下,不见光处虫子滋生繁育,好心帮你们驱了虫,怎生不领情呢?” 第63章 他对我有意? 那人似乎是怒不可遏,颤着声音说不出话来。 屋内只燃着一盏灯火微弱的烛火,通天阁的人背对着长孙玄坐在简陋的桌前,长孙玄只能看见他瘦弱的背影和发抖的肩膀。 长孙玄试图往屋里走一步,守在门口虎视眈眈的人抽出了剑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似乎深吸了口气,平复了情绪,这才用伪装过的不男不女的声音继续道:“王爷,如果你有合作的诚意,我相信我会有你感兴趣的东西。” 剑拔弩张的气氛中,长孙玄忽而嗤笑一声,用一种轻蔑的口气道:“你除了会用无辜的士兵和无辜的村民玩起死回生的把戏,还会做什么?” “你知道了?”他虽是疑问,但并无太多惊讶。 长孙玄倚靠在门框上,盯着他后脑的黑帽,“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来同本王谈判?琴公子?或者琴姑娘?” 长孙玄贸然喊出这个姓,似是激怒了守卫,守卫脸色大变,尖叫着抽出剑指向他。 长孙玄保持着背靠门框的姿势,淡淡扫了眼院中黑暗处蠢蠢欲动的人,沉声道:“本王只需一声令下,这座村子就会灰飞烟灭。” “那王爷大可一试。”那人站起身来,捏碎了手中的茶杯,“看是王爷的活人厉害,还是我的不死军队耐杀。” 长孙玄耸了耸肩,道:“不防一试。” 或许是长孙玄表现得过于自信了,那人生出了忌惮。 沉默半晌后,烛火“啪”地炸了一声,那人忽而道:“把琴音还给我,我给你杨林的下落。” 长孙玄手指微动,眸色意味深长,“成交。” 离开村子时,长孙玄掀开窗看着视线中渐行渐远的房子,对上那匹不会乱吠的狗在月下发出幽幽绿光的双眸。 南宫未缩在杜央怀中睡眼惺忪,揉了揉眼问他,“你认识他吗?” “通天阁的阁主?” 长孙玄脑海中又浮现一棵萧索的胡杨树和骇人的尸堆,他的目光转向被乌云遮挡的月亮,道:“或许是熟人了。” 南宫未和杜央四目相对,不知长孙玄话中之意,但见长孙玄不多解释,也不再追问。 长孙玄回头望见南宫未又缩进了杜央怀里,皱着眉偏开了头,“本王在阁主那打听到了杨林的下落。” 车马似乎硌着了石头,颠簸了一下,杜央环住南宫未的肩膀,疑惑道:“他怎么会知道杨林的下落?这不是前朝密事吗?” 长孙玄轻笑一声,目光变得幽深,“本王也想知道,他是从哪知道的。” 南宫未含糊不清嘟囔了一句,“那丁家那只鹦鹉怎么办?” “鹦鹉是谁?”杜央还没反应过来。 他说的是丁知礼,南宫未向来嫌弃他聒噪,整日里在地牢嚷着要找女人,于是称他为鹦鹉。 今日之前,囚禁丁知礼不过是为了用他同丁泽交换杨林的下落,但现在他们知道了杨林的下落,丁知礼也就失去了价值。 长孙玄某种闪过危险笑意,“那就留给你做药人吧。” 南宫未掀起眼帘看长孙玄,来了兴致,道:“他身上背负着数十条无辜人命,可不就是当药人的好苗子,甚好,甚好。” 当药人,便是在他身上试百毒,药人需得忍受非人的折磨。 杜央咋舌,看来这只鹦鹉不会善终了。 到王府时,已是后半夜,南宫未为了配对付通天阁的药,连续几日没睡了,此时事情解决,他也就彻底昏睡过去。 杜央将人打横抱起,往南宫未的院子行去。 南宫未的院子在王府的偏禺一角,隔老远就能闻见其中药香悠悠,他在院子里侍弄了一堆花草,夏日开得正繁盛。 “嗯……”南宫未低吟着转醒,鼻间闻见了杜央的气息,干脆往他怀里蹭了蹭,“王爷呢?” 杜央抱着他穿过院子,道:“他去丞相府了。” 意料之中的事,南宫未伸出手戳了戳杜央结实的肌肉,挑着眉尾道:“你这么贤惠,你将来的媳妇可有福享了。” 说着,他好像觉出了酸味,开玩笑道:“你说,将来我和你媳妇同时掉进水里,你是救她,还是救我?” “你。” “再怎么说我也是你救命恩人,不要娶了媳……” “嗯?”南宫未抬头看杜央,嗫嚅着唇道:“你是说,先救我?” 杜央看他,隐忍又饱含情意,“我的选择永远都会是你。” 他们对视了半晌,直到风吹醒了南宫未,南宫未从他怀中挣扎着下了地。 “夜深了,你快回去吧。”南宫未冲他笑了笑,匆匆关了门。 杜央立在他门前,喟叹一声,转身离去。 南宫未背靠着门,待到听见脚步声远去,悬着的心这才彻底落地。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回想杜央刚才那个令人发瘆的眼神,他对着虚空低喃道:“莫非,他对我有意?” 第64章 情深不寿 子夜清寂,唯有蟋蟀夜鸣不止,一声声摇过漆红木窗,曳动了人前烛火,却未能惊动方正清的认真神态。 灯盏在薄薄窗纱上映出方正清执卷垂眸的身影,显得冷肃孤寂。 静谧忽而被敲门声打破,方正清还以为是管家,未抬头道:“进来。” 那人推门而入,似乎手中端了食物,甜腻的味道飘到方正清鼻中。 “是你?”方正清抬头见长孙玄含着笑意望着自己,他放下手中的书。 “怎么还没睡?”长孙玄将燕窝粥放到他手边。 方正清握着勺搅动了几下,觉得奇怪,“丞相府应该没有品质这么好的燕窝吧?” 难道长孙玄是从淮南王府一路端着过来的?可这碗分明是丞相府的。 “若本王说,你那厨房帮工的厨娘是本王安插在丞相府的细作,你会怎么想?” 方正清舀了一口含在嘴里,香气四溢的燕窝顺着他的嗓子滑下去,他呼出一口气,“你千辛万苦培养一个细作,就为了给我做一碗燕窝,那我除了接受还能做什么?” 长孙玄将手搭在他的椅子背上,俯身舔了一口他甜甜的唇,道:“真甜。” 方正清显然是浣洗过了,濡湿的发披散着,身上穿着松垮的内衬,敞开的领子处裸露一片青紫交纵的肌肤,锁骨浸透了水,咬一口似乎能出汁水。 长孙玄用指腹摩挲过方正清的鬓角,手指停在他眼角的泪痣处。 “都说长泪痣的人喜欢哭,怎么偏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处处逞强。”长孙玄扫了眼桌上铺散着的奏折,道:“今日本王不来,你准备熬到天明?” 明明不是当皇帝的命,却要操皇上的心。 方正清漆黑的眸闪过尴尬,“我睡不着……” 长孙玄忽而意识到什么,声音喑哑,“是不是没抹药?” 昨日,方正清被他折腾得快散架了,腰肢倒还好,长孙玄早上给他灌了内力,只是腿间的隐秘之处还在隐隐作痛。 “抹了。”方正清赶紧承认,免得到时候又被长孙玄以他没抹药的名义检查一番…… “真的?”长孙玄似是不信,由上至下看他,似乎下一瞬就要撕开他的衣服查看。 方正清受不住他的眼神,道:“对了,今日皇上问了我,有没有心仪之人。” 也为难小皇帝那么小的年纪就要为他保媒拉纤,他的眼神单纯得很,问他有没有看上哪家大臣之女。 “你怎么说?” 听出他话中的在意,方正清但笑不语,调笑道:“我总不能说我有家室了吧?” 长孙玄嗤道:“难道本王还比不得那些歪瓜裂枣?” 京城众千金被形容成了歪瓜裂枣,方正清颇有些哭笑不得。 方正清从奏折中抽出一张纸张,递给长孙玄。 “皇上说,这是满朝文武大臣家中尚未出阁女子的名单。” 那张名单从头列到尾,满满一张纸,一处空白都没留。 “皇上有这个闲心?” 方正清喝着燕窝,垂睫道:“这名单哪会是皇上列的,分明是他身边的人给他的。” “丁蓝。”长孙玄念出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一切不言自明。 “你当牛做马为他管理国家,他倒好,这么小就懂得要平衡权力了。” 届时方正清与太后一族联合,便再也无法摆脱。 “我说了,不是皇上的问题,是他身边的人……” 长孙玄拧眉,“在是个孩子之前,他是大周的皇帝。” 灯盏处,一只不畏生死的飞蛾扑腾着飞向火苗,翅膀被灼烧出伤痕,最终奄奄一息地掉落。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之常情而已。 方正清叹道:“是呀,他是大周的皇帝。” 长孙玄知道他一时接受不来,便不再多言,只是将名单放下,问:“你要是为难,不如让本王出手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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