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方正清,他今日两颊绯红,一双杏眸水波漾漾,分明是病态丛生的模样,同僚俱是担忧不已。 下朝时,六部的官员排队去问候方正清。 若不是方正清身边立了位不苟言笑的冷面王爷,恐怕他们还得拉着方正清唠叨至日落西山。 方正清最后是被长孙玄搀着上的马车,他那时已是出气比进气多,偌大的车厢内,长孙玄将人揉在怀中,给他输送内力。 “那群老匹夫,酸绉绉的,话怎么那么多?拍马屁也不会挑时间……” 方正清后背暖乎乎的,无骨般地趴在他膝上,侧头看着他,“早上我说什么来着?” 长孙玄不情愿地哼了一声,“你说,让本王在皇宫里离你远些。” 他不仅没做到离方正清远点,甚至比平时还要粘人。 长孙玄抿着唇,委屈不已,“难道你睡了本王,就不想负责了?” 方正清百口莫辩,他该怎么跟长孙玄解释,他确实只想睡一晚,没想过负责。 他心虚地移开视线,转了个话题,“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没打算成亲吗?” 车内一阵寂静,方正清甚至听见了长孙玄愈加沉重的呼吸声。 “你……方才说什么?”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方正清没看他,重复道:“你为什么不成亲?” 换得又一阵寂静,方正清不回头也感觉到了背如芒刺。 正在这时,马忽然仰头嘶叫,车身剧烈晃动起来。 方正清一个不慎,头就要撞到车窗上,长孙玄长臂一揽,将人带进臂弯,牢牢护住。 驾车的马夫随即大喊,“救命呀!有刺客!” 长孙玄掀开一旁的被衾,三两下裹住方正清,扔下一句,“乖乖在这等本王”,就出去了。 方正清透过门帘望了一眼,此处应该是某处偏僻的小巷子,周遭都是平头百姓,看见这种情况,也绝不敢插手。 而长孙玄的敌手,正是一群怪异的不死者! 长孙玄已经和他们缠斗起来,无声无息的阴雨悄然降落,雷鸣渐大,遮掩了打斗之声。 方正清心急如焚,但他知道,自己出去只会拖累长孙玄,他只好耐着性子等。 一炷香后,短兵相接之声停止了。 帘子被一只大手拉开,浑身湿透的长孙玄转头吩咐车夫驾车,马车缓缓行驶起来。 方正清松了一口气,把被衾脱下来给长孙玄披上,离得近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充斥他的鼻腔,他眉头一拧,捧住长孙玄的脸问:“你受伤了?” 长孙玄冲他苍白地笑,“没事……” 方正清这才看清,他深紫色的袍子裂了个大口子,正往外涓涓流血。 长孙玄将头埋在方正清干燥的肩窝处,声音渐低,“本王只需要靠一靠就好了。” 方正清冷得打了个寒颤,拥紧怀中之人,隔着门帘对车夫厉声道:“去城西南宫大夫的药房!” 长孙玄冰凉的脸贴着方正清的侧脸,出气比进气多,“要是我出事了,你会惦念我吗?” 方正清眼圈红了,哽咽道:“你不会出事的……” “要是我死了,我要求也不多,你就帮我守三年孝吧……” “别说话了,我求你,别说了!”方正清眼中的泪夺眶而出。 一路上,长孙玄说了一堆胡话,逼着方正清答应他,死后和他葬在同一个冢。 方正清都一一应了。 到了药房,方正清眼睁睁看着长孙玄被南宫未扶进房间。 方正清牙关打颤,湿透了的衣服紧贴着他的身子,眼眸久久不能对焦。 还是药房里打杂的药童将他拉到房间里,怀里被塞了一套干衣服,他这才回过神来。 第46章 纯良的丞相大人 方正清在房中担惊受怕,却不知隔壁房中在进行怎样的对话。 南宫未看着长孙玄胸前那微不足道的伤口,咋舌道:“你这也太拼了吧?” 长孙玄自己抬手点了止血穴道,光明正大道:“本王还需要喝几贴药,流血流得有点多。” 南宫未嘴角抽搐,按照以往长孙玄在战场上受伤的标准,这点伤连小打小闹都算不得。 “你再晚点来……伤口都自愈了。” 南宫未觉得长孙玄这招苦肉计实在是拙劣得没眼看,无奈另一个主角却深信不疑。 他把药扔给长孙玄,连伤口都不查看,反而同情起隔壁的方正清来了:“丞相大人真可怜。” 长孙玄眸中闪过笑意,一副你不懂的样子,颇为得意,“这是天赐良机,又不是本王派的杀手。” 有杀手要杀他二人,反倒成了天赐良机?!南宫未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长孙玄低头把玩瓷瓶,认出这是上等的伤药,他把药抛到南宫未怀里,“本王不需要这个。” 他想了想,道:“你就给本王开药,什么药苦,药效又慢就开什么。” 继智商受到侮辱后,南宫未的医术也受到了侮辱。 “哦,对了。”长孙玄还嫌不够,“药里不要放祛疤的药材,本王要留着这疤。” 不是长孙玄不放心南宫未,而是南宫未医术太高。 南宫未每回给长孙玄调制的药都有三合一的药效,长孙玄在战场上受过大大小小的伤少说也有数十次,那些疤都被南宫未的汤汤水水消掉了。 南宫未忍住拿起扫帚赶人的心,心平气和道:“我还是在药里加点砒霜吧。” 这样,他就不用再看长孙玄埋汰人了。 没曾想长孙玄还没完,他忽而勾唇笑得高深莫测,出口的话却是,“本王昨晚用你调制的物什用得甚是顺手,有空再给本王调两瓶。” 南宫未忽然想起那瓶润滑,那其实是他闲着无事给京中千金特制的胭脂,用来擦脸的。 却被长孙玄用去做那档子事去了。 好在南宫未心中有医道,生前想积德。 他替长孙玄清洗了一遍伤口,又为他裹上一层厚实的纱布,这才停下。 南宫未欲走前,转身看了看“虚弱”地倚在榻上的长孙玄,心道:“王爷什么时候不做人,改做流氓了。” 可纯良的丞相大人就吃这一招。 方正清进房时,脚步是踉跄的,他紧张地抓住南宫未的衣袖,眼中带着担忧。 南宫未艰难地扬起一抹笑,违背良心道:“没事,他死不了。” 他不仅死不了,他还想再用两瓶润滑。 方正清红着的杏眼这才松懈下来,他朝榻边走去,亲启薄唇,问:“疼吗?” 长孙玄惨白着脸,道:“不疼,你没事就好。” 当晚,方正清又没能批成奏折,他留宿南宫未的小药房,说要通宵照顾长孙玄。 丞相府管家望着堆积如山的奏折,简直要怀疑丞相是不是色令智昏了。 喝药时,长孙玄捂着胸,轻声道:“疼。” 方正清亲口给他吹冷了药,亲手给他喂下。 洗漱时,长孙玄蹙紧了眉头。 方正清又为他擦洗了身体。 睡觉时,长孙玄将人拖进怀中,方正清只要想推开,长孙玄下一瞬就要血崩…… 于是方正清窝在天然大暖炉里恬静安然地睡去。 夜彻底沉寂。 长孙玄掀开被子给方正清捂严实了,在他眉心轻啄一口,起身下了榻,去了小药房的后院。 院中植了不知名的药草,发出浓郁的清香。 影卫从墙头跃下,跪倒在长孙玄身前。 长孙玄的脸在莹白月光下显得冷峻无情,他的声音亦是阴沉的,“今日偷袭之人又是那群人。” 种下蛊毒后,他们无伤无痛,战斗力超群。 “有查出什么吗?” 影卫脸色铁青,似是恶心,又似骇然,“我们发现,这次偷袭的人中,有上次劫狱之人。” 这个结果显然也是超过了长孙玄的预料。 也就是说,同一群死人,是春风吹不尽,杀了又卷土重来。 那他们杀方正清作甚?难道方正清碍着他们的手脚了? 方正清虽贵为丞相,但了解当朝局势的都知道,方正清父母早逝,祖上贵胄却无荫蔽,孤家寡人一个,若是哪天皇帝起了猜忌之心,他也无可奈何。 杀方正清,只会加速朝廷动荡,毫无利益可言。 长孙玄眸子微敛,沉吟道:“本王记得,劫狱那群人的尸体不是交给大理寺处理了吗?” “是,大理寺放不下那么多尸体,他们只留下一两具做研究,其余的都给处理了。” 长孙玄忽而勾唇笑了,“大理寺是不是把尸体扔到乱葬岗了?” 影卫愣了愣,点头称是。 长孙玄的眸子倒映着月光,闪过一丝了悟,笃定不已,“乱葬岗,在冢山。” 第47章 你是不是喜欢他? 大理寺。 由于近来的失踪案件,向余笙和慕容安已经连续几日没回过家。 此时,夜灯高挑。 向余笙舒展开双手,仰着脖子瘫倒在椅子上。 他偏头一看,慕容安仍旧在尽职尽责地盯着手中的案宗,背挺直得甚至连个弧度也无,一板一眼到令人发指。 慕容安垂眸凝神于手中卷宗,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打出一片阴影,冰肌玉肤,俊匹无双。 分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场景,不知怎地,向余笙心头一动,喉结不禁滚了一下。 他想起那日方正清透露的事,后来他又闷头苦思了几天,还是不知为何慕容安要特意隐瞒初七暗恋他的事。 向余笙转动着自己聪慧的大脑,想给这件事找个最合情合理的借口。 慕容安是故意隐瞒初七暗恋之事……为什么要隐瞒?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出头来…… “你已经盯着我看了半柱香了。”慕容安清冷的声音打断他的绮思。 向余笙从瘫倒的慵懒姿势坐直了,他促狭地笑着,手指在桌面不安分地敲了两下。 “你有事?”慕容安终于放下手中卷宗,抬眸直视躁动的某人。 向余笙舔了舔干燥的唇,视线落在慕容安淡色的唇上,还没问出口就气竭了,转而问道:“你今年也二十一了吧?” 慕容安不知他闹的哪处,点头道:“嗯。” 向余笙撑着下颌望他,“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娘不催你成婚吗?” 慕容安瞥了他一眼,“我娘听我爹的,我爹觉得报效国家远比个人私情重要。” 向余笙蓦然想起慕容安不苟言笑的爹慕容贤。 “那,你这也太晚了些吧。” 慕容安皱眉看他,“你不是还比我大一岁吗?” 向余笙一口气哽在喉头,悲哀道:“所以我整日间被我家母上催婚。” 他慷慨道:“你说我一大好青年,为什么被我娘亲搞得跟恨嫁的女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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