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就走了。” 昨夜里的事情,他记得不多,大约记得是玉珩喂的药,模模糊糊中记得玉珩在侧,抱着他入睡。 下了朝,玉珩就去了楚燃处,楚燃虽还病着,但是已经醒了,两人相见,楚燃只说“我病虽未康复,但也大体好了,将军不用费心,不用再来了。” 玉珩气结但也不走,就不管不顾跪坐在室内金丝楠木的小几旁,“我说过,在此处我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 看着楚燃喝药、看着楚燃喝粥,一个屋内两个人,彼此都不说话,仿若对方不存在。入夜玉珩去了偏舍睡,次日清晨依旧早早离开。而后都是宵禁前才到,解禁后及走,每次都来看楚燃,也不说什么就是夜宿偏舍。
大殿之上,“陛下,臣有事上奏”说话的是太常少卿李子逢。 “车骑将军,在破灭代国时不斩杀代国世子拓跋楚燃。”这点举朝皆知,陛下也下诏压拓跋楚燃回长安并惩罚过玉珩这点无可摘指,但是下面所说确是满朝震惊。 “车骑将军与那代国降臣拓跋楚燃苟合,长安百姓人尽皆知,无不耻笑我大魏威仪且那拓跋楚燃是代国降臣,夜夜娇宠之时都不知共谋了什么事情?车骑将军身为国之重臣,手握重兵却毫不知节制、廉耻,做出如此之事,将敌国世子养为男宠,那孩子从小就与他亲切,现在看来并不是一日之功,那孩子幼年就该是车骑将军所养之娈童,现在大了才会这般念念不忘。车骑将军此般作为,实在有辱大国威仪,臣奏卸去其车骑将军之职。” 每一句话都直指要害,一针见血,每一个词都苦心揣摩、力求极尽龌龊下流却又无懈可击。最让玉珩不能忍受的是他用了“娈童”,娈童是小小年龄便养来与人发生关系的美少年,他竟然诋毁那个白玉无瑕的孩子,玉珩手指蜷缩成拳,捏的指关节都发了白,真恨手中没有刀剑,才会让他在这殿上大放厥词。 春秋、汉朝之时就一直有豢养男宠的陋习,断袖之癖、龙阳之好等词便形成于那个时代。我朝更有官员饲养男宠却也不是什么特别新鲜的事情,如果放在普通朝臣身上,不过是当庭训斥和罚俸的事情。但是玉珩位高权重、手握兵权,而且太常少卿说的非常清楚,拓跋楚燃是敌国降臣,是代国皇室嫡子,身份的特殊远比男宠更为关键。 玉珩仔细想了想,这位太常少卿李子逢应该是四王之乱时平西王的旧属,主仆情深还是另有所为?今天会愿意冒丢官的风险诋毁自己,但是夜访玉珩已是非常注意宵禁前才到,解禁后及走,他派人盯着自己吗? “车骑将军,国之重臣,若是污蔑,定有严惩。”男宠,陛下是不信的,自己好好的儿子,相貌品性样样俱佳、对大魏战功彪炳,不舍得杀了自己一直照拂的孩子情有可原。但他肯定自己的儿子不会弯,主要吧!还是他自己取向非常正常,从没有别的想法,他的儿子玉珩带兵的将军,绝无可能,更何况娈童、男宠,无稽之谈。 “臣有证人,请陛下宣召。”还有人证? “宣!” 过了一阵,有两个侍女、一个仆人前来跪在殿上,慌慌张张的行嵇首礼,天子威仪、众臣在侧,这3人都敛声屏气、战战兢兢。 “你说说,你都看到了什么?”旁边的宦官,尖着嗓子问道。三人都不说,“你先说”宦官指了指最左侧的男子。 那男子就不能不说了,“小人是拓跋楚燃府上的下人,一直伺候拓跋楚燃公子的饮食起居,车骑将军近十几天,每每深夜来公子府上,两个共处一室,次日解禁才会离开。小人及周边侍从都有看见,还能听见房内有不雅之声,并不是小人一人看见、听见。他们也看见了。” 旁边两人怕也叫自己说,慌的应承“小人,小人也看见看见了。”、“确实如此”几人慌的跪地磕头,口中一遍遍说着“小人所说都是事实,都是事实。” 玉珩一直站在殿上,看着眼前一言未发,这几人说的如此夸大、香艳,这词一定是有人教的。这几人都是自己安排照料楚燃的,当时就查过他们身家清白,应该是有人一直盯着自己或者府里有下人内外勾结,这几个下人才敢冒死作证。做的如此费心,绝不是太常少卿李子逢一人所能为之,而且事情直指车骑将军职务,这个人是谁? ----
第44章 流言(二) 人证俱全做实了男宠一事,至此陛下也知道此事便不是全真也真了大半,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这么优秀的儿子竟然改了取向,以前也有夫人啊?什么时候改的呢?真心也是气结,我这个父亲很正常啊?我对你母亲情深义重啊! “一派胡言,胡说八道,攀咬国之重臣,可知其罪”说话的是王丞相。 “玉珩,可有自辩。”是父皇。 “父皇,这几人所证之言有真有假,儿臣奉父皇旨意,养了那孩子多年,南征北战都带在身边,这许多年大半时间在军中,各位可有人听过,我与那孩子有丝毫风言风语。 军帐之中人多眼杂,如有这种事情,怎会不传的满城风雨。这许多年,朝里很多老臣看着玉珩长大,玉珩带兵打仗、岂会龌龊到豢养娈童。” “那你去拓跋楚燃居所是真去吧?一整个宵禁都是在那里度过的吧?”太常少卿问。 “我是深夜到访拓跋楚燃府邸,那孩子是质子,又曾经遇刺我考虑他的安危,确实对他多有关爱,但之后又受命屠戮了代国所有皇室,杀了他所有亲人,内心不忍想宽慰与他。” “那何以夜半而来,清晨不亮又走。”太常少卿追问。 “我说了身份不同,恐惹来非议。”玉珩没有提病的事情,不然更是坐实此事。 “那哪来不雅之声?”这句□□太重,大臣们都屏息倾听。毕竟八卦大家都喜欢,将军英气蓬勃、目如朗星,那拓跋楚燃大家也有人见过,肤若凝脂、目如点漆,让人心生遐思,此时听这些,真是让人面红心跳,不甚喜悦。 “这就是我说的,证词有真有假,拓跋楚燃所住之处是大鸿胪以质子规格安排的,房舍较大又不似百姓屋舍,小小一间。 这样大的房子,这3位人证都是趴在窗角下听的?还是3个人都能听到。前面他们也说了,我深夜来、清晨走,他们都不休息就等着听这些。是否不太合适?我来居于偏舍并未与拓跋楚燃合住,根本不存在不雅之说。” “人证确凿,你可知在吾皇面前,说谎是欺君大罪。”太常少卿急急的说。 “我是去过拓跋楚燃居所,但是拓跋楚燃对我只是恭敬、对大魏更是感恩戴德,丝毫无敢僭越,他此时此刻是我国降臣,被禁于长安。怎还敢有丝毫把柄落于人手,他不怕死吗?”玉珩其实本想说,我与他之间是灭国之仇,杀了他一族所有男性皇族,逼死他父亲。楚燃对我的恨滔天也不足为过,但却不能这样说,这样的话一出口楚燃必然丧命。 太常少卿正准备说什么? 王丞相说话了“车骑将军带兵剿灭代国,杀了那降臣一整个皇室,将军怎会让这般的人做男宠?车骑将军品质端正、为人高洁,怎会昏聩至此。为臣相信将军如此做,不过是依循陛下混六合为一家的治国理念,对降臣的安抚。”陛下点头同意此话。 玉珩抗命不去打代国,又不舍得杀拓跋楚燃,还敢冒欺君之罪把拓跋楚燃救下,丞相就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绝对不是多有照拂这么简单,今天一听有十成的把握可确定这事是真,也是震惊,好好的孩子什么时候这样的? “将军此番作为确实不妥,这才给了外人恶意杜撰的机会,更不惜找人做假证,攀咬将军,使将军威名受损,此人心机歹毒,不可谓不恶,建议将这3名证人押至京兆大狱,太常少卿李子逢即刻发配。” “丞相所言极是,若再有人因此事,攀咬将军清誉,严惩不待。”周围众臣有求情的,有附和的,父皇都没有理睬。 退了朝,丞相听召去了宣室殿。 “你怎么看此事?”王丞相和父皇,彼此相互信任,情谊深厚。 “此事恐损玉珩清誉,对他以后带兵会有所影响,他一带兵打仗之人,有这种谣言对威信影响极大。”王丞相道。 陛下又说“此事我知,太常少卿李子逢一人之力,事情不可能做的这么周全,这才是我不愿看见的。” 王丞相回“陛下认为是谁?” “朝堂之上我观太子,弟弟蒙羞他却一言不发,竟不知站出为他弟弟辩解?他们是一母同胞,他竟旁若无事,隔岸观火,是不是他?这般所为也不是哥哥该有。” “陛下可有实证,这样怀疑太过臆断。玉珩失势,太子确实是最大得力者,当日你赐玉珩假节钺,可代行君王旨意,调周边所有布防,我就觉得不合适,权利下放太大。太子必然有所惊慌,内心惶恐有所作为也是常理。玉珩的兵权还是要制约的。” 陛下突然语重心长的问王丞相,“你觉得太子和珩儿,谁更适合太子位?这江山传谁更利于基业稳固。”大皇子用的是太子,但二儿子用的是珩儿,如此问答案昭然若揭。 王丞相即刻下跪“嫡长子继承制是国之根本不可动摇,汉朝时刘邦想立刘如意为太子,吕后阻挠最终没有立成。而后吕后专政,戚夫人为削成人棍,幼子被毒杀。观史可知更立太子,是动摇国之根本的大事,且太子已立多年又无错处。江山纷乱,内部统一才是正道,请陛下万不可有此想法。” “更请陛下日后对玉珩兵权有所控制,方能保住玉珩不在树敌。我也知太子不如玉珩,但太子之位稳固,国家才能稳固。切不可善动废立的想法,动摇国之根本。”话说到这也无需再多说。 “那拓跋楚燃陛下准备如何处理?” “及早斩杀。” “万万不可,此事如果有背后之人推动,不日就会喧嚣尘上,这时斩杀拓跋楚燃更是坐实了谣言,将军与拓跋楚燃之事更难自辩。现在最好是按兵不动,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老丞相想起当日玉珩说,“如果他死了,玉珩也必死于下一次的战场。”当时就觉得两人关系绝不一般,现在看来板上定钉了,哎……好好的孩子。 -----
若干天前,太子宫内 李子逢跪在太子面前,说的畏畏缩缩“殿下,此事太大,车骑将军身份高贵又是朝廷重臣,这般做微臣怕是担不起这罪责?” “现在担不起顶多流放,以后回来,当然不会是官复原职。日久天长,你还怕没有飞黄腾达的一天吗?”苻玉凡本是坐着,这会起了身,走到李子逢身边,直视李子逢的双眼,脸上浮现笑意,拍了拍李子逢的肩,“想想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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