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算没有收获,但大多数人只能提出一个模糊的印象,这样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李良和牧野早就醒了,这会刚吃完饭,在楼下等着她。 “昨天那农人说的是郊外,可是郊外那去处不像是有酒楼的……”钟雨眠不甚斯文地叼着半个馒头,“咱们今天就别逮住酒楼不放了,干脆,都打听打听,万一就找着了呢。” 牧野点点头:“全听郡主安排。” 找人是一个又臭又长的活,就算跑断了腿也不一定会有结果,不过好在莱县并非京里,挨家挨户地找肯定会有结果。 然而这个结果并不尽如人意。 “你们说李二?”一个上了年纪的铁匠撂下手里的活计,直起身板擦了擦汗,“我好像是有些印象……他们家两个男孩一个闺女,据说早年还丢了一个男孩,现在在这沽酒的。” 听着有戏!钟雨眠眼前一亮:“对对对!应该就是这家人了!那您晓得他们在哪吗?” 铁匠重重叹了口气,下巴往一边的废渣堆一偏,示意他们看过去:“和那些玩意差不多了,一家子人竟然都废做那个样子。” 钟雨眠心里一沉:“甚,甚意思?” “李二不晓得怎么,沾了赌瘾,先是卖了闺女,又把两个孩子卖给赌场抵债,最后把婆娘都送了人……”铁匠像是想起了甚凄惨的回忆,不住地长吁短叹,“一家人就此散了,谁晓得他这搅屎棍哪里去了!唉!” 李良在一旁默不作声,然而希望却一点一点破灭了。 “如此说,现在没有人晓得他们一家每个人都如何了?” 铁匠点点头:“那时我们挨得近,他们那沽酒的去处就在这!可惜了……说不准那被人牙子弄走的孩子才是寻了一条活路呢!” 结果就是如此,钟雨眠再有能耐也不能让人起死回生,或者直接查出来人卖到了哪。回程路上三个人都不说话,一时间十分压抑。 末了,李良终于开口:“麻烦郡主和牧大人了,我……我回到这里便好,以后就在此处找个营生做,总比在燕云那里强。” 牧野拍拍他的肩膀:“你想入行伍么?” 李良猛一抬头:“行,行伍?!” “对呀!”钟雨眠一拍手,“正好你的年纪不错,可是京里禁军恐怕十分严格罢?” “不过在下听老大说,郡主的亲兵并非有很严格的要求。”牧野道。 钟雨眠拉下脸来,然而却看不出来她有多不高兴:“你们老大不应该日理万机吗,如何有空管我呢……这样罢,李良,你若愿意呢我便收你为亲兵,不过得从最开始的端茶倒水开始,靠你一步步往上走,如何?”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钟雨眠便带着一个前任锦衣卫和刚收进来的亲兵,在河东府走了痛快。 “老大传了信鸽,督促郡主回京呢。”牧野给鸽子喂了水,“郡主,咱们还是早些动身罢。” 钟雨眠摸着信鸽的小脑袋,歪在客栈的窗边,只是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小长安甚时候回京,说了没有?” “老大说一时半会回不去,黑水河里的事有些棘手,没准……”牧野读到一半,忽然停住,“郡主……您看,老大要来河东府呢!” 钟雨眠猛一转头,一把抢过信件,果然,是常安那龙飞凤舞的字,写着正在往河东府赶路。 “走,走!李良,收拾行李,咱们去州府!” 他们落脚的县离州府不远,现在动身,没准还能赶上一顿州府里的晚饭。 然而出县门的时候,一辆马车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赶马的人恭敬地朝钟雨眠行了礼:“见过武宁郡主,牧大人,我家先生想同几位说话。” “你家先生谁啊?”钟雨眠握住了剑柄,什么人已经识破了他们的身份,“架子如此大,哪里是请人的态度。” 这时,从马车上下来了一个人,几个月不见,钟雨眠竟然一下没认出来。直到严彭都走到她马前了,她才瞪大了眼睛:“严玉声?!你,你如何来河东府了?” “这回在下没有架子了,郡主可以和在下好好谈谈了罢?” 于是这一趟州府到底没去成,钟雨眠又回了先前下榻的客栈,连房间都没变。 “你的伤好了吗就敢走如此远的路,”钟雨眠凑近了打量着,“看着还行……你来这做甚?” “追查一些事情,不过适才听牧大人说长安似乎也要来河东府?”即使现在已经很暖和了,可严彭看着好像还是冷,“说不准,我们查的是同一事。” 牧野一愣:“难道是赌场之事?” 严彭中肯地点点头:“那看来是八九不离十的事了……牧大人在北原可有收获?” “小鱼小虾罢了,无甚用处。” 钟雨眠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这世上只有她一个傻子,所有人好像都晓得同一件事,只有她不清楚。 “等等,你们打甚哑迷呢?”钟雨眠一抬手打断二人,“我如何觉得,你们俩是串通好的呢?” “郡主可还记得李良当初在燕云交代的?”牧野解释道,“某些人有了来路不正的银子,如果放在户头或是商行很容易被朝廷盯上,有一个法子就是雇人到赌场里,每一注都押闲,一个月下来就能让银子变做干净的。” “这我晓得,可你们追查此事做甚?” “当然是因为与京里有关啊,”严彭一笑,“郡主在外浪迹,恐怕不清楚朝中的改制。如今郑必先大刀阔斧在前,总得有人善后扫尾在后啊。” 钟雨眠轻笑:“想不到,您虽然不在朝堂,这心还牵挂着那边呢!” “那是自然,职责所在罢了。”严彭将窗户关上了一些,“河东果然不比京里,此处可冷多了……真是入春了么?” “河东府无高山,多是些平地,风自然大。”牧野把早就放到一边的火盆挪了过来,“老大马上要到河东来,恐怕是得到了甚新的线索。” 严彭看着那一点点泛红的炭,脸色依然不好,看着确实像个大病初愈的:“他们不会如此轻易被拿住把柄,长安此来大概不会有甚好消息。” 第三天,严彭的话便一语成谶。 常安一口气说了太多,导致在场的几个人一时连关心都不晓得从哪里开始。 严彭最先回过神:“你说有一条路被人发现了,那胡人要私运的东西截住了没有?” “截住是截住了,可问题不在这,”常安十分焦急,“来的时候没过北寒关,正好那时候齐汝钧不在,出了空子!现在却被按住了……” 钟雨眠有些疑惑:“可这不算是齐汝钧立功了么,截住了一批火铳和火药。再不济也得算是功过相抵啊,这有甚可大事不好的?” 严彭盯着常安:“小长安,你老实说,这一批东西有甚特别之处。” “火药不晓得是哪里偷的,但火铳有出处,总共两批混在了一起。一批是京里锦衣卫的,估计是赵天明弄出去的,另一批……是北原军的。” 屋里一时静得让人毛骨悚然。 “我的老天爷啊……”钟雨眠喃喃道,“北原军的火铳,也跟着京里的便宜贱卖了?” “确实是大事不好了,”严彭轻叹一声,“赵天明已经落马,这倒无所谓,可北原军……齐汝钧内查了么?结果如何?” 常安敲敲桌子:“如果非要抓一个嫌疑出来,那只剩我和小郡主了。我也略微查了一些,北原军真是比我脸都干净!” “既然如此干净,那又怎么会任由自己的火铳流到黑市上去。”严彭打断他,“当年白家军主帅出征前还拍着胸脯保证年前回京呢,不还是一样埋在北寒关了。” 常安张了张嘴,然而到底没想出来该如何反驳。 谁愿意去怀疑袍泽之情呢?都是出生入死过命的兄弟,真的却猜疑是否有人通敌,那先前吃的苦遭的罪还有甚意义呢? 可事实就摆在那,北原军里也不干净了。 “事情这么大,郡主还是赶回京里去罢。”常安转身道,“你能进宫禁,说不准能帮上贵妃。” 齐汝钧这边出事,齐贵妃那边肯定也得跟着起波澜。钟雨眠犹豫再三,最后只得一点头:“你在此处……也,也小心些。” “另外郡主回京再帮我办件事,”常安赶紧叫住她,“如何这么心急,再等一会……你查查京里的火铳到底是哪里流出来的,我让牧野跟着你,有甚不好问的都叫他去做。” 钟雨眠盯了他好一会,直把常安盯得浑身不自在这才收回了目光:“事不宜迟,我回京了。” 把钟雨眠送走,常安也显得有些闷闷不乐的,只好没话找话:“你自己来的?伤好利索了么?” “现在能帮我做事的人太少,只能自己来。”严彭泡了茶,“燕云的赌场里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 “那倒不至于,找着这银子打哪来的了。” 然而半天常安也没往下说,严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却发现对方似乎在等他猜。 “甚意思?与我有关?”严彭一挑眉,“不至于罢,我还没到这种地步呢。” “不过确实和你有关,你认识这个人。” 严彭眯了眯眼:“宋清弋?” 常安翻了个白眼:“你就不能先猜错吗?!” “还真是他,”严彭来了兴致,“他不会亲自出面的,让谁代办?那个张知节吗?” 常安打了个响指,给自己倒上了茶:“真棒,不愧是俞安看上的人……但是现在如果直接给他们逮住屁用没有,人就乐意拿钱赌,你奈何不了他们。” “所以您来河东就是给我诉苦的啊?” “还顺带把你全须全尾地看顾好,”常安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俞安亲笔给我写的,他让我找个靠得住的,我想了许久,索性还是自己来罢。” “这说正事呢,”虽然嘴上埋怨,可严彭拆开信时却是抑制不住地笑,那眼神温柔得都快化出水来了。 “我想着,既然他赌得如此欢,生怕我查不到,索性好好查查,别辜负了这一番好意。”常安眨眨眼,“怎么样,要不要一起?” 严彭恋恋不舍地把信还给常安:“既然有你追查,那此事多半尘埃落定……不过此事不比别的案子,若是查不下去了,找此人让他帮你。” 严彭递过来的信上没有甚特别的,只有一块很大的印,看不出来是什么。 常安拆开一看,顿时有些惊讶:“她,她是你的人?不对……我早该想到的!” 信中提到的人是木儿,这个早就被常安忘到脑后的人。 严彭点点头:“白家留下的人和物都很好用,只是先前怕牵连你们,没敢大张旗鼓。” “这么说,歌月楼里那些个锦衣卫的线人,其实都是当年白家自小培养起来的夜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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