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效承沉默片刻:“好,你先去罢。” “微臣告退。” 宫里这边总算偃旗息鼓,但外面依然热火朝天。 由于和北客来有着些特殊的关系,严彭自然溜达到了那,才过去不到一个时辰,伙计总不会忘了是谁来要的包送。 “是哪一家的下人罢……”伙计挠挠头,“我没见过,要是常来的我一定能认出来,只是此人面生。” 严彭点点头,这里能提供的信息到底是有限的。 “殿下,这回得靠你了。”严彭道,“这京里大户的习惯,我是一概不知。” 方俞安一挑眉:“你难道以为我很清楚?” 严彭嘴角一抽,对了,这位清贫王爷,估计连自己家门朝哪边开都得记个一年半载的,更别提别人家的了。 “小长安不在这,不然你可以问他。”方俞安有些遗憾,“早知道我就多留意些了,否则如今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如果严彭在京里已经住了一年,那么这种事就不必问别人了。 “师兄,现在就看你了!”严彭诚挚的神情越是真实,邹季峰就越想跑。 “我,我哪知道谁家不去啊?”虽然嘴上说着不知道,但他脑子里却还是把他能想到的大户过了一遍,“这……找起来也很多啊……” “再加一个,可能和此次会试有关的。”方俞安在一旁补充道。 片刻,严彭一抬眼,正对上他师兄的目光,两人异口同声:“高瑞。” “高瑞高阁老可不稀罕这外面的脏东西。”邹季峰笑了两声,“人家家里指不上有甚山珍海味呢!” 严彭沉默片刻,终于开口:“但那位高阁老可不是省油的灯,想找到他插手此事的证据,恐怕不容易啊。” “既然如此,暂且先按下。”方俞安道,“我之前给你的誊录还带着么?” “在这,”邹季峰从卷宗里翻出来。 严彭领会了他的意图:“殿下是想指桑骂槐了?” “这个宋清弋,嚣张跋扈不是一天两天了,是时候该收拾收拾。”方俞安接过誊录,“要是能找到今日去北客来的仆从就更好了。” “嗯……这倒也不难。” 方俞安一抬头,正撞上严彭的坏笑,心里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紧接着对方下一句便道:“殿下手艺绝伦,上次下官只是浅尝辄止,这次……”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方俞安松了口气:“只要你不嫌我那粗茶淡饭就好。” “那还有我师兄,还有戚山秋……” “……你怎么不说还有小长安呢?罢了,先办正事。” 于是严彭见礼后便一溜烟地跑了,只剩下邹季峰在这和方俞安面面相觑。 严彭一路疾走,遇上了刚从贡院里出来的戚逢,忙拦住对方:“吴保的死讯现在谁知道?” “没传开,但消息灵通一些的都该晓得了。怎么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你现在立刻封锁消息,别漏风声……咱们引蛇出洞,看看能不能把那下人再请来一次!” 戚逢一愣,随后脸上竟带着点笑意,颠颠儿地去办事了。 “你今天和他一起去吴保家里了?”戚逢走后,严彭问一边的乌晟。 乌晟一点头:“去过了,还有甚事?” “他们家里该不容易罢?往来路上记得关照着些。” 乌晟看似心不在焉地应下,但其实熟悉他的人就会知道,其人押货走货之时,偶尔路线会很怪异。久而久之,和他一道的人就能看出来,他是在“路过”一些人家。 他不是圣人,严彭也不是圣人,他们能做的非常有限。 然而这点“有限”也并非什么人都愿意做的。 “去告诉刘叔,不能让高瑞知道吴保死了,至少不能让他在今明两天知道。” 高瑞的宅邸离宫墙很近,而且离方晏清的王府也很近。宅子从外观上看有些年头了,似乎有很多修缮的痕迹,然而门楣上的“高宅”却依然熠熠生辉,显得有些突兀。 这里少有人路过,所以街上显得冷冷清清的。此时后门来了两车送菜的,这就是街上唯一的活物了。 像给这种大户人家,连送菜的人往往都是固定的,所以当后厨的管家看到几个人里有一张新面孔是难免多问一句:“老李!怎么还带着女儿来了!” 老李指挥着几个年轻人往下卸货,把管家拉到一旁:“哪是女儿,这是人牙子剩下的!” 人牙子一般拐的时候不计多少,但运的时候就会发现每年都在超额。所以很多孩子都会在京都被处理了。 人牙子着急脱身,有些人就会抓住这个机会,和人牙子谈判,低价要一个相貌上乘平日里根本买不起的占便宜。 管家看了一眼马车上的小姑娘,虽然带着斗笠,但确实看着不错:“嗯……挺好的,但你怎么带到这来了?” “不瞒老哥说,京里管得太严,孩子卖不出去,”老李重重叹了口气,“卖到郊外呢,那群泥腿子又给不出好价钱……你给通融通融,先放到这府里养个八月,我带到南边去卖!” “这……”管家有些为难,“这也不是我能做主的啊……” “诶,你瞧瞧,这样的孩子能卖上个好价钱的,到时候咱哥俩五五开,如何?” 这些年不比延元中期,南方有些地方已经快视律法为无物了,所以卖出好价钱,这话一点都不假。 管家思索片刻:“就算我带进去,也是跟着丫头们,学不到甚好的……” “没事没事,听话了就得!”老李笑道,把袖子里一个袋子放到了管家手里,“多谢老哥了,这孩子能吃,这全当是伙食费!” 管家隐蔽地收下:“五五分,老李可别忘了。” 此时距离各个衙门下值还有一段时间,不过往常这时候高瑞本来可以回来的,反正内阁的活也是别人在做,他看看要紧的就得了。 可今天不知道怎么的,眼看着还有一个时辰下值,高瑞都收拾好东西了,尉广白忽然翻出了一堆积压的事务。 虽然工部在人们印象里并不靠前,高瑞本来也不想管,但那些可不是一般的事,是皇家的人,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连户部也得跟着留下。 高瑞坐在这个位置,虽然现在懒了,但他绝对是有真本事的。所以处理完毕这些东西,比他预想的还要早一些,可依然是暮色西沉了。 回到宅邸后,他叫来管家,可并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消息。 “怎么,难道是菜没有送到?” 管家满头热汗:“这个……小人是看着咱们家里的人去的北客来,饭菜也送进去了。可能是那人没下定决心……” 高瑞皱起眉:“说定了,好酒好菜一到,便封口不言……其人不守信誉啊……” “老爷,那明日还叫人送么?” 高瑞沉吟片刻:“送多了该被发现了,可贡院里让他如何自戗……真是麻烦!” “老爷,要不要换个法子进去?” “贡院有禁军看着,哪是说进就近的。”高瑞叹了口气,“罢了,再给他送一次,以防万一,在里面下点东西,做得干净些。” “是,小人告退。” 管家走出高瑞的书房,转头便去了下人住的院子,推门而入:“吉祥!” 一个虎头虎脑的,好像还是个孩子的人立刻跑过来:“管家!” “……你这样,明天再去一趟北客来,还是像今天一样,懂不懂?” 吉祥拼命点头:“晓得了管家!” 管家一笑,戳了戳他的鼻尖:“我看你就是馋虫上来,想吃好的了!” 吉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好了,天晚了,快些睡罢!” 走出院子,管家心里才开始犯嘀咕,高瑞不是有个专门替他办事的愣头青么?怎么今天舍得询问起自己这些事了。 而后他又想起来,愣头青最近总说要走。 呵呵……看来年轻人这坐不住凳子,是要坏大事的!于是管家哼着小曲,便晃悠进了自己的屋子。 “阿颜姐姐!”吉祥趁着夜色偷偷流进了丫头们的院子,到了后院的水井旁,“阿颜姐姐!管家叫我明天还去北客来呢!” 朱颜微微一笑:“吉祥做得好……十二,你此次来,只是要做此事么?” 那个被老李塞进来的小姑娘,此时十分不文雅地翘着二郎腿,正是刘轻水的徒弟十二:“师父确实只吩咐了这一件事,反正要过七八天老李才能接我出去呢,我也不急。” 朱颜点点头,她看上去年纪很小,估计也是个半大孩子。可不知道是内院里催人成长,还是她天生稳重,看起来她都是那个可依靠的大姐姐。 “吉祥,你听我说,”朱颜拉着吉祥的手,“明日去北客来,若是有人盘问你的身份,你便如实回答,记住了么?” 吉祥点点头。 “另外……此事过后,这里恐怕就容不下你了。”朱颜又转向十二,“十二,你能带着吉祥一起走么?” 吉祥一下慌了神:“阿颜姐姐你做甚?我不走!爹交待过了,要我一定寸步不离地保护你啊!” 十二有些犯难,按理说像他们俩这样的罪臣遗孤,被卖到各府为奴婢,他不可能说带走就带走,可是……吉祥留在这,事情败露,也是活不成了。 朱颜笑了笑,蹲下来与他平视:“这次先生要利用你来摸到高宅,就算不会让他身败名裂,但他一定会迁怒你。到时候,你让我如何是好?” “这样,”十二拿了主意,“小孩,你过来……你明天去北客来拿着这个,自然有人救你走。” 十二拿的是一条纱巾似的东西,他缠在了吉祥手腕上:“好好戴着,到北客来再露出来……以后在这高宅全当你死了。” 可朱颜却很忧心:“会不会给先生添麻烦?” “我在湖州给他添的麻烦还少了?”十二不在乎地笑笑,“再者,先生早晚都要让你们离开这,不会让你待一辈子的!” 朱颜感激地笑笑,随后笑容又淡了:“可惜,母亲最后也没能离开这里……罢了,吉祥,按着十二说的做,晓得么?” 于是第二天一早,刘轻水交给严彭的,不止是一条消息,还有一个大活人。 “这,这……”严彭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我只是查个案子,没必要送得如此丰厚罢?” 吉祥不怕生:“先生好!” “别别别!”严彭连连摆手,“我担不起……刘叔,这孩子确实是高瑞家里的?” 刘轻水颔首:“昨天也是他。” “好罢……”严彭尽量不去看吉祥,“给高瑞传递消息那位呢?据说那人很不好对付。” “解决了,他本意也不在高瑞这里,已经决定近期要离开这里了。” “那就好,别让高瑞知道吴保是前一天死的就好。那十二呢,怎么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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