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是怎么回事。”墨柳就像一壶开水,嚷道:“你是,你为什么……你为什么是统领!” 元庆瞥他一眼:“书童,你太聒噪了。”也就是林公子脾气好了,任谁摊上这么个书童,都会受不了的。 好在墨柳忠心耿耿,是真心为林子葵打算的,林公子中状元,他大哭,说苦尽甘来,终于要跟着公子过好日子了。 其实早就是好日子了。 林子葵很知足,这么好的院子,自己还有存银,能不好么。他让墨柳冷静一些,收好圣旨和状元冠服,就带着煴儿去厨房,问他想吃什么。 煴儿道:“夫子做饭吗?” “嗯,夫子做。”林子葵挽起袖子。 “那夫子喜欢吃什么?煴儿喜欢的和夫子喜欢的一样。” 林子葵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厨子帮他烧柴,宇文煴就坐在旁边:“夫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怎么做到的?” “让我皇父言听计从,夫子知道么,皇父是个很凶的人,大家都怕他的。” 林子葵端着大勺的手一顿:“煴儿为何不怕你皇父?” “煴儿怕的,但母妃说,皇父那样的人,煴儿越惧,他越不喜,煴儿不能让母妃再被人欺负了,就大着胆子,努力不害怕皇父。” 林子葵闻言道:“夫子不知道你皇父是谁,所以不怕他。” 宇文煴捧着脸看柴火崩出火星点子,道:“现在夫子知道了,怕不怕啊?” 林子葵沉默半晌,说:“若是朝堂上,我想,没有人会不畏惧;若脱了一身蟒服,我姑且先不怕他吧。”这事儿林子葵知道自己只能慢慢接受,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他只能自己受着,无路可走。 林子葵烧了一锅粥,用灶烤了几颗红薯,午时不到,摄政王的马车从宫里出来了,徐徐停在了宅院门口。
第66章 金陵城(35) 厨子做了下酒菜, 知道摄政王每逢饭时都要喝几口,萧复闻了闻米粥,说香, 光埋头逮着林子葵熬的粥喝。 看宇文煴红薯吃多了,他还不高兴:“为什么你要跟皇父抢吃的?” 宇文煴看了他一眼, 默默地把烤红薯让给他:“那好吧,让给皇父吃。” 萧复这才满意:“知道孝顺就好,不仅要孝顺我,还要孝顺你林夫子。” “煴儿知道了……” 萧复得知林子葵取中了状元, 然而瞧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高兴似乎还是高兴的,可没有那么浓烈。 饭后林子葵收拾了下就要走,说:“老师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我去给他报个喜。” “报喜多简单, 让墨柳去就行了,你以为硕王府没有消息吗, 他们消息比你灵。别去了。” 萧复将他拉回来了,拉到了怀里埋头问道:“取中状元, 为何不开心?我告诉过你,你取中状元并非我从中作梗, 是你直言不讳让小皇帝折服, 才钦点你的, 林郎是怀疑自己的才学么?” 他脸上有些许胡茬, 林子葵一抬头,就会磨蹭到额头来, 回望进了萧复漆黑的眼睛里。 萧复:“嗯?” 林子葵方才说话:“我不是怀疑自己的才学, 若我没有才学, 又怎会被徐党所害,百般阻止我考试呢,可我本来,是想将取中状元公,考来给你做生辰礼的。” 现在林子葵突然觉得自己取中对萧复而言似乎没有意义,这叫什么礼物? 萧复恍然大悟,原来还是为这个:“你考状元是贺礼,烤红薯也是贺礼,我都不介意,何况林郎亲口说,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这也是礼物啊。” 林子葵仰起头来,眼神有些仿徨:“我何曾说过,都是你说的。” “可你答应了的。” “何曾……” “你没说话,我当你默认了,答应了的。”萧复略一弯腰低头,把脑袋搁在了他的肩膀上,重量压过去一些抱着林子葵,“你听说过我的事就该知道,我脾气只对你好一些,成婚这么久不曾碰你,你当我是圣人君子、和尚道侣么。” “你、你……”林子葵被他的恬不知耻所惊,记起床榻荒唐种种,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都让萧复做了说了,如今还无赖起来。 “你不曾碰我,那、那……那叫什么!” “那叫玩闹,你可疼过?”萧复松开他一些,低头看着他的表情。 林子葵脸色果然已是羞赧,低低地说:“不曾疼,可那……也不能说,你没碰我。” 会试前,萧复一个月里就回来两回,一回只是相拥而眠,一回都快进了,可萧复仅用手他都难受,便不了了之。 现在想来,萧复这样的出身性子,对自己果真算耐心十足了,不曾强迫,全是陷阱,可那是自己甘愿掉进去的……明知是,还往下跳。 林子葵也懊恼过自己。 他想,若萧照凌还在欺骗,自己该当如何;也会想,自己真能因为这个,否定掉感情么? 批折子的事,萧复都丢给了小皇帝,今天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待在宫里,要将林子葵哄好再说。 林子葵看不进去书,想着不知明日上朝该怎么办,这第一回 ,生怕出了错,就将圣旨翻出来仔细阅读。 可圣旨没写。 萧复拿起状元冠服:“你换上我看看。” “我方才试过了,合适的。”像提前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料子足够华贵,不像是给状元公的锦服,反而像是皇亲国戚用的料子。 林子葵的疑虑根深蒂固不是没有缘由。 萧复:“换换嘛,我还没看过。” “……好,我换。”林子葵无可奈何,接过衣服,回过头道,“你……” 萧复盯着他:“怎么?” “没怎么。”林子葵坐在床上,放下帐子换衣,成亲很久,他却在换衣服一事上,仍然不适应在光明里,在他的视线直视下。 萧照凌一根手指将帐子撩起。 林子葵刚脱一层,坐着仰头看他:“你别看,我不换了。” 萧复侧影被午日阳光点燃,连睫毛都专注得根根分明,“那便不换好了,衣服脱了。” 林子葵被他堵到了床角去,三两下的衣服被除下,他红着耳朵皱着眉:“怎可白日宣淫……” “你不是想问,明日上朝怎么办么,我告诉你怎么办,都知监的宦官会领你进宫,所有进士进宫谢旨,你是状元公,该走前头,得戴好叆叇,宫里台阶多,会摔的,我让元庆跟着,免得你走路不稳……” 林子葵现在是不稳,不稳也不堪,两腿都在颤。 “你的官职,是小皇帝定,我不插手,省得你说我。” 他咬着嘴唇没有吱声,脚趾不自觉地蜷缩。 萧复埋在他耳畔道:“要跪一会儿,但我会让进士平身,你就可以很快的起来了。明日上朝很无聊,只是得站着听完名单,我让宦官念快些,你也不用站太久,出宫后便是跨马游街,便是骑着马从宫外出发,礼部会派人将你得状元的消息送回淮南,你的街坊乡亲,就会知道了,老林家的林子葵当状元了。”萧复想他考试压力大了,要帮他纾解一回,也就是将话刚交代清楚,林子葵就把脸埋在他怀里不动了,嘴里喘着气,心口剧烈地跳。 萧复擦了下手去捏他的耳朵:“心头舒服点没有?畅快么,我伺候得好吗。” 林子葵就是埋着脸不吱声,还没回过神来,表情处于失神状态。 这事他来得快些,但也在很快的一瞬间,将烦恼都忘了,眼下半透的帐子里,只有彼此,林子葵沉默地伸手,用力地抱着萧照凌,他的脑袋垂着没有抬起,看不清脸上表情。 萧复一愣,旋即回抱住,很温柔地抚摸他的背脊,手心里都是茧子,道:“子葵,莫要生气了,你要罚我跪,还是打我,还是让我跪着伺候?都依你。” 林子葵摇摇头:“不罚了,我暂时不会生气了,若……你有下次,你有大事情瞒我……” 林子葵停顿住,说到这里,其实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自己该怎么办,去外地办案,远离金陵和萧复么。 萧复都应了,揉他进怀抱里:“好好好,没有下回了。”萧复仔细思考了,真没有。 还有就是,宇文泰是自己杀的,徐阁老一家都是他杀的,这好像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 林子葵昨夜没有休息好,这会儿让萧复一边亲一边给他纾解好了,帐子里气味弥漫,林子葵有点介意,起来将亵裤换了,才踏实一些睡了。 翌日大早,萧复和林子葵是前后脚出的门,萧复将小四殿下带回宫里,下令交代了都知监不可为难进士,又叮嘱了梁洪:“今日本王想早些下朝,你自己看着办,晚了拿你是问。” 梁洪战战兢兢:“……是,千岁爷,奴才知道。” 萧复翻看了小皇帝和吏部的周尚书商讨出的结果,有官位空缺,一大批朝廷命官升上来,空出的位置,就由新科进士替补进去。 而小皇帝给林子葵安排的官职,倒是不上不下。 萧复:“怎么把状元安排去了翰林院?” 周尚书道:“状元郎固有才学,但还须得磨一磨他的性子,翰林院那地方,待个一年半载,也会沉静许多。” 萧复:“他够沉静了,翰林院都是些看书编书的职位,再看下去,人都要迂腐了。” 但翰林院事务不多,不会让林子葵太辛苦,就是费眼睛。 周尚书察言观色:“那……依千岁爷看?微臣认为,调他去户部也可以。” 户部乃是六部最重要的一环,新科状元直接进户部,可见恩宠重用。 萧复:“武英殿大学士,给他吧。” 周尚书:“……?” 周尚书大为震惊:“武英殿大学士,这,这是直接在御前办事了,这新科状元经验不足,如何替陛下、替千岁起草诏令,批条奏章,商承政务?” 况且,还是武英殿,这是离千岁和万岁最近的地方,斋日时陛下需得宿在此地,摄政王甚至偶尔在这里起居,召见大臣也是在武英殿!吏部尚书都没资格入阁,新科进士,往年是考了庶吉士,才能入内阁当个小学士。 萧复解释道:“他有不会的,本王让人慢慢教,本王看他年轻有为,开口见心,直抒己见,这样的人,不放在身边,放在哪?” 也就是林子葵的事,他才这样解释,省得吏部尚书多心。 周尚书一听果真理解了:“这……好,都依千岁的,臣这就起草调令书。” 卯时三刻,林子葵的马车到了奉天门外,后面追上来一辆马车。 “林公子!林公子!” 林子葵闻声回过头,看见相爷身边的老仆,在马车上喊他。 林子葵立刻下车:“老师怎么来了?” 马车停下,撩开竹帘,露出薛相那张笑呵呵但苍老的面容,道:“昨日看了黄榜,为师本该昨日就来贺喜你的,你家那小子让我缓一缓,今日你要入宫了,为师特来相送,怀甫。”他的神色刹那间变得严肃,沉声道,“入了这宫门,你便再也没有回头路走了,进去了,不要回头,永远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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