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复摇头:“若坦白,他伤心欲绝,不要我了。” 元庆偷偷瞥了萧侯爷一眼。 萧侯爷一个敢玩弄朝纲,谋杀皇帝的人,怎么还怕这个。 萧复没有主意,这厢,元武抓了个人回来,是个瘦竹竿样的文人。元武没有太粗鲁,只是将人绑着手,此刻文人正不知所措地发着抖:“你们是谁,抓我作何!” 元武没有理他,大刀阔马地走进门道:“主子,听闻写那艳书的作者其他作品,都被一把火烧光了,属下就去把这位作者给您抓了回来,您瞧,让他给您现写还是?” 萧复“哦?”了一声,眼睛一亮地起身:“你将大文豪带来了?快请他进来,我要听书!你俩也听,边写边抄,记录成册,传阅天下。” 元庆知道那是什么书,脸色扭曲了下。 而大文豪一听居然是一个书迷,跪在地上泪流满面:“怎么不早说!我以为绑我来做坏事的,您几位要听什么,我写,我都写!来人,给我上纸笔!” “写书生和……大将军的故事,故事是这样的,”萧复妄想让人给他出主意,简单概括了下起承转合,“就这样吧,差不多了,你给我续上,大文豪,今日之内,能完结吗?”
第33章 金陵城(10) “今日之内?”该文豪大惊失色, “这不可能啊,不,我做不到!” 萧复疑惑不解:“为何, 你是读书人,我尚且一个时辰能写下上千字, 你是读书人,那一个时辰起码写三千字,这十二个时辰,就是三万六千字, 足矣。” 他面如菜色:“照兄台所言,岂不是我不吃不喝不睡?” 萧复淡然点头:“是啊。” 大文豪本来是不行的,直到看见一旁身材魁梧眉眼粗鲁的兄台,抽出了弯刀,凶神恶煞冲他:“嗯?”了一声。 他认怂了:“好……我写, 不,我念, 你们写。” 萧复立刻打起精神,坐得端正了些。 据萧复提供的素材, 作者徐徐道来,很快说到了萧复关心的成亲。 “话说洞房花烛夜, 书生被灌醉, 床榻上发现将军竟是男扮女装, 惊慌不已, 难以接受,将将军踢出门外。将军扑通跪下, 门外风雪交加……” 萧复打断:“错了, 他们是春天成亲的, 没有雪。书生也不会将他踢出门外的,他不是那种人。” “……好,春天,那便改成门外雷雨大作。将军自愿跪在门前,整夜诉说衷肠,悲壮欲绝。书生便……” 萧复打断:“若不是雷雨天呢?你换一个,换成一个风花雪月的夜晚,他们顺利洞房。” “……好,”作者一咬牙,“书生发现将军竟是男儿身,内心震惊难过,可因醉酒而难以自持,将军乘其不备,将他硬上……” 萧复继续打断:“将军也不是那种人,不对,重来。” 文豪不愧是文豪,萧复焦头烂额的问题,从他这里得到了几十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及应对方案。不管发生什么,萧复都知道怎么办了。 他问元庆:“都记下了么?” 元庆面无表情:“都记下了。” “甚好,”萧复侧头喊:“元武,给先生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作者喜不胜收:“那我可以走了么?” “不可以呢,再写几个别的,我就爱看你写的,你画工如何?再配上小画,今日之内,能画完么?” “…………” 萧复在奴役人给他写故事,林子葵仍在背书,书背得多了,脑子都是混混沌沌的,分不清时日几何。 十五一过,就该去贡院报道了。 上元节这日,林子葵想着会试九天,次月便是殿试,这少说要走两个月。 “这么多银子,带到淮南会馆,也太容易被偷窃了。” 墨柳:“那公子,咱们不如把银子放在唐大人府上?” 墨柳尚且不知唐兄对林子葵所做之事,林子葵从来没有说过,至于眼睛换药,林子葵也只说是谢神医的医嘱。 如今听他一提唐孟扬,林子葵便摇头:“我与唐大人已恩断义绝,两不相干了,这银子……” “什么银子?”门外,传来萧复的声音,上元节的雪早就化了,寒梅绽放,萧复那深黑的大氅上,还落着零星梅花瓣,墨发间也有几瓣,衬得他乌眸如星,胜却人间无数。 “这银子……林子葵没敢说是肖大人送来的,解释道,“是、我的家当……” “就这一箱么,”萧复瞥了一眼,说,“我在金陵有一处宅院,等会儿让元武给你搬到马车上,到金陵我给你换成银票。” 银票轻飘飘的,送礼之人通常都喜欢用真金白银来彰显分量。 “换成银票,那就再好不过了。”林子葵随他一道上了马车。萧复却又下来,不一会儿,金樽从行止观出来了。 萧复压低声音问:“到手了么?” “侯爷,到手了。”金樽给了他一个盒子。 萧复打开看了一眼,低道:“看来老家伙,也不想让江山易主,生灵涂炭。”他关上盒子,“金樽,你跟元庆走后面,将赵小王爷押好了,不许有任何闪失。只要宇文胄在,他爹就不敢轻易动手。” 回京路上,前后两辆车,书童没好意思和公子一起坐,车上只有林子葵和萧复两人,乡道颠簸不已。 林子葵靠着马车壁,道:“今年考试有四五千的生员,约莫都进京了,不知淮南会馆,住满人没有……” “你住我的院子,不就好了?我家又没有旁人。”约莫是因为萧复自己习武,他很喜欢林子葵这双舞文弄墨,读书写字的手。 十指如玉,手腕纤细,皮肤细腻,比上好的瓷器还要温润百倍,十分好摸。 单独相处时,他没事干,就喜欢把林子葵的手抓过去把玩。 林子葵起初不习惯,但是奈何不了他,后来半推半就,也就习惯了。 他现在没吭声,心里想的是住照凌那里,这样不合礼。 手心痒痒的,林子葵试图抽了下没抽动,低低地道:“会馆住不下,我便去客栈也行的。” 萧复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道:“今晚上元夜,我们去坐画舫游秦淮河,那船是自家的,晚上就住船上,你若住着觉得好,直到上贡院,都可以住这里。” 林子葵想了想道:“秦淮河夜夜笙歌,歌舞升平,还是客栈好些,清净。” 真是半点便宜都不占他的,油盐不进。萧复忍不住逮着他的手心挠了挠,林子葵猛地抽手,肩膀一抖:“照凌,我痒……” “痒是吧?痒就对了,你怎么知晓秦淮河夜夜笙歌,歌舞升平?你还去过那些地方?” “我三年前……去过一次的,我在画舫上同人斗诗,四面八方都有歌伎唱歌,好听是好听,就是乱人心。” 萧复闻言笑道:“很快就没人唱歌了,不会扰了你看书的。” 皇帝都死了,还唱什么唱。 林子葵住船上好,船上安全。 这热闹的上元节,远在西北的赵王已暗中带了一万兵马靠近金陵,萧复早两日得到消息,整理成册,交给了则悟道长。 比起文泰帝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赵王更适合做一个好皇帝,只可惜,萧复不敢重蹈覆辙,文泰帝一个窝囊废,忌惮自己,受宦官挑拨,都敢派人来暗杀自己。 赵王的手段只会更多。 马车行得慢,到金陵时,恰逢酉时。 半个时辰前,谢老三人还在宫里,假意为皇帝解蛊:“陛下,这蛊已然大解,恭喜陛下!” 文泰帝站起身来,果然感觉身体舒泰,全身上下说不出的松快,大喜道:“太好了,赏!谢神医!朕要封你做国师!” 谢老三只想快点走,看一眼天色:“还是免……” “哎,谢爱卿,这只是个闲职,来人,起诏书!谢神医妙手回春,悬壶济世,即日封为邺朝大国师!赏黄金三千两,国师府一座,绸缎百匹……” 谢老三无奈领旨,匆匆以太后要自己看病为由,去了慈宁宫。 文泰帝因着解了蛊毒,想起慧贵妃下蛊一事,心里石头落地,终于没了顾忌,立刻让太监起草三封圣旨。 一封,将徐阁老之女,慧贵妃打入冷宫,褫夺称号。 一封赐死徐卓君,午门斩首。 第三封,则把唐孟扬唐公公找来了,细数了他义父徐阁老的宗宗罪状,罗列成文,其中包括给皇帝下蛊,意图谋逆的满门抄斩之罪。 可徐卓君容易斩首,但徐阁老根深蒂固,难以撼动。要想扳倒并不容易。所以这第三封圣旨,只能先按下不表,封存妥当。 谢老三离开御书房,去慈宁宫的时候,萧太后宫里坐着四个小孩,从左至右,分别是淑妃所出的大皇子;慧贵妃所出的二皇子,宁夫人所出的三皇子,梁昭仪所出的四皇子。 最大的有九岁了,最小的四皇子才两岁出头,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 谢老三一看太后在考校三位皇子的功课,小四皇子坐在一旁吃果果,心说这文泰帝年纪不大,倒是龙精活跃,这么能生啊…… 萧太后身体没什么大毛病,只是想问问萧复和皇帝。 “素衣,几位皇子都累了。”她先让宫女把皇子们带下去。 再对谢老三道:“谢神医,你是萧复的师兄,可否帮哀家带封家书给他?” 这没问题,谢老三点头应了。 “皇帝的蛊毒终于解了,哀家这心里,大石终于落地了,哀家要赏你,赏你什么好呢……”萧太后还在思量,谢老三赶紧道:“太后不必赏赐草民,皇上方才已经赐过了,要封我做国师,而且皇上这蛊,说是解了,但是……” 萧太后表情惊慌:“但是什么?” “但是……还有些余毒,不过并不严重!太后放心!陛下不会像之前那样痛苦了!而草民告诉陛下已然全好,虽犯了欺君之罪,可也是为了陛下着想,”他言之凿凿,“太后想,陛下若疑心自己病着,是不是只会越想,病越严重?只要不去想,自然会大好,这余毒也会在余生中慢慢变干净的。” 萧太后就这样被说服了:“是啊,告诉他,皇帝还要多思多虑,他操心国事,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哎,谢神医,你做的对,哀家依旧要赏你。” 进宫一趟,成了一品国师,封了府宅,黄金、宝物…… 谢老三也并不是非常高兴。 出宫后,先行和萧复会合了,在船上给林子葵换药,冲洗眼睛,最后冲洗包扎,这回只包住了右眼。 谢老三道:“睁开左眼看看。” 林子葵睫毛颤抖,因着许久没有这样睁开了,他不太适应。 萧复站在一旁,弯腰看着他。 林子葵的睫毛很长,扑簌了好几下,慢慢睁开,眼前,也慢慢清晰,还有一些模糊,可能看见眼前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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