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殊许久没有出来,能从这片空气里嗅到植物的清香,身后帝都的城墙都望不见了,周遭只有宁静的远山与墨绿的树林。 离开帝都实在轻松许多,心境也开阔起来,只是乡间比城里冷,文殊不过深吸了口气便咳嗽起来,他咳了片刻后同张雪言道:“你我在此分头走吧,这两匹马你我各乘一匹,之后的路你多保重。” 张雪言道:“殿下自己走吗?去哪儿呢?” 文殊看了眼远处,说道:“眼下我也只能先回封地了。” 张雪言点点头说道:“要不我送殿下回去吧,殿下现在的身体实在不能独自赶路。” “可……” “殿下放心,您回到封地后我再去找芳如也是一样的。” 文殊犹豫了一下,张雪言说的也对,不过就是又得麻烦他了,文殊对自己能不能安全回到封地没有太大把握,他从小养尊处优,出行必有人陪着,眼下身患重病还要独自赶路不太现实,他本打算先找个地方养养再走的。 如果张雪言肯陪他一起,赶起路来一定快些,说不定也省去了养病的时间,倒是更不容易被玄清找到,文殊权衡片刻,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张雪言摆摆手,说道:“小人说句僭越的话,王爷同我相识这么久,这点忙帮一帮是应该的。” 文殊一笑,心道他虽是苦出身,胆子也小,但真是心地纯善,自己同他相识这么久,竟是他帮自己多些,张雪言掏出些干粮泡到温水里递给文殊,说道:“在外将就些,先吃这个吧。” 文殊接过,说道:“多谢。” 傍晚时分,韩真骑马上了护国寺,玄清已在此安顿,此刻正在自己的院中休息,韩真去见他时,他还穿着主持春耕礼的冕服,见他过来屏退众人,问道:“过来了?皇叔如何?” 韩真闻言跪下,垂着头暂时没有说话,他心里直敲鼓,不知道玄清一会儿得生多大的气。 玄清见他如此,放下茶盏,蹙眉道:“怎么了?” 韩真抬头看他一眼,而后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说道:“陛下,襄王……襄王离京了。” 玄清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韩真强按着紧张,说道:“臣将太医送到王府,本要再送他回去,哪知出王府时王太医执意不肯让臣检查车架,臣欲强行打开车门时殿下卧房的院子传来惊叫,臣去查看时,殿下已不在院中!” 玄清惊怒道:“你……你……蠢货!” 韩真又磕了一个头:“臣知罪!臣已派人去追,追到后立刻带来回王府!” 玄清猛的将茶盏砸在他脚边:“回什么王府!带来这里!” 韩真抬头道:“可……” “滚去追!” “是!”韩真慌忙退了出去,玄清急的站起来原地踱了几步,李宣忙劝道:“陛下莫急,马车哪能跑过禁军的骑兵呀,一定能将殿下追回来的。” 玄清扶着额头道:“朕早该想到,早该想到他是要走,朕还以为他只是……” 李宣扶着他坐下,重又端了碗茶来,玄清隐隐觉得哪里不对,文殊若是铁了心要跑,怎会没想到禁军一定会追上他的马车? 玄清细想了片刻,刚才韩真也没说清具体情况,不好推断,于是他道:“韩真呢?叫他过来” “韩将军已经去追殿下来呀,真要叫回来吗?” 玄清蹙眉道:“不对,不对……” 李宣小心的问道:“陛下,什么不对呀?” 玄清道:“皇叔要走必定隐匿行踪,怎会这么大张旗鼓?如此行事还不如他闯出王府挑明身份,朕倒一时不能拿他怎样。” 李宣道:“陛下,可若是这样做,您的颜面往哪儿搁呀?京城里必定众说纷纭啊,殿下这是顾及皇家体面,他身边根本无人可以驱使,能做到这份上已是尽全力了。” 玄清看他一眼,没有说话,李宣又道:“禁军今晚必能传来消息,陛下不必担心,再过几个时辰就能见到王爷了。” 玄清深吸了口气,不置可否。 ---- …………………… 真真妈一直希望他是个女孩儿,韩真没生出来时定的名字是韩珍,真真这个昵称是李文忠喊出来的,因为他第一次见到韩真的时候以为他是女的,后面有机会会说的。 最近点收藏的好少,有点没信心了,想问一下细节是不是写的太多了捏,因为感觉写了好多细节,害怕你们看的时候会觉得拖沓,然后没有重点…… 求个收藏捏~~
第31章 何止(31) 将近子时,漆黑的天幕上几颗残星慵懒的亮着,玄清换了睡衣,撑着头依在窗边的榻上小憩,李宣捧着已经凉掉的参汤陪在一侧。 除去刚得知消息的那段时间,玄清再没表现的着急,不过夜已深,他没有休息的意思,想是在等消息。 又等了两刻,韩真带着一个人在外面求见,玄清睁开眼,说道:“进来。” 王舒被带到玄清跟前,玄清看来人并不是文殊也没有生气,只是脸色更淡了,看不出喜怒,他似乎有些不耐烦的问道:“皇叔怎么和你说的?” 王舒将他知道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并将文殊交给他的笔盒呈上,李宣接过递给玄清,然而玄清沉默的听完,并没接过东西,那盒子里面是他跟文殊习字时用废的第一根笔。 李宣默默看了眼他的神色,玄清看王舒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不过最终他说:“你归老吧。” 王舒沉默的拜了拜,退出殿内。 玄清看了眼韩真,韩真被他看的心里一凉,跪下道:“臣无能,请陛下责罚。” “王府各处都有禁军,皇叔怎么出的王府?” 玄清的语气冰冻三尺,韩真从没听过他这种语调,不禁后背发凉,沉声道:“太医车架闯出王府后,臣召集守在王府的半数禁军去追,想是那时殿下寻到了机会出府。” “你很会调人,专门漏了几个门给皇叔是吗?” “臣绝没有这么做,当时臣以为王爷在太医的车上,急着去追,这才疏忽了。” 玄清没有说话,盯着他的头顶,目光压的韩真不敢抬头。 过了片刻,韩真听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搜查所有去襄地的路,三日之内找不到皇叔,你提头来见。” 韩真咽了口唾沫,磕了个头后退了出去,他走后玄清立刻掀了手边的茶几,李宣慌忙跪下,说道:“陛下息怒。” 玄清缓了片刻,稳住气息,盯着李宣问道:“你知不知道皇叔要走?” 李宣心里一惊,说道:“奴婢不知,奴婢若是知道,定会及早告诉陛下。” 玄清等了片刻,说道:“起来吧。” 李宣爬起来,叫人进来收拾地面,玄清走到里间坐下,可仍没有要睡的意思,李宣小心的说道:“陛下,歇息吧,已经很晚了。” “如今这个局面,朕怎么能睡得着?” 李宣不敢劝他,只能顺着说道:“奴婢斗胆请教陛下。” “说。” “陛下怎知王爷要去襄地呀?” 玄清冷笑道:“不然呢,他能去哪儿?” “这……” “禁军找他已有些时日,各地都有他的画像,他无处可去,何况皇叔不会想让太皇太后担心,他一定会现身,只是不想落到朕的手里。” “陛下圣明。” 玄清看了眼窗外,窗外夜风寂寂,树影婆娑。 文殊同张雪言赶了两日路,中途换了身布衣,这两日夜里宿在荒村野店,白日走偏僻山路,一路上舟车劳顿,文殊的肺病重了许多。 今夜他们运气不错,找到一家农户借宿,这家农户只有两口子,家里虽有几亩薄田,但也是刚开垦出来,没多少余粮,只能招待他们一点野菜米汤。 文殊白日里咳得喉咙生疼,夜里一点胃口也没有,只喝了几汤,他陪坐在桌边看张雪言和农户相谈甚欢。 农户向张雪言问道:“两位,我看你们都不像农户,你们是干什么的呀?” 张雪言这几天瞎话已经说顺嘴了,随口道:“哦,我是大夫,我兄长身体不好,不能做事,暂时养在家里。” “哦哦,那两位从哪儿来呀?” 张雪言正要说话,文殊忽然咳了一声,温声问道:“这位大哥,我看这里人烟稀少,也没有其他人家,你们怎么在这儿种地呀?” “害,”农户听到这个就来劲了,说道:“我和我媳妇儿本来在村里有自己的田,但是去年收成不好,朝廷又要征那个什么……反正加税了,我们交不上税只能卖田,本来要去做佃户,可我想着做佃户实在存不下钱,我和我媳妇都年轻,还不如来开荒,好歹开出来的地是自己的。” 文殊微微蹙眉道:“去年朝廷并未加税啊。” “这……县太爷说加了就是加了呀,我们哪儿知道啊。” “你们是哪个县?” “我们杞县的。” 杞县,和先前闹出民变的兰考县邻近,文殊正想着去年河南交上来的税收明细,那边农户已和张雪言聊起逃荒路上到底多苦了, 农户说自己真的是运气好,找到这块地,不然肯定也会饿死,可就算这样也还欠着官府几袋米。 张雪言叹道你没有老人小孩要照顾自然好些,又说起他自己逃荒的时候父母都饿死在了路上,仅有的一个妹妹也走散了。 两人说到难处都是眼眶一酸,一时不愿再说,农户的媳妇在旁抹眼泪,文殊在旁听的极不是滋味,自己辅政这么多年,一直以为是太平盛世,哪想身边的人都有饿死的亲属,实在是他的过失。 张雪言抽抽鼻子,发现他脸色不好,以为他是难受了,说道:“兄长要不先去休息吧。” 文殊又问了农户几个问题后就去睡了,翌日,文殊晨起时觉得自己有些发热,只是还能下地,便没有声张,临行前给了农户一些钱让他把债换上。 上午一路颠簸,中午在土路边休息时文殊就下不了地了。 张雪言一边烧水,一边道:“殿下,要我说您真不该这时候出来呀。” 文殊靠在车门上,问道:“怎么?” “您看您病成这样,还不能买药,万一……有个万一呢?” 文殊虚弱的笑了笑,说道:“你不懂,即或是我病死在乡野,也比留在帝都好些。” 张雪言立刻道:“这怎么话说的,能活的好才重要呀。” 文殊摇摇头,没力气再说话,张雪言又道:“要不下午先别赶路了,我去附近的山上看看有没有草药,您这个身子再走恐怕撑不住。” 文殊看了看周围,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附近有个小山,可也不像有人的样子,他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也好,不过你早些回来,晚上尽量找个地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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