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话一出, 谢启就再也没法帮儿子推辞,上回皇帝是来软的, 各种许诺哄着他们,这回却是半哄半威胁,若他再推辞, 只会让谢家陷入更糟糕的境地。 他只能想着, 若曜儿说的不好,惹怒了圣上, 甚至于因此获罪, 他这个当爹的自然是代替儿子受罚, 况且曜儿还不满十五岁, 正经也该父兄等教导者代替受罚。 谢宁曜急的不行, 不自觉看向了谢启,这回他十分清楚的从谢启的眼神中读出: “曜儿, 别怕,爹虽再无实权,但凭以往的功绩,紧还能护得住你,你尽可以畅所欲言,不论后果如何,爹都给你兜底。” 他第一次从谢启的身上获得了无穷的安全感,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不禁让他对谢启的看法有了些改观。 以往他总觉得,如果他不能让谢启长脸,就不可能得到谢启的喜爱,更不用说无条件的偏爱呵护,若他闯祸,谢启就更加只会教训他、嫌弃他,甚至厌恶。 他从未在谢启那里被偏爱过,有的只是严厉训斥、相信外人不相信他、一点儿小事就大发雷霆等等。 之前他认真怀疑过,如若他经常闯祸,给家里招惹麻烦,消耗完谢启对他的那点愧疚,谢启就会恨不得他去死。 他坚定的相信谢家所有人对他的爱都是无条件的,除了谢启,唯有此时此刻,他相信无论发生什么,谢启都会护他周全。 皇帝笑着说:“曜儿,就像那天在霜山一样,无论你说什么,皇姑父都恕你无罪。” 谢宁曜长吸一口气,故意装作很害怕的样子,说话都有些结巴又语无伦次: “皇姑父,我、我,曜儿不敢乱说,却又不得不说,早在赴宴前几日,家里父兄就严厉教导过让我不许乱说话,若闯祸,回去就要狠狠打我。 既然不得不指,我看诸位娘娘都很好、都亲切,可依着我私心,自然还是更想将皇贵妃之位给我小姑妈的,便是回去就被打死,我也再不改口……” 谢玉急忙站了起来推辞:“请圣上莫怪,曜儿还小什么也不懂,臣妾万万当不起。” 皇帝笑着说:“爱妃快快坐下,听他说完,曜儿,你倒是认真讲讲,为何要指给你小姑妈。” 谢宁曜有些心虚道:“还能为何,当然因为她是我小姑妈啊,她待我如同亲生儿子,有这样好的机会,我不指给他,那我岂不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皇帝不置可否,只是一个劲儿的笑,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 底下众人早议论纷纷:“果然是无知小儿,说出来的话只会引人发笑,我都懒得反驳他……” 诸位嫔妃也都忍不住捂嘴偷笑,原本她们还担心谢玉这次真被封了皇贵妃,那简直就是无上的荣宠,以后还不得在宫里横着走。 无所出还能坐上皇贵妃之位,这是从来没有先例的,更显得她们这些幸苦为皇家生儿育女的都成了笑话! 故而妃嫔们很清楚,即便谢宁曜只想将皇贵妃之位给谢玉,皇帝与满朝文武都绝不会同意。 她们猜测,皇帝定是早就对谢家不满,因此专门将这个难题抛给谢宁曜,不仅可以名正言顺将皇贵妃之位指给别的妃嫔,还可借此敲打谢家,给你权利,最终也得皇帝点头才行。 谢宁曜实在不明白皇帝的意思,只轻声抱怨着:“皇姑父,你明知我不学无术,还要我说,却又来笑话我,哪有这样的……” 皇帝即刻变的十分严肃,郑重其事道:“曜儿,若你能说服众人,朕就将皇贵妃之位封给你小姑妈。” 谢宁曜的眼神顿时就亮了,他觉得这话听着就有些意思了,毫无犹豫的说:“承蒙皇姑父抬爱,那我便要尽力一试!” 底下坐着的众人瞬间就不淡定了,他们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公卿侯爵、朝廷大员,其中不乏诸位妃嫔的娘家人,谁也不肯将皇贵妃这个香饽饽再落到谢家。 首先站起来反驳的自然是郑家人,如今文妃是最有可能被封皇贵妃的,文妃之父宣德侯是武将出身,性情急躁,他怒道: “黄口小儿,竟敢出此狂言,你是打量着满朝文武都屈服于你谢家的嚣张气焰,还是你有一百张嘴,能说的过众人?” 谢宁曜不懂权术,却也知道这句话简直太要命,相当于明晃晃的说谢家只手遮天,满朝文武都成了谢家的提线木偶,皇帝也成了傀儡! 他故意装作吓坏了,颤抖着声音说: “郑伯父这话,我却不明白,我父兄可从不敢在这样的宫中大宴上指责同僚,更不敢在圣人面前如此动怒失态,想来我们谢家是没用的,远不如您家的威势,还请郑伯父莫要吓唬曜儿,若将我吓哭,恐怕天下人都要说您欺负小孩,有损您的威名。” 宣德侯气的吹胡子瞪眼,却又无法反驳,不得不向皇帝告罪,皇帝自是三言两语随意打发了他,就命他坐下。 郑夫人又站了起来,笑盈盈的说:“曜儿,皇贵妃位同副后,历来只有诞下皇子的妃嫔才有资格坐上这个位置的,你年幼无知,还是赶紧另指她人罢。” 谢宁曜道:“还是郑伯母慈爱,方才郑伯父差点没把我吓哭,想来伯母一定能理解,天下女儿不论嫁人与否都及其爱美,我小姑妈更是,她只想留住最美的样子,这也是一种莫大的牺牲,并不比生儿育女简单。” 底下众人都有些看不懂谢宁曜到底想干嘛了,但他们瞬间都找到了更好的攻击点,纷纷站起来说: “贵妃娘娘为了美貌,连最基本的妃嫔职责也能置之不顾,若不是圣上怜爱,贵妃娘娘可都算犯下了大罪,万万没有再受封的道理!” “谢宁曜,谢家有你可真是他们的福气,但贵妃娘娘有你这样的侄儿,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贵妃娘娘,您赶紧将这小侄儿狠打一顿,再说明您并非是为美貌才不生育,而是身体差难生育,否则您的罪名可就大了。” …… 皇帝一声大喝,底下众人立马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谢宁曜这才继续解释:“我小姑妈虽极为爱美,但天下哪有出嫁的女儿不想做母亲的,更何况是为皇家绵延子嗣,谁人不懂,色衰爱弛的道理,在后宫只有诞下子嗣才有终生依靠……” 皇帝听到这里,感慨道:“曜儿,也就你敢为你姑妈说出这些话来。” 谢宁曜十分认真的说:“皇姑父,您对我姑妈的宠爱,天下人有目共睹,我姑妈宁愿不要终生依靠,宁愿被众人私下议论嘲笑,只想为您留住最美的样子。 我小姑妈虽是个傻的,也幸得皇姑父能体谅她的这番用情至深,更愿回应她的这番用情至深,说句大不敬的话,皇姑父也是个痴情人,我小姑妈从未错付!” 这番话掷地有声的说完,谢宁曜也很紧张,他不知道这个马屁到底拍对没有。 据他所知,皇帝这些年来心底里一直有根刺,那便是朝堂上下皆知皇帝冷血冷心,甚至可以说恩将仇报、不能容人,专爱杀大功臣,这便算是皇帝私德有亏。 圣上当年能坐上皇位,是谢家鼎力相助,后又是谢家帮着开创一代太平盛世,谢家对皇帝有大恩,但皇帝一心只想削弱甚至除去谢家。 谢玉多年未诞下皇家子嗣,明眼人都知道是因皇帝忌惮谢家,故意不让谢玉生养。 皇帝既想除去谢家,又想留下好名声,不愿背上忘恩负义的恶名,更不想让群臣史书抓住他半个错来。 谢宁曜觉得,他今日若能帮皇帝拔下这根刺来,也许还真能帮小姑妈博得皇贵妃之位,甚至可以消除一些皇帝对谢家的忌惮。 皇帝满目含泪,走到谢玉的面前,一把握住谢玉的双手说: “阿玉,朕有那样多的子嗣,那样多的嫔妃,可朕只有一个阿玉,朕富有天下,却难求一分真情,幸而有你,在你这里,寡人不再是孤,只是你一人的二郎。” 谢玉忍不住的掉眼泪,皇帝亲自用手为她擦拭,不住的安慰:“阿玉别哭,朕会心疼,二郎更要心疼的吃下去也睡不着,朕会装作不甚在意,二郎却不会装的……” 底下众人不得不站起来附和说些诸如:皇帝与贵妃娘娘好一对痴情人,伉俪情深等等恭维之言。 谢宁曜心想:李家的人是不是都有“表演型人格”,二皇子演技有待提升,还是皇帝的演技炉火纯青,奥斯卡小金人不给这狗皇帝,我第一个不服气! 他发现全场脸色最难看的当数皇后,毕竟皇后才是正妻,只有皇帝皇后才能用“伉俪”来形容,这无非是狠打了皇后的脸。 谢宁曜倒也不怕得罪皇后,他明白只要小姑妈真被封了皇贵妃,那就必然成为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根本无法避免。 若今日皇帝与小姑妈这对“苦命鸳鸯”的痴情种人设,真被他成功立起来了,便是对小姑妈最大的保护,谁再想动皇贵妃娘娘,都是与皇帝过不去! 皇帝安慰好了谢玉,这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感慨道:“是朕不愿让阿玉受生育之苦,阿玉值得朕为她做任何事!” 谢玉站起来说:“圣上,是臣妾太任性,是臣妾太爱美,都是臣妾的错,请陛下降罪。” 皇帝忙道:“爱妃快快请坐,朕这会儿暂且不做你的二郎,作为皇帝,朕也领你这份深情!所有妃嫔都只想诞下皇家子嗣,唯独你爱朕不掺杂其他!” 这番话一出,在场的所有妃嫔及其娘家人都跪了下来。 皇帝笑着说:“你们也都起来吧,朕自然体谅众嫔妃为朕生儿育女的艰辛,所以从不曾薄待了你们,以及你们的娘家人,哪一个朕不是格外关怀的?” 诸位嫔妃自然又是叩首谢恩,皇帝大手一挥,她们才坐下。 皇帝继续说:“可阿玉的苦,你们却不愿去体谅!说句你们不爱听的,朕不缺愿意为朕繁衍子嗣的,你们可知,越缺什么就越想要什么,朕最缺的便是真情,只阿玉能给……” 底下众人听了这许多,又见皇帝说的情真意切,还真就信了七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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