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光渐渐地暗了下来,林牧青和随玉还是跪在原地,随运昌被随施拉到一边去顺气,那根藤条被丢得远远的,随旌还是对着林牧青怒目而视,涂虞赶紧拉了拉他的袖子。 对着他笑了笑,又对随玉说:“你不是从那边带了好多特产过来吗?来拿给爹和你哥哥姐姐看看,那什么,林牧青啊,天太晚了,今天又是团聚的日子,你去做点饭吧,玉儿肯定也饿了。” 林牧青这才扶着随玉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东西我都搬进来了,我去做饭。” 涂虞就像是个和事佬,先是带着林牧青找到了自己家里放调料的地方,叮嘱了几句之后马上又跑回了随旌的面前。 林牧青看着一眼放在窗沿下的炉灶,觉得自己一会儿做饭的话油烟肯定很大,怕熏着他们。 于是弯下腰,也不顾脏,就把那个随施和随旌两个人用力都纹丝不动的炉灶,轻飘飘地就搬到了屋外去。 这个炉灶是冬天的时候放进屋里的,冬天太冷,就把炉灶搬进了屋里,也好让屋里暖和一些,那个时候涂虞在家,他跟随施两个人搬起来也不成问题,只是后来入了夏,涂虞又不在家,随施一个人也搬不了,所以他们还是在屋里做饭。 随施看着他轻飘飘地就把炉子搬了出去,又看见他像是自来熟一样问涂虞哪里能打水,本来以为是他会挑着平时她和爹要两个人才抬得起的桶去打水,结果就看见林牧青直接抱起来水缸,甚至连粗气都没喘一下。 屋里的人都被他这一系列的动作惊呆了,而此时的随旌,看着随玉明显瘦削了好多的脸:“玉儿,他真的没有打过你吗?”又把眼神落在涂虞的身上,艰难地开口,“你替玉儿检查过身上吗?有没有什么别的伤痕。” 随玉:他哥跟嫂子真的不愧是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夫夫,连想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 随玉赶紧从他们搬进来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放在桌上:“爹,哥哥,这都是我们从云北带回来的,他们家人不懂这个,所以我都拿回来了。” 他抱过来的东西,有五六幅卷轴,不过随运昌和随旌都没有心情去拆,只是看着远处搬着水缸去打水的人心里半点滋味没有。 随玉无奈,只能讨好似地慢慢展开卷轴,春娘特别细心,在装字画的箱子里又铺了好些防水的油纸,所以字画什么的都被护得很好。 随运昌原本是不在意,但看到随玉展开的第一幅卷轴的时候就再没能移开眼,那一幅图,是丢失很久的前朝著名画师为煜朝开国皇帝画的岐山游猎图,煜朝国破数百年,这幅游猎图最后一次现世还是在前朝城破的时候,从一家富户的库房里翻出来的,而后又辗转几载,而后便再也没有人见过踪迹。 “这是,这是岐山游猎图?”随运昌看着随玉一点不爱惜的样子,只觉得自己心脏都快要跳了出来。 “啊,这就是岐山游猎图吗?”随玉又把这幅画往自己面前凑了凑,“是真迹吗?” 随运昌从随玉的手里把那幅画抢了下来:“你别毛手毛脚的!” 随玉哦了一声,又去翻另外一幅:“这又是什么啊?” 他慢慢地展开,随运昌本来在悉心地将那副画整理好,结果看到露出的画卷的时候又是一惊,这分明就是前朝名画大师周叶的巡宫图。 剩下的每一幅,都是收藏家的心头爱,每一幅都可以算得上是价值连城,每一幅,都是真品而绝非赝品。 “玉儿,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随旌也有些不淡定,“你这一年,到底是去了什么地方?” 随旌又看了一眼在屋外轻轻松松搬回了一缸水的林牧青,又看了一眼桌上摆出的画卷,一个奇奇怪怪的念头冒了出来,听说云西多古墓,这个人,该不会是盗墓的吧? 随玉这才回过神来:“这是他娘的嫁妆,因为他家没谁读过书,也看不懂,所以就都让我带回来了。” 字画的事情还没过去,随玉又拿起来了些别的,一盒绵州墨,四方端州砚,数只狼毫笔,考虑到家里还有姐姐,春娘还特意准备了些头面,一套红玛瑙,一套绿松石。 随施看着这两套头面也惊了一下,她从前的首饰也不少,但这两套头面的价值,也完全超出了他们对于林牧青身份的想象。 “他家到底是做什么的?” 随玉摇了摇头:“就是做些药草的生意,去年过年的时候送来家里的那些东西也都是他送的,那些草药,也都是他们种出来的。” 随玉又抿了抿唇:“这是,这是他带来的聘礼。” 随运昌拍着自己的心口顺气,不知道是在气随玉还是在气林牧青,半晌没有说话。 * 随施点燃了油灯,随玉只觉得灯碗里的油已经快要见底了心里又是一阵堵,他吸了吸鼻子:“饭肯定做好了,我好饿。” 林牧青第一次在这样的条件下做饭,不太顺手,不过好歹还是做出了四菜一汤。 烩山菌,土豆烧肉,清炒时蔬,笋干炒肉,还有一份什锦汤。 大多数食材都是他们上午在墨阳城里买的,涂虞还是有先见之明,时蔬都是从那块菜地里薅的,也算是清爽。 屋里的桌子很小,连凳子也只有五个,在吃饭的时候一时间犯了难。 随玉端着碗,一只手按着林牧青的肩:“我站着吧,我个子小,站着也不碍事。” 随旌白了他一眼:“你给我坐着。” 随玉只好乖乖地坐着,随施分完碗,才发现碗筷也只有五套,这,人家辛苦一下午做的饭菜,也不能不让人家吃啊。 随玉放下碗:“我们马车上有碗筷,我去拿。” 随旌只觉得心梗,有谁出门马车里还带着碗筷的!涂虞看到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还没说,他们俩连锅都带着呢。 随玉拿来了碗筷,搬了一个箱子过来自己坐着:“吃饭吧,爹,他做饭可好吃了。” 随运昌本来只是想意思一下动一动筷子,但一动就没能停得下来。 他们一家人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来没有做过饭的,之前涂虞在家的时候做的东西还勉强能下咽,后来涂虞出门,随施开始做饭的时候,就是什么菜都用水煮,难免有些没滋没味。 看见随运昌动了筷子,随施和随旌也都开始吃了起来,后来一家人就真的开始吃饭,一句话都没有。 林牧青偷偷地抒了一口气,第一步总算是成功了。 他们吃着饭,门外却突然有了一道声音:“老师,我娘蒸了饼,让我送些过来。”那人推开门,看到往常清清冷冷的屋子里多了好几个人,里面还有一个看起来就是倾国倾城貌的哥儿,一时之间看呆了眼。 林牧青看着眼前的人,一袭白衣,走起路来像是带着风,长相也不像他们在路上见到的村民那般黝黑,而是整张脸都白得透了光,看起来很是清隽。 他盯着来人看,而那人的视线却一直落在随玉的身上,于是默默地把随玉往自己身后放了放,用高大的身躯把随玉挡了个严严实实。 “老师,家里来客人了啊?” 作者有话说: 林牧青:得到认可的第一步,先抓住他们的胃。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歉意 来人叫做戚俊文, 是这个村子里的村民,家中有一个寡居的老母,他自幼酷喜读书,一手好字更是别具风骨, 随运昌在去村里族学的时候遇见的他, 他彼时正在族学里给孩子们开蒙, 赚点束脩钱。 随运昌和他一见如故,知道他在备考府试,便有意提点两句。 一来二去的,戚俊文就开始叫随运昌师父, 两家的来往也就多了些,知道随施不太会做饭, 戚母就隔三差五地给他们送些饭食过来。 随运昌动了些小心思,这个戚俊文为人赤诚, 人品相貌都过得去, 听他说他无心官场,只等府试过了, 就去回到村里继续给村子里的孩子们启蒙,也算是个踏实的人, 如果能把玉儿许配给他, 也算是一件美事。 只是现在…… “家里有客人我就不打扰了,先行告辞。”戚俊文把蒸饼递到随施的手上, 又朝随运昌行了个礼, 才又衣袂飘飘地离开了。 在林牧青看来, 这人就像个阿飘一样, 飘过来飘过去的, 讨厌得很。 吃完饭之后林牧青又包揽了洗碗的活, 到底是随施看不下去了,推辞着说自己来洗。 “姐,不用,这些事我都做惯了的,你洗的未必有我洗的干净。” 随施:你这种人居然也能娶到夫郎,还是我们家的小玉儿,你何德何能! 所有的东西都收完了之后,林牧青又去井边把水打满了,然后又很轻松地把水缸搬进了屋子里,炉灶也收拾得干干净净,也归置在了屋子里。 随施又在屋里整理出了一张木板床,里面的卧室让随旌和随运昌一起睡,她跟涂虞睡木板床,新收拾出来的另一张床是给随玉的。 只是她看着林牧青又犯了难,这个小小的屋子,实在是再放不下另一张床了。 林牧青看着那简陋的木板子床也是一阵心酸,上面就只铺了一层薄薄的毯子,看得出来是新的,但薄得肯定像是睡着硬木板一样。 林牧青转身出去,从他们的马车里抱出了垫马车的褥子,给随玉铺上:“早些休息吧,我睡马车。” 他还想亲一亲随玉的额头,就看到了一边涂虞和随旌警告的眼神,他只能摸了摸随玉的头发,然后出了门,把时间留给他们一家人,想来,今夜是个无眠夜。 他们各自躺在床上,听着随玉讲那些他离开了家以后的事情,一听就听到了夜半。 林牧青躺在马车里,想着自己之后的日子应该怎么来过,他还是没有放弃要把随玉一家人带回云北的念头,这个家真的太破了。 又计划着明天要带着随玉去镇上,给这个家再添置些东西。 廿州得夜很短,林牧青觉得自己只是稍稍闭了一会儿眼,天色就已经大亮,他立刻翻身起来,草草地换了一身衣裳,站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屋子里却一点声音都没有,想来是昨夜说话说得太晚,今早都起不来吧。 他又去把昨日用了一半的水缸填满,生起炉灶,烧伤热水,只是这炉灶只有一孔,烧上水之后却没有办法再做别的,想起昨天打水处有黄泥,他又找到一个木桶,往井边走。 等随施起床准备做朝饭的时候,就看见屋外已经升起了袅袅的炊烟,她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就看见热水已经烧好了,旁边又用黄泥垒起了一个简单的灶,灶上的锅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这会儿正咕嘟咕嘟地煮着粥。 那个玉儿的便宜夫君,这会儿正在一边的菜地里摘菜,看见她起了就朝她挥手,一把绿油油的菜在他的头顶晃来晃去,简直就是个傻子。
77 首页 上一页 59 60 61 62 63 6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