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吴牧风吃惊的表情,浩哥笑道,“你之前还瞧不起人家……人家一天能挣你一辈子的……” “我……”吴牧风哑然。 “所以啊……”浩哥一拍他肩膀,“就算你好这口,也别痴心妄想他了。人家那档次,那多少达官显贵都爱答不理呢,就你我这种小喽啰,才入不了人家的眼呢……” “谁好这口了!”吴牧风故作不屑地抖了下肩膀,甩开了浩哥的手,“我……我就是好奇……谁让他名字奇奇怪怪的……” 浩哥点点头,“他名字是有点怪,大号叫‘东书’,但这里的人一般也不敢直接叫,就都叫‘东先生’。不过话也说回来,人家那都是伺候有钱人的,名字自然要文邹邹的。你这乡巴佬不还叫牧风吗?你倒说说,你个放羊的叫牧风,岂不是羊都让大风刮没了。” 又和浩哥打了会嘴炮,房里其他死斗士也都陆续回来了,其他人看到他身上的伤也没有多问——在这种地方,身上受伤,太正常的事了。没一会便都熄灯躺下了。 但吴牧风心里却依旧很乱。 这个东先生派头这么大吗?一个卖笑的,居然连醉生楼的大管家都怕他? 可他这么高贵,怎么会特意来给自己解围?还不惜说那种露骨的话? 如果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那为什么刚救完时他却又那么冷漠? 而且,他排场那么大的一个人,为什么会独自一个人出现在黑灯瞎火的大炮旁? 以及……他不是个卖笑的吗?那么臭的脸,怎么卖得出去?这有钱人口味这么独特吗? 这么多问题,吴牧风一个也想不明白,但经过了这心惊肉跳的一天,他太累了,索性不再去想。他自我安慰道,“管他呢,只要明天还有大白馒头吃,这啥也不愁了”,然后沉沉睡去…… ———— 醉生楼是一个等级极其森严的地方。且不说奴隶和客人之间,就单是奴隶内部,差一级,也隔着一条巨大的鸿沟。 吴牧风在狠狠饱吃了几顿大馒头后才发现,原来比他更高等级的死斗士,饭堂是单独的。虽然隔着围墙,但炖肉的香气却不时飘出来。吴牧风终于信了浩哥说的,“最高等级的倌人,是能住独栋小楼的。” 所以他也没觉得自己能再见到那个叫“东书”的男倌人。 自被放回来后他一直提心吊胆,虽然当时那人给他解了围,但吴牧风很难相信,那些一肚子心眼的老爷管家们会相信他说的话——他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头牌,会去花园里和自己这个下等奴隶私会。 但奇怪的是,自那日后,再也没人来找过他。甚至连大炮爆炸的事,也不再有人提,仿佛那只是一场无关痛痒的意外——在每天不知有多少奴隶被打死的醉生楼里,一场无人伤亡的爆炸,也许并不是什么大事。 被烧毁的花园很快就重建了——这里最不缺的就是苦劳力和银子,新的土壤一盖,再种上同样昂贵的花木,就一点痕迹都看不出了。但那枚惹事的大炮,却依旧放在那里。没有挪动。 虽然明知该远离这里,但吴牧风心里总有一个疑问。于是在所有人都淡忘了这场爆炸之后,他又偷偷跑来了。 大炮断成了数块,原本昂扬向天的炮筒如今躺在地上,断口处还有火药残迹。夕阳洒在漆黑的炮身上,给它笼上一层金黄。周围新栽的草木很茂盛,吴牧风探着身子钻进去,借着残阳余晖,在草地里这摸摸,那探探。 炮身上都是锈,已看不出本来模样,但吴牧风记得,那里原本有三个气派的浮雕字——平戎炮。 “你还敢来这里,不怕再被抓起来吗?” 冰冷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这一次,即使没回头,吴牧风也听出了是谁——如果你连续两次遇到同一个人都是在生死存亡时,那你也会不由自主地记住那代表着倒霉的声音。 东先生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定定地看着他。 他依旧是一身白衣,一根玉簪,看起来很素雅。但微风拂过,他纱般轻薄的衣角就跟着翩飞,露出里面同样雪白的皮肤。 吴牧风缓缓回过身,看着面前这个神秘的男人,回问道,“那你呢?” 男人没有接话,只是淡淡地说,“想活命,就少点好奇心。”说完他便离开了。但没走两步就听到身后吴牧风的声音—— “爆炸是你弄的,对不对?” 他身影略顿了一下,但没有停下脚步。他的脚依旧有点跛,走得并不快。吴牧风腿长步子大,几步便追上了他,拦住他的去路,“这是你搞的吧?” 手掌摊开,里面是一个小巧的圆锥形配件。原本灰色的金属表面沾满了泥土,不仔细看还以为只是个土块——是吴牧风刚才在大炮残骸里找到的。 “你给封火口动了手脚,挡住了排气孔,炮筒里的热气散发不出去,所以大炮才会炸,是吧?” 第三次见面了,吴牧风终于在这个男人脸上看到了“冷漠”之外的第二种表情——他深黑的双眸有点闪烁,下颌因紧绷而微微颤抖。 但他说出来的话依旧是冰冷的——“你不该和我说,而该去报告梁管家。” 吴牧风没想到他会这么想自己,赶紧解释,“我那天挨了打都没出卖你,今天当然也不会。” 男人双眼微眯,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比他高也比他壮的下等奴隶,冷冷地说,“所以,你是来谈条件的?” “我……我不是……” “那你想要什么?” 看着面前男人眼神中藏不住的疏远和提防,吴牧风有点生气,“你就一定要把人想得那么坏吗?!” 他话一出口,对面男人倒是微愣了一下,又过了几秒,才开口道,“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第7章 7 既然扯平了,那就两不相欠吧 ==== 7 既然扯平了,那就两不相欠吧 关于这个问题,吴牧风自己也想不清楚——是啊,这个毫无礼貌的白眼狼,还是个卖笑的男人,为什么要包庇他呢——板子落在身上可是真疼啊。 难道就因为……他……长得好看? 可他再好看也是个男的啊,他吴牧风顶天立地一大老爷们,才不好这口啊! “我……我……我皮糙肉厚……扛打!” 吴牧风支吾半天,终于想到了个解释——是啊,他吴牧风这辈子从来不做恃强凌弱的事!遇到弱者当然要保护!管他是男是女,管他是良家人还是妓?!面前这人白白瘦瘦,和个瓷娃娃似的,光是跌进水塘里就能把腿摔伤,这么多天都好不了,那大板子要是落在他身上—— “就……就你这小身板……要挨一下不就打烂了……我……我不……不怕!” 因为从小在大草原上摸爬滚打,吴牧风的皮肤早就被晒成了古铜色,脸上也满是山风刮过的粗糙质感。他身上肌肉饱满,肩宽背厚,一双驯过野马的大手更是关节分明、粗大有力。而对比之下,对面这个白皙纤瘦的人简直精致得不像个男人。 “那我倒要谢谢你了。” 男人冷冷道。 吴牧风不明白,长得那么好看的一个人,怎么能把一句好话说得那么难听。他到底怎么混成妓院头牌的?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爆炸时我救了你一次,挨板子时你救了我一次,咱俩扯平了……” “既然扯平了,那就两不相欠吧。” 说完,男人不再理他,转身往前走。吴牧风只好跟在他身后,“哎你等等……我……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去挡封火口啊?那个很危险啊,那大炮是打仗的,威力可大了!不是能随便玩的……” 男人走路还是有点瘸,但他的脸色很冷,一副打定主意不再理他的样子,任由吴牧风在旁边喋喋不休,“还是说你是故意想搞破坏啊?可是为什么啊?而且,你现在这样做,只会让它筒身爆炸,你什么也炸不到!就算你是想毁掉它,那你当时怎么不跑呢,你是没觉得它会炸吗……你当时本来想干什么啊?” “我不是要去告发你……我就是……我也喜欢鼓捣这些大炮啥的……你告诉我咱俩可以一起研究嘛……你这样瞎弄很危险的……你看上次你就差点被炸死……你还离那么近……哎……我说你腿瘸着你倒是走慢点啊……” 吴牧风像块狗皮膏药一样跟着这人,一边唱着独角戏,一边大脑飞速思索,“哎!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搞错了,你把出风口和进风口认反了?本来是想让它哑火啊?我和你说啊,这个炮它和一般的炮构造是不一样的……你不能按那些炮的构造弄啊……它这里面是有个机关的……” “你很了解这个炮?”男人终于打断了他絮絮叨叨的话。 “我……”吴牧风哑然,他记得浩哥的叮嘱,关于八年前的那场叛乱及相关的一切,都是不能乱说的禁忌,于是他赶紧改口道,“我……我……猜的……” 男人依旧用那锐利的目光盯着他,似乎要把他看穿一般。吴牧风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但没等他们再说话,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呼叫,“东先生!” 吴牧风转头看去,发现是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正快步往这边走来,“您怎么在这啊?倒让奴才好找!主子马上就来了……正到处找您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吴牧风感觉此话一出,男人脖子上的筋微微动了下。但他很快恢复了正常,淡淡说了句“知道了”。 几个下人赶忙上前搀扶,装饰精美的轿辇就停在过道。吴牧风发现,他的腿是还没好,没走几步路,便被搀着坐进了轿子,抬走了。 看着那浩浩荡荡的随从,吴牧风突然意识到,他为什么会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很不一样——是他身上的矛盾感。 他穿着讲究,妆发华丽,皮肤细嫩得就像从没干过一点活,身边还有一大堆伺候的下人,一看就是一个“混得很好”的高级妓。 但与此同时,他眼神凌厉,气场很强,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身上还有股似有似无的……杀气。 是,杀气。这就是吴牧风感觉到的——这绝不是一个倌人该有的特质。 这种神秘感,让吴牧风不由自主陷进去…… ———— 角斗场里人声鼎沸,虽然比赛还没正式开始,但观景台上已经坐满了人。 这是一座露天的三层圆筒楼,一楼是奴隶的角斗场,二三楼都是看台。但相比起二楼拥挤的散客区,三楼的包厢里倒是清净雅致。 “林公子您可真有本事,这包厢可不好定吧。我听说光楼下一个散座,价格都翻了好几番了。那王丞相的儿子也想订个雅间,托了一圈人,愣是没订到呢。” 负责倒酒的小厮最机灵嘴甜,一句话说得客人眉开眼笑。 “我本来都懒得来。结果手下那帮小子非说你们这批新进的奴隶,比我府上养的还厉害。你说听了这话,我还能坐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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