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模模糊糊地想,今天就是死期了吗? 他不甘心。十八年来他没过过太多好日子,但他每天都努力活着,他总觉得明天会好的…… 但此时此刻,他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小,刀片离他的喉咙越来越近,耳畔的欢呼声越来越大,他甚至都听到了死亡迫近的脚步…… 啪嗒……啪嗒…… 就在他即将力竭的时候,他突然感到耳畔一股劲风急过,嗵的一声,压在他身上的力量,松了。 ———— 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对方松开了手。 终于挣开压制的吴牧风立刻一个轱辘起身,接着他看到,一个金色的球状物从对方手背上弹开,滚落到地上。 他无暇他顾,立刻冲上前,冲着对方面门就是一拳。这一拳简直使出了全部力气,对方立刻跌倒在地,牙飞出去好几颗。吴牧风不给他任何喘息机会,一个跨步压在那人身上,一把抓住他藏了刀片的手。接着只听咔嚓一声,那人的手臂便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折了。 谁也没有想到反转来得这么多,这么快——他明明看起来都快不行了…… 观众席中的欢呼更热烈了,每个人都站了起来,高喊着他的名字,“吴牧风,杀了他!” 他的全部怒火都汇集在拳头上,砰的一声挥下,那张阴险狠毒的脸就肿了。 砰,又一下,那张脸开始扭曲。 砰……砰……血开始从那人的口鼻中流出。 随着击打,更多的血从眼睛、耳朵中流出——里面的骨头被砸裂了。 明明有更快的方法结束比赛,但他却选择用拳头,一下一下,把这个脑袋打烂。 这是纯粹的发泄。 欢呼声、喊叫声、银钱扔到地上的声音更大了,人们高呼着他的名字,庆祝着他胜利。但他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他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击打的动作,一下,又一下。 ———— “哇,来值了!这场也太精彩了!” 直到看到一个奴隶把另一个奴隶的头骨砸烂、脑浆砸出来,林公子才从兴奋中回过神来,他的手已经拍红了,满脸都是喜悦,连脖子都因激动而充血。他冲着身旁的美人一偏头,“怎么样,没吓到你吧。” 美人的呼吸也有点紧,他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林公子还在继续回味,“这个牧风可以啊,刚才明明都要不行了,也不知怎么的,那个人突然就自己弹开了,这才又给了他喘息的机会。哎,你看清楚那是发生什么了吗?” 林公子虽然这么问,但很显然,他并没打算从一个男倌人那里得到答案——这种力量与血性的游戏,只有雄性中的强者,才配看,才看得懂。 说着,他看了看美人依旧有点抖的细嫩双手,微微一笑,“咦,你什么时候把那个金钱桔吃了?还以为你要一直握在手里玩呢。” 说着,他又递上盛着金色小桔的餐碟,“喜欢吃的话,等有空我带你去岭南,吃现摘的。” ———— 吴牧风被带上三楼包厢时,整个人还是懵的。 他满脑子都是大片的色块,红色的血,灰色的脑浆,还有那人濒死时翻的白眼……他觉得自己像被投进一个大染缸里,里面窒息、绝望,周围回荡着激动的“杀了他”,缸壁又高又滑,他怎么也爬不上去……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是怎么被拖离那团血肉模糊的尸体,是怎么被举着手宣布冠军,是怎么被欢呼,被喝彩…… 甚至直至踏进这个装修奢华的房间时,他还是愣的,什么“下周的生辰宴”“一定要来”他统统没听到,梁管家笑出褶子的脸他也没看到。 楼下继续传来掌声、欢呼声——死斗还在继续。站在窗边的吴牧风这才发现,从高楼上俯瞰决斗赛,就像在看……斗蛐蛐。看不清奴隶脸上的痛苦与挣扎,也看不清他们身上的伤痛和鲜血,他们渺小得就像蛐蛐罐里的两个小虫,看他们斗在一起很有趣,伸手直接把他们碾死……似乎也很有趣。 “下场别让我失望啊!” 林公子乐呵呵地说,毫不在意这个奴隶还在神游的表情——一场激烈杀戮后,大脑暂时陷入空白,这很正常。 梁管家忙在旁边附和,“林公子您放心,保证给您安排好。到时候还请您府上的人手下留情啊!” “切磋而已,大家互相交流。点到为止。” 林公子微微一笑,然后他回身冲美人一挥手,“东先生,那回见了!” 梁管家忙在前面引路,“林公子,您这边请。楼下还有几个好苗子,您也给长长眼……” 梁管家引领着林公子离开,吴牧风麻木地跟在后面。可就在他要离开这个金碧辉煌的房间时,他的目光却被桌子上的一碟水果吸引。 浑圆金黄,龙眼大小。 吴牧风瞬间回过神来,他认识它! 在那个刀片离他喉咙只有半寸的时刻,在那个他以为“此命休矣”的时刻,他看到那东西从天而降,正砸到对方握刀的手上。他记得它带起的风,他似乎还闻到了它的香甜…… 他猛然抬头,就又看到了那个人——那张似乎永远不会笑的脸,和那身似乎永远不会脏的白衣。
第9章 9 都干这行了,骨子里还不是一样下贱 == 9 都干这行了,骨子里还不是一样下贱 其他人都离开了,只有吴牧风还定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一脸不可置信。 “是……你?” “你该走了。” 两个人同时开口,两句话撞在一起,似乎谁也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 男人依旧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模样。他一身精致的白色刺绣长衫,头戴玉簪,腰挂玉佩。站在这间满是字画古董的上等包厢里,就像另一个昂贵摆件。 吴牧风还在震惊中,小厮已经走上前,不动声色地把他挤到一边,“东先生,咱们也回去吧。”说罢,他伸手搀住他纤细的胳膊,扶着他从吴牧风身边走过——他的腿伤还没好。 吴牧风觉得这人轻得就像一团雾,风一吹就散了。 出门时,他用手轻轻扶了一下门框,那双手,白嫩纤细,似乎稍一用力就会断掉。 看着那双手,吴牧风开始怀疑,那枚他从没见过的稀罕水果,会是这双手扔下去的吗?这么柔弱无力的手,怎么会瞄得那么准?打得那么狠? “你怎么还在这啊?!” 门口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他的愣神,是浩哥,他一脸紧张,拉起吴牧风的胳膊就走,“这里哪是我们能待的地方啊,赶紧走,要让客人看到你可就惨了!” 浩哥拉着他钻进下人专用的小道,一路小跑,直到回到昏暗逼仄的休息室,浩哥才放慢了脚步。他一拍吴牧风的胳膊,“你小子今天是真行!绝处逢生!我都快急死了。你怎么做到的啊?他怎么突然就松手了?” “我……我也不知道……”吴牧风犹豫着说,“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到了他的手……” “就这?” 吴牧风忐忑地点了点头。 “也有可能。客人往下扔那么多东西,有时候确实挺干扰的。不过那小子也是活该,自己手脚不干净。这就是报应。你是不知道,你反杀的时候,我们都可解气了!” “浩哥,老张不是说不让用武器吗?” “哎……话是这么说……可裁判管不管,全看赛场上的观众。要是骂的人多,他就出来管,要是大家都更兴奋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怎么还能这样啊?” “放心了。你小子这次算是一战成名了。现在外面都在夸你,要下次再有人冲你来阴的,估计观众的唾沫就能喷死他!” “那……那也不公平啊?!”吴牧风依旧不服。 “公平?”浩哥挑了挑眉,“你我生来当奴隶,人家生来坐在楼顶上看戏,你说公不公平?” “我……”吴牧风一时语塞。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走,我带你吃饭去,新饭堂啊!” 浩哥不由分说,拉着吴牧风就走,“你这一战成了,以后好吃的还在后面呢!” ———— “哎,你们快看,那是什么人啊?” 繁华的大街上人来人往,两边是整齐漂亮的商铺,门口站着吆喝招揽生意的小厮,马路中间,赶车的、骑马的、走路的熙熙攘攘。 但即使在这最热闹的京城主干道上,一队漂亮的马车还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马匹膘肥身健,体型匀称,后面拉的车又宽又长,车身是暗枣红色漆木,上面挂着精致的刺绣门帘。 “这么气派的马车,是哪家老爷啊?” “老爷都是骑马坐轿的。我看是哪家的小姐们吧。” 人们站在街旁,边看边讨论。其中一个打扮浪荡的青年不屑地一笑,“你们啊,一看就没见过世面。” 旁边人不服气,“那你说,这是谁家的马车?这么奢侈,除了当官的,有钱人,还有谁用得起?” “那我今天就让你们这些土包子开开眼。”青年伸手一指,“你们看到那马车前面挂的玻璃盏了吗?认识上边的字吗?” “这有什么不认识的,那不是个‘醉’吗?” “这醉是什么意思啊,也没听说哪家富户人家姓醉啊?” 青年一脸鄙视地摇摇头,“那醉可不是什么醉府,那是……醉生楼。” “醉生楼?这是什么?”有人一脸迷茫,但也有人立刻两眼放光,“你说的是,郊外那个高档窑子,醉生楼?” “窑子?”众人一听都震惊不已,“窑子怎么用得起这么贵的车?” “所以说你们是土包子嘛,啥也没见过。人家那窑子,是专门伺候官老爷的。那里面,就算是最下等的倌人,那过得都比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好。” “切……过得再好又怎样……还不是出来卖的。” “你们懂什么,人家这醉生楼里最高档的倌人,那可是不卖身的,就是陪你聊聊天,谈谈琴。高雅着呢。” “得了吧……不卖身就不是贱籍了?依我看啊,那些说不卖的,就是钱还没砸够……都干这行了,骨子里还不是一样下贱。” “就是就是……咱就算没钱,那也是清清白白自由身。” 人们口中嘲讽着妓的身份低微,但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那气派的马车,似乎想透过那绣着华丽花纹的车帘,看到里面那些让他们又鄙视又好奇的妓。 直到两辆马车都走过去,人们才发现,这队伍很长,后面还跟着一些步行的人。这些人都是年轻男人,个个身材魁梧。但奇怪的是,他们脖子上都带着一条项圈,项圈之间还拴着铁链。他们走在中间,两旁是带刀侍卫。 “这些又是什么人?怎么都用铁链拴着啊?是要去卖奴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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