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庭把他送回府后,才拿着东西去钟家,临走前赵夜阑喊住他:“不该说的话就别说。” “放心吧。” 回来的时候,燕明庭带回好大一块猪肉,一进府就喊道:“赵夜阑,快来看越红母亲给你送的大礼。” 赵夜阑在书房都听到他中气十足的声音了,拿着卷书走到前院一看,就看见他将猪肉交给厨子,然后笑着向他走过来。 赵夜阑连忙后退几步:“你洗手了吗!” “哦,对。”燕明庭转身去打水,一边洗手上的油污,一边说道,“越红她娘一直没有告诉越红,打算偷偷给她一个惊喜,方才将裙子交给她娘的时候,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实在应付不来这种场面,就赶紧跑了。” 赵夜阑无声笑了一下,不经意间一瞥,瞧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擦手,上面绣着春日桃花,正是他之前替他擦汗的那一块,叫燕明庭扔掉,对方竟然还带在身上。 “也不知道越红会不会喜欢,万一她要是不喜欢,伤了她娘的心怎么办?你说我要不要提前跟越红通个气?”燕明庭将水泼掉,转身回头问道。 “随你。”赵夜阑拿起书,转身往书房走去。 燕明庭追了上来,将挽起的袖子放下:“应该不用吧,我猜她应该会喜欢的。” “为什么?”赵夜阑侧头看着他。 燕明庭停下,上下打量他一眼,欣赏道:“这家铺子虽然价钱贵得离谱,但是做出来的衣服,件件都好看,毕竟我也看过不少,没人会不喜欢。” 赵夜阑盯着他,半晌,偏过了头。 “你又在偷笑。” “我没有。” “你嘴角弯了一丝丝!” “你胡扯。” 赵夜阑大步往前走,燕明庭非要跟着他,两人在走廊上拉拉扯扯,叫覃管家看见了,转头跟旁边的下人们说:“瞧见没?他们现在可比老将军和老夫人当年还恩爱。” “我也没见到老将军和夫人恩爱的场景啊,您给说说呗?”下人说。 “就……反正没他俩现在这么恩爱。不行,我得去给老将军上柱香,告诉他们现在府里一切都好。”覃管家乐呵呵地去祠堂,全然忘了赵夜阑刚进门那段时日,他来这里哭了多少回。 现在一个多月过去,府里的人都已经习惯了这位挑剔又难伺候的主子,出手大方不说,和将军的感情是越来越好了! “派人去查大夫了吗?”赵夜阑走进书房问道。 “嗯,方才找了几个靠得住的去查了。哎,早知道把就那俩家伙一起带回来了,可惜她们不愿来京城。”燕明庭感慨道。 “哪两个家伙?” “你不认识,军营里的小智囊和闯祸精。”燕明庭叹气道,“老军师在去年年底也过世了,哎。” “小智囊?有机会倒是想见见。”赵夜阑闲适地坐下,继续翻阅书籍。 “会有机会的吧,如果你愿意去军营走一遭。”燕明庭笑道。 “怎么,想见她们一面还如此之难?”赵夜阑嗤之以鼻,“那不见也罢。” 燕明庭朗声大笑。 片刻后,他们一人躺在塌上翻书,一人坐在门槛上擦剑,无人说话,安静得只能听见书页翻过的声音,和兵器划动的锐利声。 赵夜阑竟也不觉得吵人,偶尔听见那边走动的声音,便知他是去换一把剑来擦拭。 他侧头看向窗外,风平浪静,院里的花儿都开了,只是品种太少,少了些观赏的雅致。 他对着窗外喊了一声小高,高檀很快就出现:“大人,有何吩咐?” “去准备一下,明日去赏花。” “好,还是按照原来那样准备吗?” “嗯。”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又回头望向门口的人,谁知燕明庭不知何时转头看着他,眼里隐隐有些期待,像一只希望被主人带走的大狗,他问道,“你去不去……” “我去我去。”燕明庭飞快地打断他的话,提起剑就走了进来,“需要准备点什么?用不用我帮忙?” “你的剑离我远点。”赵夜阑指着那把晃动着的尖锐利剑。 燕明庭马上插/入剑鞘里。 赵夜阑扭头跟高檀吩咐道:“吃食多准备些就行,这头猪胃口很大。” 燕明庭:“?” “好。”高檀捂着嘴,一路笑着跑开了。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 每逢踏春赏花时节,赵夜阑便会抽空特地出去一趟,在城外的山上,饮着春茶,望着天边的云和山间的花,偷得浮生半日闲。 出发时,燕明庭以为只是个简单的赏花,没想到轿子里的东西都快塞满了,奇道:“你都带了些什么东西?” “自然是用得上的东西。” 轿子停在山下,下人们扛着东西往上爬,赵夜阑拾级而上,没走几步,就开始擦汗了。 高檀习惯性地去搀着他继续走,谁知却被人轻轻往旁边推了一下,然后位子就被别人抢了。 “小高你去前面带路,他们都不知道爬到哪儿去了。”燕明庭道。 “哦……”高檀见他把赵夜阑扶稳了,憨厚一笑,“好,我去找他们。” 赵夜阑侧头看着燕明庭:“你会扶人吗?” “当然会啊。” “那你抓着我做什么?胳膊都抓疼了!”赵夜阑厉声道。 “哦哦,不好意思。”燕明庭赶紧给他揉了揉,小心搀着他往上爬,正好趁着这机会锻炼锻炼。可没爬一会,就看见一座凉亭,高檀已经命人把东西都放下了。 “就到这了?”燕明庭问。 “不然你还想上天吗?”赵夜阑斜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走到亭中,在铺好垫子的石凳上坐下。 片刻后,桌上就摆满了糕点蜜饯,还烹起了茶。 燕明庭:“……”真是极致的享受啊。 “行了,你们都自己去玩吧。”赵夜阑不喜有人打扰,打发完下人,身边就剩下高檀和燕明庭。 他看出高檀眼里的雀跃,这小子这么多年一直寸步不离地保护他的安危,眼下有燕明庭在身边,便让他也放心去玩了。 高檀高兴得跟只猴儿似的,在几棵树上来回窜。 燕明庭在他旁边坐下,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百无聊赖道:“我以为你们文人赏花,会做点特别的事呢,真的就只是看花啊?这花有什么好看的?” “莽夫。”赵夜阑白他一眼,“再好的景,入了你的眼也是糟蹋了,你又何必跟过来。” “这不是想看看你们到底怎么赏花的嘛。”燕明庭笑着支起下颌,眉眼弯弯地凝视着他的侧脸。 看得久了,视野中心渐渐只容纳得下一人,亭外姹紫嫣红的春花就变成了点缀,红的、黄的、蓝的、紫的,都不如这眼前人的白肤红唇乌发好看。 察觉到对方逐渐认真的视线,赵夜阑端茶的手微微一顿,没有回望过去,不想深究,而是垂下眸子,低头饮茶。 说不清是懒得搭理,还是逃避。 坐了一会,赵夜阑终于舍得站起来了,他张望一圈,将四周大好景色纳入眼中。 不远处有一片桃林,燕明庭注意到高檀在和掉落的花瓣玩,觉得有趣,提剑跃了过去,和高檀在林间过起了招。 高檀莫名其妙地回了几招,觉得自己打不赢,又怕伤到主子,索性使着轻功溜了。 燕明庭刚热好身,看着四周一片鲜花丛木,终于有一丝理解赏花之人的乐趣了,世界仿佛就剩下他自己,与自然合二为一,会自然而然地想要纾解心绪。 他提起剑,在林间舞动起来,将每一片掉落的花瓣当做敌人,林间响起一阵簌簌声,他身形灵动矫健,如风幻影,与春意盎然的景色构成一道绝佳的画面。 利剑一横,恰好接住一朵花,他停了下来,信手拿过花瓣,走出林间,发现赵夜阑正在亭中作画,动作行云流畅。 恰在这时,赵夜阑抬起头来,注视着他。 也不知怎的,燕明庭看着不远处仿佛置身画中的人,心随意动,下意识将花瓣隔空扔过去,直接插/入赵夜阑的头发里,恰好落在玉冠的位子上,相映成趣。 “……”赵夜阑抬手想取下来,笔却在袖子上溅了两滴墨,他又赶忙去擦袖子。 “你在画什么呢?”燕明庭笑着走到亭中,往桌面上的宣纸上看去,只见对方已经画出了山间大半风景。 忽然间,他眉头一挑,笑意盈盈地指着画上的一片桃林说:“你把我画进去了,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整幅画只有一个人影,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了画中人舞剑时的潇洒与轻灵。 赵夜阑提笔重新蘸取颜料,侧头与之对视:“谁让你闯进我画里来的?”
第26章 春日多雨,豆大的雨珠溅在青瓦上,雨水顺着屋檐形成一道道水柱,连绵不绝地落到地面上,溅起一圈圈的水花,滋润着大地万物。 何翠章撑着伞,匆匆赶到将军府,在门口撞见了刚到的钟越红和另外几名副将,几人甩甩伞面上的雨水,拍拍裤腿。 “这么急召我们前来,是出了什么大事吗?”何翠章问道。 “等会见了将军就知道了。”钟越红说道。 几人点点头,一身湿气地去找燕明庭,却发现今日议事的地点是在书房。 平日大家都习惯在武器库房,可以一边议事,一边练练身手,来到书房的机会着实少得可怜。 几人一踏进书房,就闻到了笔墨的味道,何翠章道:“哎,头开始疼了,一看见书我就头晕。” 众人笑了起来,钟越红也笑,看见燕明庭背对着他们,拱手道:“将军,我们来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好半晌,燕明庭才回过神看着他们,大眼瞪小眼。 气氛诡异得很。 “哦,你们来啦。”燕明庭招招手,将他们召至身前,“找你们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查找大夫一事查的怎么样了?” “还在继续查,只是附近的人都说没听过鲍伦的名字,我怀疑他没有用真名去看大夫。而且我们拿着画像去,也没有大夫认识。”钟越红说。 “说到这个画像啊……”燕明庭忽然来了兴趣,往身后一指,“你们看看这幅画像怎么样?” 顺着视线抬头望过去,大家这才发现燕明庭一直是在站在一幅画的前面。 而那幅画高高挂起,画上烟波浩渺,一簇簇姹紫嫣红的鲜花争相开放,实在是赏心悦目。 可惜再好的画,对这群武人来说,都是对牛弹琴。 几人仔细看了一会,很是敷衍地点点头:“不错不错,咱们刚刚说到哪了?” 钟越红:“说到画像了。” 何翠章接话:“对,我是觉得鲍伦这个画像没画好。” “我这就有一幅上好的画像啊!”燕明庭道,“来来,你们看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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