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夜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看向燕明庭,对方也望了过来,两人相视一笑。 院使又开了几个方子,食疗药疗都不能少。 赵夜阑郑重地谢过他们,又亲自将他们送出府,才派人去抓药,然后回到房中,照顾燕明庭用膳。 刚醒过来的人胃口不是很好,平时能吃五大碗的人,这会也只能吃三大碗了。 “……” 赵夜阑咽了咽口水,一想到自己顶多两碗的饭量,忽然觉得如果是自己失这么多血,可能还真熬不过去,可见有时候当个饭桶也还是有好处。 吃饱饭,燕明庭摆出促膝长谈的架势:“你们的话我其实都听见了。” 赵夜阑揉揉眉心,解释道:“她们不是我叫的,是……” “我说的不是这个。”燕明庭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阮弦说的书信是怎么回事?” 赵夜阑一时哑然。 “你不可以这样。”燕明庭轻微蹙起眉,抚摸着他的脸颊,“如果我出了事,你也不能有轻生的念头,你要长命百岁,我才能安心。” “我一个人长命百岁有什么用?”赵夜阑睨了他一眼,本就是孑然一身,如果燕明庭也出了事,这往后岁月就将是无尽孤独的折磨,“死者长已矣,生者常戚戚,你觉得我会活得快活吗?” 燕明庭沉默许久,知道他一定会这么做,内心软得一塌糊涂。从小就被灌输了保护臣民的思想,他也坚持了这么多年,头一回尝到有人保护自己的滋味,心疼的背后,又暗藏着无尽的欢喜。 “梦亭,梦亭……”燕明庭将人拥进怀里,喊着他的名字,闭上眼睛嗅着他身上的香气,“活过来真好,我又可以每天都见到你了。” 赵夜阑双手搂住着他的后背,深吸一口气,苦尽甘来地笑了一下,侧头亲了亲他的耳朵,一路吻过脸颊,额头和嘴唇。 “幸好。” 幸好你活过来了,我也就活过来了。 * 燕明庭的恢复情况还不错,每天进食很多,就是大部分时间都得躺在床上,他无奈地跟赵夜阑抱怨:“我就没在床上躺这么久过,这日子也太苦了。” 赵夜阑无法苟同,因为他是很爱躺在床上的,若不是有事要做,他宁愿天天躺了吃,吃了躺。 “我出去一趟,你好好躺着。” “咋地,要去找姑娘们了呀?”燕明庭半靠在床上,一边嗑瓜子,一边斜他一眼。 “是,我不仅要找姑娘们,我还要给她们花银子呢。”赵夜阑呛他一句,这厮明知道他去做什么,非要来一出拈酸吃醋的戏码,真是把他给闲的。 赵夜阑带着小高去了平时联络的那间屋子,四处寻找了一番,在一块凹凸不平的墙缝里掏出一个盒子,被锁住了。 小高在附近找到了钥匙,正要打开,就听见赵夜阑说了一句没用的,可是他的钥匙却是准确无误地插进去了啊,他欣喜地打开锁,然后就愣住了—— 里面居然还放着一个带锁的盒子! “臭丫头,这时候还不忘玩点小把戏。”赵夜阑笑了笑,将盒子丢给小高,“直接砸。” 是哦!直接砸不就完事了吗! 小高用尽全力,徒手砸烂了盒子,然后神色痛苦地捧着手去角落吹吹。 赵夜阑拿起一沓银票,走进地道,神不知鬼不觉地来了红袖楼。 楼里一片惨淡,自从顾袅袅出事后,这里就没有开门了,有些下人和姑娘们已经偷偷跑了。剩下的几个心腹如青烟、阿裳等,是知道赵夜阑是她们背后的主人,还一直在等消息。 赵夜阑一走进顾袅袅的房间,就看见那几个姑娘坐在一起抹眼泪。 青烟率先看见他,红着眼睛问:“赵大人,顾姐姐还能不能回来了?” 这里的人都是苦命人,顾袅袅是有过相同经历的,平时待她们不薄,这会都没有离开,也是在期盼着顾袅袅还能回来。 “你们别等了。”赵夜阑将银票放在桌上,每个人分了一些,“她让我把这些给你们,离开京城吧,以后找个好人家,找不到也没关系,这些银两够你们这辈子衣食无忧了。” “她呢?她是不是真的回不来了?”青烟抱着渺小的希望问道。 赵夜阑摇头,叹息道:“你们快走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几人哭着收拾东西,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最后就剩下赵夜阑,他环视一圈,打开一个衣柜,将里面存放的包袱取出来,放在桌上打开来看。 里面有最奇特的香料,和他最爱的茶叶。 每年春天,红袖楼都会偷偷拿上一些茶叶给他。篮子传信时,里面除了一些应季果子,出现最多的就是梨,有生津止咳之效,因为他总是在咳嗽。他的香囊有不少是顾袅袅给的,外人都取笑他爱香,只有顾袅袅知道他对香的执着是从而何来。 他们非亲非故,相互利用,却都把对方放在了朋友的位子上。 从红袖楼回到府上后,燕明庭就察觉到他兴致不高,问道:“都处理好了?” 赵夜阑点点头,打了个哈欠,就说要睡觉。 燕明庭从后面抱着他,无声地安慰着他。 顾袅袅的案子已经审过了,她一口咬定是赵旭逃到她的红袖楼,威胁她行刺,与其他人无关,既没有牵扯到红袖楼的人,也没有暴露出赵夜阑与她的关系,最后审理结果就是暂时押在天牢,等待皇上醒过来之后亲自发落。 赵暄中途倒是醒过来一次,那一刀距离他心脏只有一丁点距离,抢救了几天才算暂时保住性命,之后便一直在昏迷中。前天夜里短暂地睁开了一会眼,看见孙暮芸守在床边,又听闻她诞下龙子,像是嘱托后事一般,强撑着身体立下了太子,然后就又晕了过去。 清晨,赵夜阑起床后,照看了一会燕明庭,然后进宫去探望了一下,正巧撞见正在侍疾的孙暮芸,对方生产完不久,也需要注意身体,只能偶尔来寝殿守一阵。 李津羽和几位尚书等人也在皇宫,几人见了他,走到外面去讨论了一会政务上的事,又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每个人脸上都是愁云密布。 阚川询问了一下燕明庭的身体:“听说燕将军醒过来了,恢复得怎么样?” “还行,吃得比我都多。”赵夜阑说。 “那就好,燕将军这次也是受了不少苦。” “也多亏你提到了凌云寺呢。”说起来,他是不是得去还愿,给庙里捐点香火钱了? “怎么,你去了凌云寺?”阚川上下打量一圈,“你不会还上山了吧?” 赵夜阑默认。 阚川震撼不已:“士别三日,真是……当刮目相看啊。” 因为与他们谈话,多耽搁了些时间,赵夜阑回府的时候,听见覃管家说燕明庭不肯用饭,忙走进屋内,就看见燕明庭苦大仇深地盯着桌上的食物。 “怎么不吃饭?”赵夜阑在他身旁坐下。 “他情况是不是很严重?”燕明庭问。 “太医说比之前的好一些,姚沐泽的师父还带着巫医一起去诊治了一遍,重新开了个方子,兴许有用。”赵夜阑给他碗里夹了些菜。 “那你怎么回来这么晚?”燕明庭委屈巴巴地说,“说好早点回来一起吃饭的。” “跟阚川和李津羽他们多聊了一阵,就回来晚了。” “真的?不是因为皇上?”燕明庭看了他一眼,突然凑到他脸颊旁边仔细盯着他的眼睛,“你没有为他哭吧?” “我哭什么?”赵夜阑茫然道。 “我受伤的时候你总在哭……没有为他哭就好,吃饭吃饭。”燕明庭胃口又来了,“你喂我吧。” “你别得寸进尺。” 燕明庭缓缓抬起手,手腕上一道道伤痕展现在他面前,赵夜阑登时又心软了,耐心地给他喂饭。 “哎哟哎哟。”覃管家过来添菜,走到门口见到此种情形,险些摔倒,双手端着盘子,跟旁边的小高说,“你把我眼睛捂一下。” 下午,天牢里突然传出消息,刺杀皇上的女人暴毙身亡,然而太医们都忙着为皇上诊治,因此经由数名狱卒确认气息全无后,李津羽就只好让人把刺客丢到乱葬岗去了。 两日后,宫里终于传来好消息,赵暄醒过来了,所有大臣都赶到了皇宫,除了还在养伤的燕明庭。 燕明庭这些日子成天躺在床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开始还挺逍遥自在,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可自从赵暄醒过来之后,明明还需要躺着静养,却时常把臣子们留在宫里讨论政事,想要把之前落下的政务都补起来,又格外器重赵夜阑,就算别的臣子离开了,还要把他留下讨论事情。 燕明庭躺在床上,一天到晚看不见人,心里又开始有小九九了,逮着赵夜阑就开始抱怨:“这一天天的躺着,我都要长毛了。” 赵夜阑前些日子一直在家照顾燕明庭,本身也积压了不少事情,现在见他吃好睡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起来,正要去皇宫跟赵暄商量正事,便道:“那我找个人来你陪你聊天,解解闷?” 可是找谁来呢? 何翠章他们这些日子虽然经常来探望燕明庭,可燕明庭病倒了,需要他们的地方就更多了,不可能让人家来陪着唠嗑。 正巧,覃管家的夫人从他面前走过。 覃夫人原是老夫人的丫鬟之一,嫁给覃管家后依然和他一起在燕家当差,主要负责后山上的茶树果树,茶叶就是她亲自炒的。 这不巧了么。 赵夜阑让她放下手里刚摘下的水果,托她去陪燕明庭唠唠嗑。 “那敢情好,将军也算是我从小看到大的,那我就去了啊。”覃夫人笑眯眯地去找燕明庭了。 赵夜阑这才放心去宫里,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一进府就问道:“他吃饭了吗?” “还没呢。”覃管家说。 “又在等我?” “不是……哎呀,大人你自己去看吧。”覃管家都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赵夜阑云里雾里地跟着他一起去卧房,隔着老远就听见里面的笑声,走到门口一看,地上一堆瓜子壳,两人有说有笑地嗑着瓜子,覃夫人的大嗓门还没停下来,挤眉弄眼、抑扬顿挫地说:“就菜市卖烧饼那家的女儿,都十八了,到现在还没说亲呢,你猜是怎么着?” “怎么着?”燕明庭兴致勃勃地问。 “因为她和别人私奔过,还是和她亲表妹的未婚夫婿!结果跑了小半年,人家把她抛弃了,她回家的时候都有身孕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不叫事!” “还有比这更惨的呢,就城东那个秀才,他的儿子……” 覃管家尴尬地看向赵夜阑:“你这下知道,为什么我把她安排在后山了吧?话真是太多了,知道的小道消息也是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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