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晚知道此时多说无益,便只好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走到殿外,果然没有人知会沈沉,他依旧垂袖站在月桂树下静静等着,若不是已经双目皆明,倒是有点像数年前在北斗山庄的竹林等他的模样。 钟晚歉然道:“抱歉啊沈沉,没想到会这么久,早知道就叫你先回去啦。” 那株月桂年岁长久,长得极好,一支枝桠低垂,斜斜穿过沈沉如玉面庞,有一种说不出的风雅。沈沉随手将它拨开,摇头道:“不久。” 钟晚只觉得心没来由地一跳,视线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他扶着枯瘦树枝的手指上飘了半晌,嘴上含糊说道:“那也不早了,走吧,有要紧事同你说。” 沈沉却道:“这株月桂下,似乎埋着一颗朱雀暖石。如若方便……或许可以让你的寒毒缓解一二。” “哦?”他半蹲下身,将掌心贴在泥土上,没过多久果真有丝丝热流涌入,“师兄从哪里弄来的朱雀暖石?这东西可稀罕得很。不过这一株月桂当年是他母亲的最喜欢的,寻来了埋在这底下,倒也情有可原。” 沈沉轻轻一笑:“你真的觉得仅仅因为如此吗?” 钟晚一时语塞,觉得他这句话似嗔似怪,还有点微妙的气恼和委屈。 他当然知道不仅仅如此,其实不光是阿水,他对这株月桂也情有独钟,少时常常来此玩耍。恐怕赫连珏将桂树摆在这里细心照拂,还有这层考量,但这些话对沈沉却是万万说不出口,只好赶紧补充:“不对,沈沉,这株树你分明也是见过的。当年……” “当年平江夜宴之前,你曾折了桂枝,说给我讨个‘蟾宫折桂’的好彩头,可也是这株?”沈沉抚了抚树干,“那么确实值得用朱雀暖石滋养一番。” 钟晚背着手凑到他面前,笑嘻嘻道:“不用桂枝,你也能拔得头筹。” 二人说笑完,便慢慢走了回去,一路上生怕有人听见,便只是闲谈,直到走近屋里,钟晚才换作一脸正色,将赫连珏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这原本是昆仑内务,我万万不该让你来插手,但我看师兄的状况,已不是我能对付得了的,与其到时候铸成大错无可挽回,还是与你一起拿主意更好些。” 沈沉若有所思:“你疑心赫连掌门练的不是震艮本?” “……是,”钟晚重重叹了口气,“‘生死八转’虽说是门又邪又冲的功夫,但师兄还不至于连四分之一都练不了。要么是练功的时候出了岔子,要么就是……和天山一样,有人偷偷换走了震艮本。可天山的离字本是程妙彤所盗,昆仑又有谁呢?” 忽然他的手猛地一颤,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要命,这可难办了。” 与昆仑渊源极深,先友后敌,又武功超群的,可不是只有他的师父万方元么? ---- 今天本来可以早一点的,但是宿舍楼里喊得太响了搞得我也有点激动qwqqqq 问心有愧出现了,灵感当然来自金老的倚天(虽然这是射雕三部曲里我最不喜欢的一本。。。。) 感谢阅读!
第45章 飞信来 沈沉显然也已是想到了这一点,微微蹙眉看向钟晚,道:“若是震艮本真的被替换,恐怕你又要罪加一等。” 钟晚苦笑道:“这等事,师父还真没做过。他就算拿走了真的,宁可放一沓草纸,也不屑于放个假的上去。” 随着沈沉奔波的这段日子,他难得逍遥自在,不用和先前一样东躲西藏。然而他弑师渎道的流言未消,他就永远无法以真面目示人,一身污名自然也难以洗清。 可钟晚明白,要真相大白,绝不在今日。 便在此时, 有什么东西扑棱棱地打着窗户。钟晚正觉得奇怪,就见沈沉走上前去,利落地往窗外一捞,捞出一只咕咕叫的鸽子来。 那鸽子远从北斗山庄飞来,又哼哧哼哧地飞到昆仑山顶,早已累得精疲力竭。沈沉安抚地在鸽子后颈挠了两下,哄得它舒服地乱抖尾巴,自己乖乖伸出爪子,手法之娴熟,和沈庄主本人显得格格不入。 钟晚也跟着在鸽子背上戳了戳,见它并不怕生人,羽毛也格外雪白光洁,便能看出在北斗山庄被照料得多么悉心。沈沉轻轻敲了敲信鸽带来的竹筒,抖出一大堆细细的金色符文来,凝神读了半晌,道:“平江夜宴,就在几日后了。” 钟晚一愣,这才意识到上一回平江夜宴确实是在五年前,沈沉刚满18岁的时候。近日江湖颇不太平,然而平江夜宴这等大事,却还是得照办,不得耽误。 不知为何,他心里觉得隐隐有些惴惴不安。四大名门中,已有两个保管《生死八转经》出了岔子,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若真有人有这等能耐,此次平江夜宴必定不会太平。 沈沉拨动符文略加改动,又添了几句,将它们一同收回了竹筒里,将鸽子送到窗边飞走。山庄里的人大概是没见过庄主在外头待这么久都不回来,直到夜宴快开始了,才猛地想起庄内只有一位小沈公子,于是匆匆写了信来。 钟晚如今声名狼藉,自然不会收到请柬。但他这一回放心不下,无论如何也得去一趟。沈沉看得出他的心思,低声问他:“你与北斗山庄同去?我叫贺枚安排你入弟子位便是。”钟晚虽然十分想答应,但思来想去,还是答道:“我与昆仑一同去吧。师兄这里……情况实在不妙。” 他说着说着,便想到如此一来,就算是在夜宴上,他同沈沉也只能远远地坐在两条船上,心中颇有些别扭的依依不舍。沈沉却说:“那好,我夜宴时来找你。” 与他同辈的,大多是各门各派的大弟子,有不少甚至稚气未消,唐寻文与孟亥论身份地位已经算个中翘楚,而大名鼎鼎的北斗山庄庄主却也要纡尊降贵,跟着坐在这最后一条船上,着实有些不妥,是以早有人提出叫他破例坐在前头,沈沉依着礼数推脱数次,今天这话说得竟然有要应下来的架势。钟晚顿时觉得十分罪过,连连摆手:“别别别,到时候梁掌门他们又得把账算在我头上。” 沈沉看了看他,浅浅笑道:“我偷偷来,不叫他们看到是谁,这样不就好了吗?” 钟晚心想,今年沈庄主不仅要纡尊降贵,还得偷偷摸摸,过得可比他爹憋屈多了。然而不光如此,沈沉似乎还打算送佛送到西:“我刚刚写信给贺枚,说明早动身。今晚帮你熬过这一轮寒毒再说。”他顿了顿,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少见地揶揄道:“那件披风,我也带来了,你且放心。” 他不提披风还好,一提便叫钟晚想起那一晚两人裹在一条被子里的肌肤相亲之态,又想到司徒晓那几句“你搂着他,他搂着你”“亲亲热热窝在一个被窝里”等等用来气他的胡话,不由有些不自在,想到:“当时是无意为之,那这回呢?这回已经有了准备,若是还要贴到沈沉身上,便只能是装疯卖傻;若是识趣些不凑上去,又……”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忽然听到外头一声刺耳的鸽叫,紧接着是范之云的大笑声:“好徒儿,快来,快来!看我捉到什么好东西!” 钟晚与沈沉对视一眼,连忙跑了出去,只见不远的山头上,范之云手中捏着那只北斗山庄的可怜信鸽,十分兴奋地挥舞着。孟亥却多少能看出些什么,正试图从他手里将鸽子夺过去:“师父,您看,这可是信鸽,指不准是别人家养的,您还是先放开……” 范之云却自己有一番道理:“这鸽子动了我的阵法,我看得清清楚楚,正是从我们这儿飞出去的。你没有爹娘,我也没有,难不成还能是唐寻文住在你屋子里不成?” 孟亥最讨厌旁人说他和唐寻文如何如何,气得跺脚,喊道:“师父,你胡说什么!他敢进我屋子试试!” 钟晚不轻不重地在后头咳了一声,待二人齐齐看了过来,才道:“范师弟,孟亥,这鸽子……是我们沈庄主的。” 孟亥听他一个昆仑师叔将沈沉叫得如此亲热,不大高兴地皱了皱眉头。范之云却浑不在意,只是为了要放鸽子走颇有些不高兴:“好吧,我本来还想烤了吃,便宜你这小畜生了。” 他将鸽子往空中一扔,那鸽子逃出生天,连忙扑棱扑棱又飞了起来。几人站在原地目送了它一会儿,见它平稳飞远,都长舒了一口气,谁料刹那间,它又被什么暗器射中,直直掉了下去。 这鸽子恐怕是北斗山庄最命途坎坷的一只,今日已经是第二次被拦下。孟亥不由焦急道:“快些去追!要是信被拦下了,可就不妙啦!” 沈沉却道:“慢慢来便是,打下鸽子的那人不会走的。” 北斗山庄的机要向来用密语书写,庄外之人看来恍如天书一般。山庄中会读会写这种古怪的金色符文的,也就寥寥数人。因此比起截信,倒更像是要刻意引山庄中人到此处。 众人跟在沈沉身后,朝着信鸽落下的方向走去。一直到走出昆仑,才见着一个娇小玲珑的紫裙少女立在山道上,手中正捧着那只鸽子。 她果然在等他们来。 钟晚看那人背影,立刻就认了出来:“是程妙彤的徒弟,罗杉。” 孟亥不知道沈沉与钟晚在天山的一番遭遇,见是七巧的人来了,不由十分疑惑:“她来这儿做什么?” 那紫裙少女缓缓转过身来,果真是罗杉。然而不知为何,钟晚总觉得她比起当时在天山相见,竟然长大了不少,俨然已经是十六七岁的光景。可照宋夜南说,她应当是日日服药,抑制生长才对。 她的五官一长开,便更有空青那种清雅的风姿。也不知程妙彤是怎么收她做的徒弟。钟晚见众人见着七巧的人都如临大敌,率先开口道:“罗姑娘,在这里碰见,真是巧。” 罗杉听得出他话里有话,并未松开捧着白鸽的手,极为乖巧地笑道:“不巧,我正是追着北斗山庄的信鸽来的。” 沈沉望向那只细细颤抖着的鸽子,冷声道:“这鸽子今日已经吃足了苦头,罗姑娘不如高抬贵手,放鸟禽一条活路,要说的话,要撒的气,对着人来就好。” 他们本以为夜会宋夜南一事暴露,是程妙彤叫罗杉寻仇来了,谁知罗杉道:“我没有什么气要撒,只要对一个人说几句话便好。” 钟晚奇道:“是什么人这么难找,要求到沈庄主头上?” “这世上没有找不着的人,只有存心躲着你的人。”罗杉将鸽子递回沈沉手中,盈盈行了一礼,“我想见的人,正是北斗山庄的贺枚。” ---- 感谢阅读!
第46章 蛇蝎心 “贺枚?”钟晚听了有些莫名,不知这两人之间又有什么曲折,下意识偏头看了看沈沉。 沈沉道:“山庄事务繁多,贺枚近日都奔波在外,罗姑娘若要寻他,等过几日平江开宴,自然能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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