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沁脸色一变:“胡说八道!你是有多大的能耐,好叫贝小萱来存心针对你?你也配!” 空青回头冷冷看了她一眼,徐沁到底怕她,一缩脖子不敢说话了。空青环视众人,缓缓说道:“这样的话,谁也不要叫我再听到第二次,明白了吗?” 众人见她是真的动了怒,纷纷噤声不言。阿水刚想说自己已经没事了,却见她摘下发间一朵珠花,别在自己的发髻上。 “真好看,”空青扶着她的肩膀观赏了一番,笑道,“就这样漂漂亮亮地下山去,好吗?坐诊一点儿也不难,山下还有好多好吃的好玩儿的,去逛一逛街市再回来吧。”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髻上的珠花,琉璃宝石微凉,却教她心中涌过阵阵酸涩的暖意,不由哽咽道:“谢谢师姐……” 空青站起身,对她嫣然一笑,便带着一众人离开了。她望着空青远去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见那娉婷的身影,才一步步向山下走去。 或许是那朵珠花带来的好运气,她在山下遇到的都是些纯良质朴的村民,不仅赞她医术高超,还赞她善良温柔,医者仁心。等她离开医馆,已经是傍晚。她本想直接回门中复命,但记起空青的话,居然也生出了逛逛街市的闲心。 街市里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灯笼如长龙一般挂了一路,铺子里珠宝绫罗无奇不有。阿水在天山上住了一十六年,从未见过这样繁华的景象,立刻将那点怯懦完全抛到了脑后,跟着人流左看右看,好不兴奋,转头见到有卖口脂的小贩,便忍不住停下来,有些跃跃欲试。 那小贩也十分精明,一眼看到她眼底的雀跃,讨好道:“姑娘可要来试试?今日新到的口脂,配您头上那朵珠花,可正正好!” 阿水不觉微笑道:“给我面镜子,叫我试试吧。” 她平日里老是一声不吭地低着头,所以很少有人发现,她其实也生得十分清秀,抹了口脂之后,便更加温婉动人。小贩在一旁大呼小叫地夸赞,她只是抚摸着发髻上那朵水红色缀贝母的珠花,有些羞怯地低头垂眸,与镜中那个眉目舒展、秀如芝兰的少女对视着。 身后好像有人走过,又忽然停了下来,像是被她偶然展现的美貌所吸引。阿水没多想,高高兴兴地买下口脂,见天色不早便打算回去。不料刚走到长街尽头,忽然有人叫道:“走水啦!走水啦!”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小贩们急急忙忙收了生意,卷上值钱细软就往外跑,行人们便更无所顾忌,横冲直撞,生怕身后的烟雾烫到自己分毫。 阿水何曾见过这等架势,手中攥的口脂“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艳红的颜色粘在了许多人鞋底,像开烂了的花泥。 她茫然无措地跟着人流往前走,身边却有人总是推推搡搡,人流如洪水般向她冲来,将她挤得左右摇晃,几乎跌倒在地。 这个时候,有人在身旁扶了她一把,道:“这位姑娘,请往这边走。” 阿水也不知道这人是好是恶,但他的手劲很大,挣也挣不开。恰巧她就是个没主见的人,便以此为理由,心安理得地随着那人走了。她一番奔波,浑身狼狈,那人却始终游刃有余、步履如飞,她只好小跑在后,轻声道:“公子,您慢一些……” 那人回过头,笑道:“怎么,这就跟不上了?那我抱你走怎么样?” 他这话说得十分孟浪,若是烈性点的女子,便要一个巴掌扇过去了。但阿水不谙世事,又温吞软弱,只是红了脸,道:“……我自己能走。” 远处火光渐明,她才发现,带走自己的是个穿着富贵的公子哥,气度不俗,相貌也很不赖,颇有些五陵少年的味道。 那公子哥忽的凑近她,看了她片刻,问道:“你是坤泽吧?” 阿水从未和乾元这么接近过,只觉得那股信香在她鼻尖缭绕,惹得她心中怦怦直跳,只好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是……上个月才分化的……” 那乾元顿时喜上眉梢:“哈,那真是巧,你上个月不来,偏偏这个月来,又偏偏碰上了我……要我说,我同你可是天作之合,对不对啊,姑娘?我叫贺明,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阿水本想说自己是天山弟子,但觉得这样会有些唐突,于是只是说:“我叫阿水,就是这儿的人。” *** 阿水已经不知多少次梦见十六岁下山的那一晚,若是时光倒流,她宁可被师姐师妹捉弄,被师父责骂,也绝不要重蹈覆辙。 贺明当晚就将她带回了一处宅子,说是请她喝杯茶压压惊,实则不过半个时辰,便按捺不住,开始不规不矩起来。她此时再年幼无知也反应过来了,又是骂又是打又是跑,可乾元年纪比她长,武功比她强,力气比她大,她无论如何也反抗不过,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流着泪,度过了噩梦般的一晚。 醒来的时候,贺明还欲抱着她温存小意,她却气得大哭,披上衣服就走,贺明在背后冷冷道:“你一个丢了身子的坤泽,要到哪儿去?去找你爹娘为你做主么?我告诉你,我不叫贺明,我叫赫连明,是昆仑的大公子,你不如乖乖跟着我,否则……” 她伸手将腰带绑了一层又一层,心中却无比慌乱,竟然觉得那人说得有几分道理。神思恍惚之下,她手一抖,天山的紫檀木腰牌“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赫连明一瞥见那腰牌,登时愣住了:“你是天山的人?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是天山的人?我问你,你师父是谁?” 阿水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有辱师门,咬着牙关一言不发。她师父是天山赫赫有名的铁娘子侯雪曼,要是叫师父知道了这等龌龊,必定要将她逐出师门,再不准回来。 赫连明咬牙切齿:“好,你不说,我自会去查清。”说罢,也将外衣一披,骂骂咧咧地走了。 阿水惴惴不安地在天山等了五日,每一日都过得漫长而煎熬,她怕极了赫连明将这件事捅出去,怕极了师父将她赶走,也怕极了旁人嚼她的舌根。 但她没料到,第六日,昆仑派使者前来天山,说赫连明欲求娶侯雪曼的爱徒阿水。 她没有理由拒绝,也不敢拒绝。出嫁那日是空青给她带的凤冠,在凤冠旁别了那朵精致的水红色珠花。空青柔声道:“阿水师妹,你能觅得有情郎,师姐替你高兴。真想我也同你一样……” 她低头蹙眉不语,显然正为一些少女情思而愁肠百转。阿水恍惚想起,似乎这位大师姐确实对北斗山庄的某位公子有一段痴痴的单恋,但那人的名字她却是不记得了。 “不说了,”空青为她整理好发髻,“你瞧你今天多么美。” 阿水想,她被赫连明侵犯的那一天,她也是这样精心打扮的,她长这么大,就这么两次有人说她美丽过。 在阿水十六岁那年,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嫁到了昆仑去。谁知,这便是她一生真正悲剧的开始了。 ---- 本来打算将阿水的故事简略一点讲,但是写的时候很感慨,忍不住想多写一些 之前有宝贝说搞不清昆仑的人物关系,我做了个关系图po在wb了,大家可以去看看~ 记忆tip:上一代的兄弟俩名字连在一起是“明镜” 明是哥哥,镜是弟弟 感谢大家阅读~
第43章 应不识 “夫人想要哪枝桂花?” 阿水想了想,指向右方:“那一支,还有那边几支。安荷,你小心点摘。” 安荷笑着应了一句,蹦蹦跳跳地帮她摘桂花去了。阿水独自一人站在树下,恍然又想起当年孤零零坐在山道边,被空青百般安慰的模样,这时才惊觉日子一晃已过去一年多。 这一年多里,赫连明常年不在家,昆仑弟子却常来她这儿看病,屋子里倒也挺热闹。只是夜深衾冷,她一个妙龄少女,还是不免感到落寞。 阿水想得入神,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道:“……嫂嫂,桂花落在肩上了。” 她这才意识到秋风阵阵,已叫她肩上发间都落满了桂花。阿水当然没学过什么端淑礼仪,只是莫名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默不作声地掸掉了落花,又把头发理整齐。 那人也体贴得很,等她整理完仪容,才恭恭敬敬地唤道:“嫂嫂,日安。”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赫连明的弟弟,赫连镜。虽说是兄弟,但二人长相性格,却毫无相似。 约莫是长辈们对赫连明大失所望的缘故,他们对赫连镜的教导极为严格,平日里,这位未来的昆仑掌门不是在处理门务,便是在练剑练术,阿水嫁进昆仑一年多,也仅仅在婚宴和家宴上见过他几次,只记得他温和儒雅,言行得体,颇有家主之风。 这会儿近看,大概是未着礼服,只穿着件鸭蛋青长衫的缘故,阿水倒觉得他比家宴上要年轻不少,赫然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翩翩青年。 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赫连镜歪了歪头,轻声道:“嫂嫂?怎么了吗?” 阿水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失了礼,还没说话,脸先红了一半。她本就不善言辞,这会儿更是尴尬地张了几次口,都只吐出了一个“我”字,然而这厢她越是窘迫心急,那厢赫连镜的目光却始终沉静如水,落在她身上。 “夫人!”安荷急匆匆跑过来,“花摘到……啊,二少爷!” 阿水慌忙转过头去,不叫侍女看到自己的窘态。安荷向赫连镜问了好,便将满怀桂花捧到她面前:“夫人,您闻闻,香着呢!” 阿水如蒙大赦般将自己的脸藏到桂花后,垂下眼闻了闻,真心实意地夸赞道:“昆仑的桂花开得可真好。” “只是有一支,生得高了些,我无论如何也摘不着。”安荷一撇嘴,有些不高兴。赫连镜原本不爱花花草草,但听她俩这样赞美,也突然觉得秋桂香气扑鼻、金黄可爱了起来,忍不住说道:“在哪里?我去摘吧。” 安荷顿时眉开眼笑,拍着手欢呼:“是了!二少爷武功高,运个轻功便摘到了!二少爷,就在那儿……” 她年纪不大,又泡在昆仑这么个行事随性的门派里头,因此不觉得使唤赫连二少爷去摘花有什么不妥。阿水却是个心眼多胆子小的,不免有些犹豫:“若是摔了……” 赫连镜闻言笑了:“嫂嫂,你未免也太小看了我一些。我连桂花也摘不到,岂不是白练了这么多年的武功?” 说罢,他足尖轻轻一点,阿水只觉得眼前青袍一起一落,便有一束金黄满缀的桂枝递到她眼前。 安荷高兴得不行:“二少爷,明儿个我和夫人做了桂花香囊,来分你一个。” 阿水本想说点什么,谁知赫连镜也笑着答道:“那感情好,嫂嫂和安荷的手艺,自然都是很好的。” *** 那一枚香囊做是做了,但做到一半,赫连明却回来了。 乾元喝得醉醺醺的,还嬉笑着来搂阿水,道:“这是给我做的?还挺好看,为夫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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