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不起他,或许罢,他又是否对得起我?我已经不在乎了。 如果世上的事情都要说个错对是非。 那是永远也说不出结果的。 因而,我觉得的错事,也许在旁人看来是对的,而我所做的错事,在我看来,它也只会是对的。 我对秦横波,既不再觉得亏欠,也不再觉得遗憾。 我亦不希望他过得很好,很如意。 我只希望我过得好就足够。 最好早些时候让关容翎成为我的狗。 肆、 钦差在一日浩荡飞雪中赶至了北地。 张奕已经后悔了。 他曾迫切想为张潇报仇的决心,在得知朝廷派人来到之后,已经变成了一种心虚。 能成为客来客栈的主人,在北地有赫赫声名,张奕绝不是一个蠢人,否则他如何走到现在。 可是因为他对北地做的事情触碰了朝廷的底线。 此时此刻,就算他再后悔心虚,也无法改变朝廷想要惩治他的决心。 这一次朝廷派来的钦差,是锦衣卫指挥使段渐衍。 年纪轻轻,确实如洛无度许愿的那般——英姿飒爽,武功高强。 只可惜我只远远见他一眼,便看出此人不好相与。 张奕在这上面栽了个大跟头。 无论他是不忿低头,还是傲骨铮铮,在段渐衍眼里都没有任何意义,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段钦差只负责为朝廷做事,传达天子旨意,其余事,都不在其职责之内。 且就看此次,前往北地传达天子旨意的人,竟是锦衣卫的指挥使,便可看出朝廷对于张奕,心中甚为不满。 否则传旨之人只需是一位内宦即可,又何须劳动锦衣卫大驾? “朝廷也在担忧。”洛无度对这件事看得也十分清楚,“要是来的人没有武功,或者功夫不行,朝廷还要怕这人被留在北地。” 而如果要为这份担忧派遣出许多人,难免有些小题大做,更露了怯。 “所以这位指挥使不得不来,也只有他来。” 洛无度接了话,笑眼一弯:“看来钦差大人不会在北地久留,我要尽快去与他认识认识。” 我劝他见好就收,做事莫要太过分。 这位段指挥使,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物。 洛无度叫我放心。 他同我说:“我好歹是挲罗教的圣子,什么事情不该做,我还是清楚的。” 我道:“你只是曾经是。” 洛无度道:“曾经是也是过了。你放心。” 他留下这句话,翩然而去。 我伸手为自己斟了杯茶。 我其实半点儿也不担心他,我只是觉得,若是放任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会做出让人难以忍受之事。 也不知到了那个时候,洛无度会不会受到惩罚。 伍、 段渐衍抵达北地的第二日,张奕向在北地的武林众人广发请柬,邀请他们来客来客栈,与钦差大人见上一面。 想来这也是一种另类的投诚。 毕竟朝廷总不介意多认识一些武林豪杰,若能再收服一些,朝廷的助益只会更多。 这一封请柬也发到了我的手上。 关容翎将请柬递给我时,神情不太好看。 我问他:“有何不满?” 他答我:“那个钦差不过是个锦衣卫指挥使。” 听他话锋,好似还看不起段渐衍的身份。 我一时好笑:“不过是个锦衣卫指挥使?关容翎,你又是什么?” 关容翎抿了下唇。 “我讨厌那个张掌门。”他突然道,“这封请柬本来不用交给你。” 我道:“为何不用?难道我不值得去见见钦差大人?” 关容翎瞪我一眼:“你懂什么,此次去见那个钦差,绝非是好事。要是有人为了得钦差青眼,故意叫阵比试叫到了你,你怎么办?” 我笑了笑,意味深深地看着他:“你好似笃定会有人叫到我。” 关容翎道:“难道你不知道?” 我想我大概是知道的。 张奕似乎与我有仇,就算没仇,他大抵也同我有怨。 只可惜我根本不知道他究竟是谁,和我有过怎样的过往。 莫说姓名,就算是那张脸,也勾不起我丝毫记忆。 也不知他到底和我曾经如何。 不过张奕对我的态度,确然让人难以保证此次应下邀约,会不会被刻意针对,踩入陷阱。 毕竟此时此刻的谢兰饮,与废人无异。 不过—— 我看着关容翎俊俏精致的面容,从中看出丝缕神情上的异样,引得我似笑非笑地反问:“我不是还有你吗?” 关容翎不意我会如此应答,一时愣住。 我以两指抵额,撑着头,语声淡淡:“如果有人请战我,你身为我的好狗,怎么能不为我应战?” 说至此处,我脸上笑意渐深:“想要与我对阵,需得先胜过我的狗,这种道理,难道你也不懂?” 关容翎道:“我——” “你不愿意?”我截断他的话,直起身,缓缓站了起来。 关容翎下意识抬起眼睛看我。 “……我不是你的狗。”他别过头去,“我只是你的属下。” “我的属下都是我的狗。” 关容翎毫不退让:“我不会做狗。” 我淡笑:“是吗,可你一定会做的。”
第26章 壹、 客来客栈难得这么热闹。 比照从前自扫门前雪般的孤寂,今时今日的客来客栈可谓是喧嚣鼎沸。 ——大家是因何而来,为什么而来,彼此都心知肚明。 莫说江湖中人瞧不上朝廷,实则无论是在中原、北地亦或西域,任何的人身处江湖,都朝廷有几分向往。 倒也不是想着要官运亨通,平步青云,做什么人上人,不过是近些年来,朝廷在武林中素有威望——纵然有武林盟主与四大盟声名赫赫、震慑江湖,可是对于许多人来说,朝廷这种不生于武林的地方,竟能有绝世高手坐镇,焉能不让人向往。 我却也不向往朝廷。 我身处武林,只觉得武林十分逍遥。 在江湖行走能够随心所欲是件很困难的事,朝廷再好,也失了自由,不过……若我能借到朝廷的势,朝廷自然是千好万好。 我一贯坦荡。 于我有用的,自然是好;于我无用的,虽不至于坏,却也不能说一字好。 正如天意楼—— 从前它于我而言,千好万好,如今它于我而言,也不过只是一个门派罢了。 我看得很开,也不知秦横波能不能看开? 罢了。 总归今日我来见这位钦差大人,也不过是想再看看朝廷的实力。 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传言往往不可尽信,但是我自己见到的合该真实。 说来也巧。 张奕偏偏将我的位置安排在前面。 一抬头我就能看见那位钦差大人。 我有闲情逸致说这是巧合,关容翎却没有。 他认为这就是张掌门别有用心的安排。 我想也是,不过那又如何?我要是怕他,便不会来。 我反倒要来劝关容翎安心。 我笑着告诉他——“纵然张掌门有心刁难我,不还有你吗?” 关容翎站在一侧,闻言,他微微偏过头,垂下眼帘看我。 我席地而坐,正斟了杯茶,与他视线相对,我笑着点了点头。 贰、 张奕打定了主意要让朝廷对他满意。 我本以为他是什么不屈之人,有着铮铮傲骨,碎了也不肯低头,没想到只是刀还未落下,未曾想过会疼。 说不上失望。 若非张奕与我似乎有着仇怨,那他这般能屈能伸,我说不定还得赞他一句魄力有加。 可没有如若。 他从前有如此决心,此时却决心皆无,这就是权势与实力带来的诸多好处。 他敢在客来客栈见到我时对我不假辞色,甚至于展露出对我的敌意。 不过是因为我的权势、名声、地位,实力——还不到他说低头就低头的程度。 他对朝廷低头便也低头。 我不在乎。 尤其是他谄媚之时,我只觉得可笑。 那位钦差大人明显对他更不假辞色。 张奕有心让朝廷见识见识北地的武林,为此他也寻了许多好手。 我倒是不明白,他何来的自信。 这些人或许是高手,但高手也分高低,他们使出的剑法也好,刀法也罢,哪怕是棍法拳法,放在朝廷,怕是不过尔尔。 在我看来,段渐衍绝对是个难得的高手。 他高坐在上,一身黑衣,金线勾边,手指修长,姿态十分端正。 乍看之下,他甚至不像是一个锦衣卫。 段渐衍更像是个王公贵胄。 尤其是那双眼睛,若无阅历、无实力,眼睛绝不能如段渐衍这般叫人捉摸不定。 段渐衍在微笑。 无论张奕说什么,他都在微笑。 正是这份微笑让我更加确认——在段渐衍看来张奕费心想出的节目,不过如此。 叁、 一个人若无眼界,那他总是会被人敷衍。 如今被敷衍的人便是张奕。 不过身为客来客栈的掌门,张奕总不会一直都被敷衍。 各中好手没能吸引到段渐衍的目光,他便再推一个。 譬如—— 张奕看似大方的给了所有人一个展示的机会。 他请出北地有名的几个好手,叫众人都能上前比试,这较量既可以展现自己的实力,亦可以显出自己的水平,在钦差面前,难保不是能投向朝廷的一桩好事。 一时间人人都跃跃欲试。 我只捧着茶碗饮茶,丝毫不想上阵。 若是从前,我定然要去,因而我对自己的实力十分自信,以我当初来看,怕只会觉得在座的所有人武功都远不如我。 都是这份自信,让我在武林盟会上跌了个大跟头。 我如今亦还有些自信,不过这自信不再源于我有什么实力,而源于我足够的冷静。 我既不想自己上阵,亦不想叫关容翎上去。 我道:“我们便就在这里看看热闹就好。” 关容翎认为没有这么简单。 他一双眼睛几乎凝在了张奕的身上。 他随时都在提防。 果然。 一场比试较量之后,决出了几个胜者,胜者又决出胜者。 最终的胜者站在大厅中间。 本该得到钦差大人的一句夸奖。 可是段渐衍的反应,只是点了点头。 张奕立刻看向我,他说:“二楼主怎么不来?” 我还未及回答。 段渐衍却有了点反应。 高坐在上的钦差大人偏了偏头,他问:“二楼主?可是谢兰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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