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疑虑和知府打着太极,对方果然到最后都没说出是带着什么目的,拱着手笑眯眯地走了。没等元序衡想出个所以然来,消失了一上午的岑关关适时钻进来,笑嘻嘻道: “嫂嫂,昨夜睡得可好?” 元序衡抿了口水,回:“托你的福,不算好。我总觉着有只猫在隔壁走来走去,不知你有没有听到?” 这段时间俩人混得也是熟了。岑关关性格潇洒活泼,又和封戍是友人,即使走近一些也不必多生担忧。是以他这时才好没甚顾忌地开玩笑。 岑关关打着哈哈,元序衡也没有追问的意思,就此揭过。岑关关在这儿蹭了半碗甜汤才离开,走之前不忘盛赞撷枝的手艺,逗得主仆俩都挂着笑。 他们在构宏待的时间不长,第三天一早便整装出发。元序衡一早起来还困着,没成想车马行至城门却猛然停下,若不是岁寒手快,元序衡说不准要整个摔在地上。 “作什么一惊一乍的,要是公子出个好歹来,仔细着你的皮!”折木气得从车后面冒出来,对着车夫一顿嚷。撷枝出来察看情况,一个黑脸小兵跑过来,抱拳道:“公子,前方有人拦道,说是渊王殿下来送行。” “哪有这样送行的。”撷枝嘟嘟囔囔。元序衡瞪了她一眼,她便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抿抿嘴钻出车厢。元序衡扶着她的手下了车,对小兵道:“劳烦带个路吧。” 黑脸小兵给这么客气一句话打得脸都涨红起来,僵硬着转身向前走去。没等走出几步,几人拥着一穿长衫的俊俏公子前来,那公子冲元序衡一拱手,歉然道: “在下前两日一直不得闲,竟一直没有拜会。封兄几月前打构宏经过还帮了个大忙,还未能郑重道谢,改日二位再过来,在下定备上好酒。” “王爷说笑了。”元序衡略一思索便猜出面前人的身份。再细细咂摸话中深意,便也露出个笑来,说:“将军不曾同我说过,想来必定也是不在意的。但若是日后有机会再来,我先替将军谢过王爷的酒了。” 岑关关一头雾水地听他们打哑谜,后来实在听不下去,不满打断道:“行了啊你俩,怎么没完没了了呢。在这多待一会儿,嫂嫂见封兄就要晚一会儿,渊王想必不愿做这个挡路人吧?” 渊王含笑看向岑关关:“多日不见,世子口齿伶俐了许多。” 岑关关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也不是多久,只是听不惯你这么文绉绉地说些废话罢了。” 元序衡安静地在一旁当个布景,心里却想着,原来他们仨是熟识的。 等他们俩人再说了几句,他们便再次启程。元序衡坐在马车内出神,直到岁寒轻手轻脚地将披风拿来欲盖在他身上,他才收回神思,道:“不用了,我倒是有些热,再盖一层该出汗了。” 岁寒应声,将披风再叠好放回去,回头时听见元序衡轻声说:“这时距元歆离家该是多久了?” 年节时祖母来了一趟京城,呆了不到半月便又回了扬州,训了一顿元丞相,将元歆捎上走了。临行前又通过元歆的手塞给自己些银两,旁的话倒是没有多说。 他想起祖母和妹妹便不自觉微微笑了笑,看得岁寒的心情也松快了些,答:“公子便放下心吧,元姑娘这会儿早到了扬州,说不准现下也正想您呢。” 元序衡点点头没说话,闭上眼睛歇息。只是没等他睡着,身子突然一颤,不可置信地挺起腰来。 岁寒和刚进车厢的撷枝都吓了一跳,撷枝当场便要跳下去寻王郎中。元序衡忙叫住她,道:“无事,无事。” “公子,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无事。”元序衡又说了一遍,像是在安抚自己:“他刚刚……踢了我一下。” 他情不自禁勾起了嘴角,手虚虚搭在小腹上,紧张地呼了口气。 撷枝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很快兴奋起来,拦不住地跳下车辕,说:“我去寻王郎中!” 岁寒慢了一拍被元序衡拦住,只好打商量:“公子,我想同嬷嬷说声,晚上弄些好一点的吃食来。” “不用。”元序衡无奈:“你们也太大惊小怪了些,怎的和撷枝呆了几个月,你也开始不稳重了。” 岁寒脸红了红,只好安稳坐了回去。 一会儿不稳重的撷枝便折了回来,后头还跟着气喘吁吁的王郎中和笑嘻嘻的岑关关。元序衡暗瞪了撷枝一眼,熟练地伸出手腕,递到王郎中面前。 “很好,”王郎中收回手捋着胡须,道:“胎……太好了。” 他说到一半卡了壳,完全是因为一边一脸兴味的岑关关。元序衡适时出口解围:“王郎中,我调养了有一阵了,身子该是好了罢?” “嗯……好,好。”王郎中一脸高深莫测,陪他演戏:“好得很,好得很。只是还要将养着,我每日还会来请脉,至于吃食问题,还请嬷嬷留意着。” 说完暗中冲元序衡猛点了点头。待王郎中走后,岑关关晃晃头,对着元序衡道:“嫂嫂,你这身子,到了西北还要多多注意。” 元序衡心想可不是么,等到那了他这肚子就六个月了,到时候天气热起来,又开始显怀,他一时还没想到解决办法。 陪着岑关关说了几句话,对方就识相地退了出去。元序衡不自觉摸着肚子走着神,叹了口气。
第12章 烽烟尘沙,橘红圆月。许是畏惧封将军的威名,从上次大败后匈奴一直未有动作,但也没有后退,两军就这么僵着。粮草未到,若是再耗上些时日,谁都不敢保证接下来的战势。 “在座各位可有良策?”封戍站在沙盘前,扫视着人群,问。 没人说话。他敲敲桌子,将代表匈奴的旗帜拔起来又插回去,道:“若是再这样下去,便只能打道回府。” “但若是匈奴趁军队撤退再度进犯该如何?”一位副将立刻问道。 “是啊,该如何?”封戍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各位谋士觉得如何?” “这……”被猝然叫到的几人面面相觑,一会儿才有人斗胆站出来,道:“封将军英明神武,我等拙计相比之下上不得台面,还是不献丑了。” “客气。”封戍照样冷着脸:“若是什么计策都由本将军出,朝廷出钱养着你们这群谋士做什么,不如拿来多买些粮草,省得此时缺粮少银。” 几个谋士听了面露难堪。好在没等封戍再次开口讽刺,营帐口便冲进来个传令兵,报:“将军,朝廷派粮草来了,粮草车已走到关口,看来是快到了!” 营帐里的人皆松了口气,封戍当即起身,道:“张副将,你领几人快马加鞭前去迎接,声势小些,切忌让匈奴知晓咱们来了支援!” “其余几个回到队伍里,晌午加练。”他率先大步走了出去,表情是肉眼可见的松快。 “大将军……”传令兵亦步亦趋跟着他,等周围没什么人了,才小声道:“押送粮草的兄弟通传,夫人随后也到,还有那位岑世子。” 封戍眉头一皱,问:“他来作何?” 传令兵下意识觉得大将军不该不知夫人的消息,想了想该是问的世子,于是回道:“皇上派岑世子一路护送夫人。” “我不是问……”封戍有些烦躁,话说到一半闭了嘴,挥手:“走罢,我知晓了。” 传令兵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跟着大将军出了大营。 没走几步,封戍急急停下脚步,问:“约莫多久到?” 传令兵跟着停下,站直身子大声道:“禀将军,粮草车已到关口,最多两个时辰便到!” “我不是......”封戍咬牙切齿:“你方才说过的我会不知晓?” 传令兵想想也是,小声回:“禀将军,夫人同岑世子一行约莫半月就到。” 封戍只觉牙痒痒,瞪了他一眼:“还有半月你现在急着通传作何?” 传令兵挠挠头傻笑:“粮草都运说属下便说了,再等半个月,属下这脑子记不清,怕误了事。” “那便令你半月后再向本将通传,要是忘了就提头来见。”封戍再次瞪了他一眼,大步离开。 ———— 粮草运到,士气大涨。封戍没有了后顾之忧,率领五千精兵深夜探敌营。敌兵没有防备,大梁兵一把火将几个营帐烧成了灰,随即迅速撤离,毫不恋战。 回了营不出意外的一片欢呼声。隔着大片荒原,对面有点点橘光,将士们仿佛听见了敌人气急败坏的破骂声,一时间,营帐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这次探营打破了两军僵持的局面。隔日匈奴便至城外叫阵,两罕短暂交手后作罢,随后三五天便时不时赶至城下,似是打定主意只骚扰不直面迎战。时间已近六月,战线一再拉长,这样下去依然不是个办法。 元序衡一行人到时正值大暑。西北不似京城那般热,但太阳依旧大得很,加上无树木建筑物等的遮挡,也并没有好受到哪去。好在元序衡本就不是惧热体质,也尚可以忍受,甚至可以为了遮掩肚子再多穿几件衣服。 封戍人尚在城墙并未赶来,差了“记性很好”的传令兵前去迎接。传令兵领着元序衡直接到了将军大帐,挠挠头憨笑:“夫人先请歇息着,左右将军一个时辰便回了,若是有事尽管吩咐属下。” “那便多谢了。”元序衡点点头 ,虽然疑惑封戍怎么直接叫自己住这儿来,但在外人面前总不好直接问,便先进去歇着了。 于是等封戍回来时,便猝不及防看见自己六个月未见的小夫人躺在榻上睡得熟了,许是有些热,毯子有一半落在了地上。 他看了会儿没有上前,转身出了大帐,正碰见那传令兵。 “我只是叫你去迎接,怎的直接带我帐中来?”封戍忍着气问。 传令兵怔愣着,反问:“夫妻不是本就该睡一屋的吗?将军也没让属下带别的地方去。” 封戍久没见这么一根筋的人,一时间竟被噎得说不出话。他捏捏眉心,不耐烦挥挥手:“罢了,你去当值罢。” 传令兵得令,在将军大帐前站定了。 “还不走?”封戍问。 “撷枝姑娘去寻伙房,秧属下在这儿候着。” “她让你等着你便等着?怎么,是本将说话不顶用了?”封戍现下见他脑子就突突地疼,恨不得他越远越好。 “你叫什么名字?”封戍心想,记着名字明日便让副将领人到另一边驻军去。 传令兵挠挠头,努力回想了下,道:“回将军,属下约莫是叫张二全。” 军中有不少兵大字不识,登记时便让主簿乱写了事,隔天自己也不知姓名如何念又如何写。 封戍更烦了,哼了一声便掀开帐门走了进去,张二全在原地纠结了会儿,还是在帐前站着没走。 元序衡这一觉睡到天黑,醒来就着灯火瞧清了桌前坐着的人。他抿抿唇,下意识还是觉得尴尬,拢着毯子站了起来,轻声问:“几时了?”
32 首页 上一页 5 6 7 8 9 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