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戍抬头瞧他一眼,答:“戌时。” 元序衡点头,又问:“我住哪?” 封戍闻言放下纸笔,带着兴味看他:“真是怪了。” 他又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通元序衡,才接着道:“你因攀权找上我,婚后却对我避如蛇蝎。我本以为你是忌惮祖母,可现下祖母不在,看起来你还是恨不得离我远些,这是为何?”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元序衡面前,元序衡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偏过头避开他的目光,又恐显得心虚,才深吸一口气转过头,轻声道:“将军既然知晓我是这样的人,那我死贴着也不会落个好,不如躲远些,也好过惹得心烦,是也不是?” 封戍不知怎的心里有些不痛快,冷哼一声道:“你住后面的大帐,我已经差人收拾好了,明日勿忘了点卯。”
第13章 第二日点卯元序衡还是起迟了。怕是前些日子睡眠一直不规律,昨日一睡便忘了时辰,撷枝折木俱不知自家公子竟也要跟着一起点卯,没人想起来叫他。 元序衡起时已是辰时,想着再过去也来不及了,便让昨晚跟着被拨过来的张二全去探探情况,自己则老老实实吃着早膳,一碗粥吃到见底还有些饿,撷枝便又盛了半碗来。 张二全恰巧回来,讪讪地笑:“夫人......” 没等他说完,帐门便被人掀开,元序衡含着一口粥抬头,对上了一张黑脸。 “好喝吗?”封戍开口:“军师?” 元序衡也觉得不好意思,但莫名不想输了阵,红着耳朵犟嘴:“尚可,撷枝做了许多,你要不要尝尝?” 封戍脸更黑了。他领军力求纪律严明,最厌恶不守军纪之人,元序衡此举就像是在打他的脸。 “违纪当罚。” 他话音刚落撷枝便急了,赶紧转头盯着元序衡。元序衡抿抿嘴,下意识犟道:“罚便罚。” “公子!”撷枝急了,岁寒也过来求道:“少爷,罚不得!” “不守规矩在我这军中就是当罚。”封戍冷笑,心堵得厉害:“怎么,跟了几个月便忘了主子是谁了?” “你苛责她们做什么。”元序衡咽下最后一口粥,站起身道:“如何惩罚你说便是了。” 正当这边闹得厉害之时,王郎中如约前来,捧着脉枕愣道:“这是作何?各位能否先让老夫为公子诊个脉,稍后继续?” 封戍不语,倒是朝后面让了让。 “嗯......”王郎中眯起眼睛捋着胡须,叹口气道:“不行,不行。连日奔波到底是影响到了,近来需得注意,不得剧烈运动,不得受刺激。” 说完他便摇着头走了。封戍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最后只好冷哼一声转身,没想到张二全就在身后,差点撞个正着。 张二全忙后退几步憨笑:“将军恕罪,属下不是故意的。” 封戍死抿着唇,瞪了他一眼便走了。 ———— 封戍似乎忘了惩罚这回事,最后到底没有动作。元序衡守了一天,到了晚上同岁寒抱怨:“这人不守信。” 岁寒眼泪都快出来了,哀求道:“公子,您还是好生静养着些吧。” 元序衡反思了下自己,有些内疚:“确实,我不该拿现在的身体和人赌气,早上是我唐突了。” 岁寒松了一口气,高兴道:“撷枝去灶房和厨子说是学做饼去了 ,公子且等着,奴婢这就去催催。” 她不知道自己前脚刚走后脚张二全便来了。元序衡放下碗问他何事,张二全有些为难,支支吾吾道:“军师,将军叫属下带您去领罚。” 元序衡提着一口气,扯着嘴唇笑了笑:“好,好哇。” 他站起身,想了想又添了件外衫,抱起个毯子,说:“走吧。” 他随着张二全进到了将军大帐内,封戍正在那等着。元序衡抱着毯子走过去,直截了当问:“将军要如何罚我?” 封戍这才抬眼,随即诧异道:“你冷?” 元序衡坦然点头:“我身体不好,冷。” 此时虽近深夜 ,可远远不到冷的程度。封戍扫了他一眼,正看见一滴晶莹汗珠从颊边滚落,悄无声息渗进衣领里。 他没有拆穿,冲元序衡招招手:“来替我回了这些文书。” “将军不是说要罚我?就这?” “这便是惩罚了。”封戍揉着额角,低咳了一声,道:“你且看着,本将到城门巡逻去,若发现你躲懒,还要加罚。” 说着便匆匆溜了。元序衡对着一桌子散落的文书发了会儿愣,左右瞧着没人,这才将毯子小心扔到一边,想了想又将外衫脱了下来,这才舒了口气。他随手拿起一册文书,就只看见上头胡七八糟画了一圈圈墨迹,能看出画的人很是心烦。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 封戍说是去巡逻,实际站在城楼久久未动。站岗的小兵被他吓得也一动不动,直到将军离开才松了口气,小声交头接耳:“将军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大帐不待跑来吓唬人。” “俺听说朝廷派来的军师是将军夫人,昨儿个一来便被气到后面的营帐住着去了。” “为啥?” “还能是啥?”小兵乙四下看看,压低声音嘀咕:“照俺看,就是将军惹人生气哩。刚刚俺和王大富换岗,他和俺讲张二全说将军让他去找夫人,结果这才多久,将军又出来了。指定是将军又干了啥,夫人更生气了,连营帐都不让将军待。” 小兵甲似懂非懂,犹豫:“新来的军师不是个男的吗?” 小兵乙有些卡壳,随后又信誓旦旦道:“那不一定。既然做了两口子,肯定会吵架,一吵架吧,肯定会有一个发脾气一个让让步。你看将军像是发脾气那个吗?” 小兵甲摇摇头,迟疑:“可咱也没见过夫人,哪里知道......” “那边俩人!说什么呢!”俩人浑身一凛,急忙分开站好。 ———— 封戍回营时,元序衡睡得正酣。左边脸下压着薄薄一沓还未来得及批注的文书,他看了会儿,从元序衡脸下缓缓抽出一支毛笔来,轻笑了声。 他没有动他,任由元序衡睡得七扭八歪。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封戍把剩下的工作都批完了,元序衡才嘟囔了几句......换了个姿势继续睡了。 封戍看着他脸上乱七八糟的红印乐出了声,想想还是走了过去,箍着人的腰一个用劲抱了起来,轻手轻脚放在了一边的睡榻上。元序衡一被放下就立马抱着毯子微微蜷着,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封戍自言自语:“是不是胖了些?” 他没多在意,刚起身,岁寒便莽莽撞撞冲进来,看见他才勉强站定,慌张道:“给少爷请安。” “嗯。”封戍眯起眼,突然问:“岁寒,你是否有事瞒我?” 岁寒闻言低下头,支吾:“奴婢......将军还是等夫人亲口说的好。”
第14章 元序衡第二日起来时,撷枝正在床边候着。她过去扶他起来,听见公子带着鼻音问:“几时了 ?” “卯时未过,公子。”撷枝轻生答道。 “那便去点卯吧 。”元序衡打了个哈欠,正坐起时,听见撷枝欢欢喜喜地说:“公子以后都不用去点卯了。” “为何?”元序衡下意识皱起眉头:“谁同你说的?” 撷枝拿来手巾递予他,答:“将军昨日便吩咐了奴婢,说是让公子好好养着身子,不用赶着早起呢。” 元序衡醒了神,这才看清房间摆设不对 ,想起昨日替封戍批公文时有些迷糊,便不确定地问撷枝:“这不是我的营帐?” “昨日公子久久未归,折木来寻,将军道公子睡熟了不好打扰,便让您在那边睡下了,让奴婢们早上来寻人。” “那便快些走吧。”元序衡忍不住觉得丢了面子,便想趁着人不在,早早回去。岁寒先端了粥进来,劝道:“不若吃了早膳再走罢,少爷一早便领人出了城门,回来还需一阵呢。” 撷枝跟上去接过碗筷,元序衡也只好先坐下来吃着。他没看见两个丫鬟在身后拉拉扯扯,一会儿,岁寒深吸了口气,轻声问:“公子打算何时同告知将军有孕一事?” 元序衡闻言放下碗勺,略微思索一番,含糊道:“再等等,我会自己说的。” 岁寒同撷枝对视一眼,劝道:“将军知晓是再好不过的了,公子此后会方便许多。而且此事将军本该第一个知晓......”她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元序衡的眼睛正缓缓眯起,又将勺子“咣当”一声掷进碗中道:“嗯?” “公子恕罪,是奴婢逾矩了。” “莫不是我对你们太好了,竟对我指手画脚起来。我不过是没寻到机会说罢了,你们倒是着急得很。”元序衡起身,一扫袖子:“别跟着了,我去寻折木。” 俩人只好停下脚步,先行进营帐收拾。 —————— 折木正同张二全聊得乐呵,冷不丁见主子来还有些怔愣。元序衡冷笑一声,问:“怎么,不认得我了?” 折木连忙跟了过去,讨饶道:“公子就饶了奴才吧。” “公子,”折木候在桌前,小心翼翼道:“将军一早走前,吩咐奴才告诉您,晚膳时需得再去一趟。” “怎的,”元序衡心里更堵:“他自己没有手下,要吩咐你?” 折木低着头,拿过砚台,不吭声磨墨。元序衡站在桌前给妹妹写信,写了两个字便摔了笔,烦躁道:“出去罢,无事不要进来。” 折木应了,忙放下墨锭出去了。元序衡坐在椅子上,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也知道自己的情绪化有些没由来,可就是控制不住有些生气,尤其是这些事都同封戍有关时,他就更加觉得烦心 。 直到他小腹微微动了两下,好似是孩子的手搁着肚皮轻轻摸了摸他的手,他才微微牵动嘴角,渐渐平复了心情。 其实封戍找他不是为了旁事,反而是为正正经经商讨战事而来。封戍身边的几个亲信也在,见到他时并未有人招呼,他下意识拢紧了外袍,将微凸的小腹隐藏在宽大的袖下。 他在最下首入座,封戍也没多作介绍,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很明显在元序衡进来前这几人已经讨论了有一会儿了,只是显然没出什么结果,至少封戍紧锁着眉,不是个满意的状态。 元序衡轻声谢过推至眼前的茶水,却只捧在手中不曾喝上一口。他左手边坐着的一位瘦削留长须的谋士突然开口,道:“将军,此事不妥。” “为何不妥?”封戍拧着眉,语气略带烦躁。他左右两侧的几位将士面面相觑一番,暂时未有言语,只听一开始发声的那位谋士粗哑着声音,坚持说道: “此前匈奴皆采取保守战术,从未有过像昨天那般打法,此事必有蹊跷。将军昨日虽大获全胜,但匈奴难保没有后手。此刻贸然出击,难免入了圈套。”
32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10 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