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就更值钱了,殿下喝的这一杯卢飞两年的俸禄可都没了。” “我赔给你。”李长泽拿掉贺景泠手中的茶杯放在一旁,直接将人抄膝抱起,往床榻方向走去。 贺景泠顺势躺在他怀里,嘴里闲不住:“殿下,天还未黑尽,你未免也太心急了些。” 李长泽眸光幽深:“谁教你生了这张教人欲罢不能的脸呢。” “我这张脸旁人看了都要躲开的。” “刚好,只我一人独赏。” “霸道。” “是也。” 屋子里暖融融的,李长泽三下五除二给贺景泠剥的只剩中衣把他塞进被子里,自己却不上床。 挨着暖意,贺景泠往被子下面缩了缩,只黑亮的眼睛疑惑地盯着李长泽:“你不上来?” “这么想我?” “……倒也没有。”贺景泠还是十分坦诚。 李长泽点点头,似乎知道他会是这个答案:“那就睡吧。” “现在?”贺景泠面露难色,“天才黑我怎么睡得着,而且我还没吃晚饭。” “你下午吃了两碟龙凤团,一碟什花脆,还喝了一整碗八珍茶,饿不着。” 贺景泠一脸吃惊:“你偷窥我?” “偷窥这个词用的妙。”李长泽赞道,“别装,我来多久了你不知道?不是故意晾着我?” “我真不知道。”贺景泠无辜道。 李长泽一脸你看我信不信你的表情:“快睡。” 贺景泠微微皱眉:“你这算什么毛病,大老远专门跑来看我睡觉?” 这话说完贺景泠就后悔了,他和李长泽一直都保持着这种不远不近的关系, 李长泽玩笑也好,真心也罢,他同他虚以委蛇,本就是各取所需,相互平衡才是最佳,如若一个人要多取,那只会打破他们原本的平局。 身后烛火并不明亮,李长泽的目光黑沉沉的,里面藏着贺景泠看不懂的情绪,他扫了眼贺景泠脖颈间若隐若现的红绳,缓声说:“一两个月不见,你身体怎么也不见好?” “怎么不好,今年这个冬天我都好好过来了,可没有以前三天两头要病一场。” “抱起来轻的跟什么似的,看着气色好,每日这样不忌口,阿煊啊,你为什么要作贱自己呢?” 贺景泠不是第一次这样,他是个很配合的病人,估计所有的医师都会喜欢这样的病人,看似对自己的身体百分百的上心,时刻宝贝自己,却又在不经意间总透露着敷衍。 贺景泠心头一颤,和李长泽对视了一眼,又很快错开:“你想多了。沈木溪都没说什么,难道殿下于杏林一道也颇有研究?你我相识这么多年,我竟然还不知道。” 李长泽抿着唇看他,贺景泠这时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说:“还别说,还真有点困了。” 他盯了人半晌,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表情不算良善,只等外面淅淅沥沥下起细雨,榻上的人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他这才动了动坐久了的姿势,起身灭灯离去。 贺景泠梦见自己骑着枣红马在长街上一路飞奔,护腕上和贺瑶华打赌输了后挂着的小铃铛叮叮当当作响,所过之处引起一片人的驻足。 他也不觉得丢脸,洋洋得意地往后看去,徐仲先的马已经被自己甩在不知哪里去了。 今日是许氏的生辰,家中就他和许氏两人,他还要早些赶回去。 他背上背着把上好的古琴,许氏好琴,这是他辗转托朋友寻了好久才找到的上好的焦尾琴,想着要在她生辰那天送给她。 贺景泠看着自己飞快往府里跑去,因为贺从连出征,未免落人话柄,许氏也要带着贺景泠搬回贺老太傅府上居住。 回府后贺景泠一边跑一边喊着母亲,到了许氏的院子后没有多想直接推门而入,原本正常轻松的画面陡然一转,场景扭曲成碎片,许云影狰狞着一张脸抓着贺景泠: “看见什么了?你看见什么?” 她五官凶狠,手中拿着一把剪刀,贺景泠贺景泠往后退了一步,闭上眼睛。画面中许云影倒在血泊中哈哈大笑,焦尾琴的琴弦深深勒进贺景泠的脖颈中。 浓浓的血腥味刺激着他,贺景泠满身染血,浑身僵硬地瞪着那个跪在自己面前的人。 外面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冲进贺府,兵戈相撞的声音唤醒了陷入沉睡的贺景泠,他猛地睁开眼睛,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 贺景泠坐了半晌,借着被子外面的冷意让自己冷静冷静。 他这是又梦见那日了。 梦见自己的亲生母亲想要他的命,梦见一夕之间贺家败落,官兵冲进贺府,贺承礼跪在他面前说“别无他法”。 绝望和无力充斥着他,愤懑不甘还没来得及在心底汇聚成形就在那一跪下溃不成军。 李长泽心思缜密,从前为了应付他贺景泠不得不步步小心时刻警醒,毫无错漏。 唯独在这件事上,他避而不谈,无论李长泽怎么旁敲侧击他都缄口不言,贺景泠知道,这件事自己永远都不会说出口。 难怪从小到大他总觉得许云影不喜欢自己,难怪无论他做什么都讨好不了自己的母亲,自那日后,从小所有的疑惑都有了合理的解释,而怀揣着这些秘密的他从前所有的轻狂也被尽数尘封。 贺景泠撑着冰凉的手起来,起身去桌上倒水喝,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屋里没点灯,一片漆黑中反倒让他觉得心安。 外面一阵稀疏的响动传了进来,祝安的脸出现在只开了条缝的窗户缝隙中,他怀里抱着碟糕点,手里还拿着半块,他睁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越过贺景泠往后看去:“景泠哥哥,睡不着吗?” “没人,进来吧。” 看见他这副模样,贺景泠心中不由自主松了口气,轻笑一声往后退了半步,祝安拉开窗户单手矫健地翻了进来。 “吃糖。”他把点心递到贺景泠面前道。 贺景泠笑着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说了多少次了晚上吃太多甜食不好,不长记性。” “痛啊。”祝安捂着额头幽怨地看了眼他,嘟哝道,“这可是冷姨专门做给我吃的,沈姐姐找我要我都没给。” “我就不吃了,你留着自己吃吧。” “吃好吃的开心。”祝安开心道。 贺景泠接住不知从哪里窜出来跳到自己身上来的猫,他低着头,长长的发从侧面垂落挡住了他的眼睛,就好像声音也变得模糊了些。 “祝小安,你会一直分糖给我吃吗?” 没由来的一句话,好像只是他的随口玩笑,祝安想也没想就回答道:“那当然啦,景泠哥哥对我最好了,你不仅救了我,还让师傅教我武功,所以对祝安来说你不是公子,是最好的哥哥。” “乖。”贺景泠似乎被他这个回答取悦,什么都没再说,只奖励般把阿呆塞给他说,“去玩儿吧。” 天蒙蒙亮的时候,祈京依旧还在下雨,朱雀大街渐渐多了些撑着油纸伞的行人,大多都行色匆匆往家的方向赶,也不多做逗留。 就是如此人烟稀少的情况下,偌大的街道上两辆马车“狭路”相逢。一辆简陋普通,一辆宽敞豪华。 狄青沉着脸一言不发,拉动缰绳往旁边让道,但明显对方是有备而来故意来找麻烦的,他们挪开的时候对面的马车也跟着往同一方向挪动。 他眼神冰冷地射过去,手中慢慢放下了缰绳。 “怎么了?” 马车里面的人问。 “怎么?贺三公子这是不认得我南宫玮了?”南宫玮明显是故意找茬,掀开帘子靠在马车门口挡着贺景泠他们的马车道。 听见这并不太熟悉的声音贺景泠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在脑海中思索了几秒中才想起来南宫玮是谁,他和何升对视一眼,起身下了车。 这南宫玮也是祈京有名的纨绔子弟,和宋景章徐玉岩是一路人。 “南宫公子。”贺景泠笑着打招呼道。 南宫玮冷哼一声,看见何升也从车里下来,脸上更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停,离本公子远一些,莫挨太近。” 贺景泠眉头一挑,抓过狄青紧绷的手好脾气地道:“行,贺某今日还有事。改日再和南宫公子叙旧。” “都说好狗不挡道,你挡了本公子的路,想这么轻易就过去了,不能吧,难不成仗着傍上一个商人就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清楚了,何老板,你说本公子说的可对?”
第22章 旧怨 贺景泠没有生气,南宫玮为人睚眦必报,当年因为一句玩笑被贺景泠揍得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的事成了祈京好长时间的笑话。 当时南宫玮自知理亏,且贺景泠不讲理也是在祈京是出了名的,谁没事会招惹他。如今风水轮流转,他贺景泠早就臭不可闻,南宫玮自然要抓住机会一雪前耻。 “南宫公子,天子脚下还望慎言。”何升语气虽然恭敬,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一丝客气。 “何老板,怎么,说你小情人儿两句你还心疼了?”南宫玮长相平平,倒是生了双风流的眼睛,不过那双唯一算是有些可取之处的眼睛此刻里面却带着令人不适的怪笑。 “南宫公子,”何升压下脾气好言道,“今日确实有事,若是挡了公子的路扫了您的兴,改日何某定当面赔罪,还请南宫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宽宥一二。” “呵,”南宫玮不屑笑道,“何升,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我和贺景泠之间的事轮不着你一个商人插嘴,本公子今天兴致好,就要和他好好计较计较。” 贺景泠见他看向自己,倒也没多大反应:“你想如何?” 南宫玮打量着他,当年他不过喝醉了不知和谁随口一句贺家二小姐是个没人要的男人婆,这么句话被传到贺景泠耳朵里去了这人便提着枪嚣张至极地跑到他家门口下帖约战。 当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怎么做都只会被当作笑话,最后还是被贺景泠狠狠揍了一顿此事才作罢。 谁让他家世好,随便找个由头把人揍一顿旁边的人还夸他一句率性坦荡。 可现在不一样了。 南宫玮一只脚放到车辕上,抱着双臂道:“本公子的鞋子脏了。” 贺景泠看了眼他的皂靴,眼中渐渐浮现出笑意,抬手打断何升还想继续理论的举动,慢条斯理上前几步,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姿态低下:“那我替您擦擦。” “什么脏东西也敢用到本公子身上来,谁给你的胆子?”南宫玮语气恶劣,十分嫌弃地看了眼贺景泠手中的帕子,扬声道,“用你的衣服擦。” 他倒要看看这贺景泠能忍到什么程度,从前他不是最看不上这种谄媚奉承的小人了吗?不是向来自负声称要远离他们这群纨绔子弟吗? 他倒要看看,从前不可一世的贺景泠对他摇尾乞怜卑躬屈膝的样子。 没料到贺景泠不怒反笑,态度愈发温和。他收起帕子直接用衣袖仔仔细细替南宫玮擦拭他的皂靴,那模样认真的就像是在擦拭一件珍贵的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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