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丧气的士兵都逃走之后,军中士气反而大涨了,因为剩下来的将士们都很坚定,他们知道当逃兵的后果,便是失去家国,家国都没有了,逃回去有什么用,不如拼一把。 剩下的士兵举起手,齐声高呼:“誓死守卫家国!” 柳尘舒在京中并没有闲着,他手里有最后一个粮仓的钥匙,他命人将这最后的储备粮仓给打开,把里面的粮食先给将士们运过去。 粮食短缺的消息,在京城造成了恐慌,米价直线飙升,百姓们对此苦不堪言,纷纷跑到官府来诉苦,要求朝廷开仓放粮。 可粮仓里面的粮食,还不够将士们吃的,哪里还有多余的粮给那些百姓。 躲在暗处的国贼唯恐天下不乱,故意将市面上的粮食垄断,导致市面上几乎看不到粮食,现在又是寒冬腊月,山郊野外一片荒芜,连野菜都找不到,许多百姓家里都已经揭不开锅了。 恐慌与日俱增,亡国之论,沸反盈天,天下已有大乱之相,这种场面无人能控制得住。 朝中大臣们也无心上朝了,整个京城彻底礼崩乐坏,短短几日的时间,城内盗贼横行,杀人放火的事变得常见,官府管不过来,也跟着罢工了。 这种人人自危的时刻,哪里还顾得上旁的,有能力的世家豪强们,早就把值钱的东西都给收拾好了,准备要离开京都,离开这个富贵迷人眼的地方,因为他们都知道敌军肯定会打过来,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眼下这种情况,确实是不跑不行,幺叔来到寝殿劝说:“皇后娘娘,跟我们一起去避一避吧,京城没法待了。” 风兮和小吉子也来劝,圣上不在,大人一人待在宫里实在不安全,不如去找个地方避避战。 柳尘舒走到窗台边,望着像是要塌下来的灰色天幕,心里念着容昇,不知那边的情况如何。 风兮催命一样叨咕着:“大人,走吧。” 柳尘舒负手而立,坚定道:“圣上不在,我得替他守住京都,给他一个坚实的后盾,让他全无顾忌地去杀敌。” 圣上还在前线浴血奋战,他们哪有弃城而逃的道理,再说敌军还没兵临城下,何故要如此惊慌。 幺叔苦口婆心道:“朝中大臣都跑了不少个了,再说那些人现在也不肯听您的。” 肯听柳尘舒命令的,也就只有一个黄郎,可黄郎随着圣上一同出征了,整个京城里哪里还有人站在柳尘舒这边。 圣上临行前特意叮嘱幺叔,一旦敌军破城,便让他立刻带着柳尘舒南下寻个好地方避战,眼下敌军破城不过是时间问题,必须要抓紧走。 柳尘舒执着道:“被盗走的粮食肯定还在京都,只要把那些粮食找到,就还有一线生机,我不能让圣上带着十万将士白白去送死,只要我在,后勤就有保障,我若走了,后勤谁来顾。” 幺叔一时哑口无言。 柳尘舒又问:“幺叔,你是想要南下避战,还是要与我一同留下。” 既然柳尘舒那么坚定,那么幺叔也只能陪着了,“老奴自然是留下。” 柳尘舒道:“粮仓里还有些粮食,我命你秘密将粮草辎重运送至前线。” 京中百姓没粮可吃了,要是看到运送粮草的队伍,只怕会上来哄抢,所以柳尘舒命幺叔秘密运出去,先保证将士们有粮食吃再说,百姓这头是顾不上了。 当天夜里幺叔带着江湖上的兄弟,从密道里,把粮食给运了出去。 柳尘舒站在宫墙之上,望着边关的方向,思绪万千。 风兮怀中抱着一件厚重的狐裘,上前为大人披上,“大人寒风刺骨,回寝殿去吧。” “嗯。”柳尘舒欲要离开宫墙之际,余光瞥到了宫墙外那几座耸立的慈幼院,夜已深,可慈幼院里还亮得多盏油灯,里面没有孩童吵闹的声响,反而隐约能听到重重脚步声。 见大人望着慈幼院的方向,风兮也跟着望了过去,“多日前梁班头进宫找奴才讨御酒喝时,跟奴才提了一嘴,说那杜远江啊,还是个大善人呢,经常给慈幼院的孩童送棉衣啊木炭啊之类的,嘁,奴才觉得那不过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柳尘舒瞳孔一震,二话没说便朝着慈幼院奔去。 风兮捡起掉落的狐裘,匆匆追上去:“大人,你要去何处?” 柳尘舒来到慈幼院门前,弯下腰在地上找寻着什么东西。 风兮气喘吁吁地跟上:“大人,您在找什么?” 柳尘舒从一道裂缝中,抠出一小粒粟米,他看着这小小一粒粟米,眼中冒起腾腾杀意。
第73章 水落石出 慈幼院的窗棂上贴着幼童剪的窗纸,都是些简单幼稚的图案,院中还摆了几个小木马以及跷跷板,拱孩童们日常玩乐,也不知是哪个顽劣的幼童,在木马上胡乱图画,给木马穿了身有新意的花衣裳。 这里面的一切都看上去很无害,之前来此搜查的禁军应该是怕吓到这里的幼童了,所以没有仔细搜查这里,若是仔细搜查的话,他们就会发现这里的地砖缝隙中,有遗落的粟米。 杜远江曾多次来慈幼院给幼童送棉服和木炭,柳尘舒想送的应该不是棉服和木炭,而是从粮仓里偷运出来的粮食,粮仓里不翼而飞的粮食,肯定就在此处。 柳尘舒披着一件白色狐裘,肩上沾着风雪,清凌凌地出现在了慈幼院里,他手中还提着一把出鞘的利剑,那剑上流转的寒芒森然可怖,能让这里的孩童做三天三夜的噩梦。 柳尘舒执剑而立,声音比寒霜还要冷上几分:“管事的嬷嬷在哪?” 阁楼中还亮着油灯,管事嬷嬷定然没睡。 风兮便冲着阁楼喊道:“大人召见,还不快出来。” 管事的嬷嬷迟迟都没有出来,倒是旁边那间厢房的窗棂后,冒出一个又一个的小脑袋,原本已经睡下的孩童都被吵醒了,正好奇地趴在窗边往外张望,一眼便注意到了裹着狐裘的柳尘舒。 孩童还分不清美与丑,他们只知道院中那人很吸引眼球,叫他们怎么都挪不开眼,甚至都没发现那人手里拿着剑,全然被那张脸给吸引过去了。 风兮长了一张看上去就很面善的脸,笑起来的时候人畜无害、平易近人,特别招老人小孩喜欢,他挤着笑脸走到窗台边,从袖子里摸出几颗用彩色油纸包起来的猪油糖,在那些孩童面前晃了晃:“想吃吗?” 慈幼院里只是管饭,勉强能填饱肚子,并没有别的吃食,甜食在这些孩童眼里是稀罕物,猪油糖更是叫他们馋得疯狂流口水,因为平日里吃的饭菜荤腥极少,所以他们特想吃猪油糖这种又甜又腻的吃食。 一个胆子大的小孩子把窗户打开,伸手去抓风兮手里的糖。 风兮往后一躲,将猪油糖又给塞回了袖子里:“等回答了大人的问题后,才能有糖吃。” 听到这话,那个胆子大的小男孩冒着被处罚的风险,打开了锁上的房门,光着脚走进雪地里,来到柳尘舒面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大人。” 这小男孩不仅衣着单薄,连鞋都没有穿,冻得直哆嗦,柳尘舒没有急着问事情,关切地问道:“你的鞋呢?” 小男孩冻得一只脚踩在另一只脚上,他颤抖着说:“被别人抢走了。” 有的孩童自己的鞋穿烂了,就会去抢其他孩童的鞋,归根究底是管事的嬷嬷们对他们不上心,衣服破了不给他们补,鞋子穿坏了也不给他们修,如此看来,这座慈幼院完全就只是个摆设,一个掩人耳目的地方罢了。 风兮忙上前把小男孩抱起来,用自己的衣摆将那双冻得发紫的小脚给裹住:“真是造孽啊。” 柳尘舒沉下脸问:“管事嬷嬷去哪了?” 小男孩不怕柳尘舒,因为他觉得管事嬷嬷比眼前这位大人凶多了,他嚼着风兮喂过来的猪油糖回答道:“在仓库里,嬷嬷每天晚上都在那守着。” 柳尘舒又问:“仓库在哪?” 风兮往小男孩手里塞了几颗猪油糖,小男孩便给他们指了个方向。 在小男孩的指引下,找到了仓库的入口,入口处被一块大石板给压住了。 小男孩胆子大,半夜饿醒时,就会冒险出来找吃的,有一次他不小心撞见嬷嬷带着几名陌生男子打开了石板,进入到了地库里面去,好久都没有出来,这一段记忆他印象深刻,机关在哪他也还记得。 柳尘舒找到小男孩所说的机关,用脚踩下去,那厚重的石板往旁边滑动,微弱的烛光从里面泄露出来,石板完全挪开后,一条往下延伸的阶梯出现在眼前。 柳尘舒让风兮抱着小男孩回去,他独自一人下去看看。 风兮有些担忧:“大人,等奴才回去叫些人来吧。” “来不及了。”都已经打草惊蛇了,回去叫人也没有意义。 柳尘舒不等风兮再说话,就已经顺着台阶走下去了,走完最后一个台阶时,眼前的画面把他惊呆了,这一整个地库一眼望不到头,堆满了粮食,这些粮食够北离上上下下所有人吃上好几年。 除了粮食之外,还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在烛火的映照下耀眼夺目,比国库里的金银还要多,可见那群吸血虫们吸了北离多少血。 柳尘舒怎么也想不到那些国贼会把东西藏在他眼皮子底下。 慈幼院,太皇太后,国贼,这三个东西串联在一起,真相一目了然,皇太后便是深层朝廷的统治者,她躲在暗处操控了北离几十年,从太宗皇帝时期开始,她便已经在暗中掌权并架空北离了。 是啊,为何他没有早点想到,皇太后就是那个贯穿始末的人,她是太宗皇帝的皇后,先帝的母后,容昇的祖母,三任君主均跟她有关系,也均是她的棋子。 她之所以那么讨厌容昇,连见都不愿意见,是因为容昇不能为她所用,在她眼里,容昇是一枚被她丢弃的棋子,为了不让这枚棋子被柳尘舒掌控,她痛下杀手,多次派人暗杀容昇,可惜都没有得手。 正在盘点粮食库存的嬷嬷,听到楼梯那有动静,警惕地说了句:“谁在哪?” 偌大的地库里,有几十名嬷嬷在进行盘点,她们注意到有外来者,立即开始戒备,别看她们都是女流之辈,身材也已经发福臃肿,实际上个个都武艺高强。 柳尘舒脱掉身上的狐裘,随意丢在一旁,面容冷峻道:“一起上吧。” 管事嬷嬷从粮食堆后面走出来,语气中没有半点敬意,戏谑说:“原来是首辅大人。” 柳尘舒抬起剑,修长的指尖在剑上缓缓抹过:“我这剑还没有杀过女人。” 管事嬷嬷促狭一笑:“这辈子怕是都没机会碰到女人的血了。” 柳尘舒听到头上那块石板缓缓滑拢,把入口给封住了。 柳尘舒不怕鱼死网破,有几个,他就杀几个,可就在他要动手之际,地库里徒然升起一阵薄雾,那些个嬷嬷已经提前用帕子把口鼻给捂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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