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某之剑,不轻易出鞘。” 剑一旦出鞘,必定见血。 那个张某人应该庆幸,他没有在朝暮城杀人的想法。 “原来如此,这便是剑客风骨,令人倾慕。”说罢,燕折风看向闻行道,“那么,敢问这位大侠是?” “武林盟,闻行道。” 燕折风恍然大悟:“原来阁下便是在上届武林大会中,放弃了盟主之位的闻大侠。好气魄,久仰大名。” 闻行道不卑不亢:“失敬。” 燕折风问:“二位不远千里来我朝暮城,有何要事?” 闻行道开门见山说:“来向燕家求药。” “什么药?” “千年雪参。” “这东西燕家有没有,本少爷还真不清楚。”燕折风看向他们,“不如两位先来燕家做客几日,我帮你们问问?” 燕折风应该是故意拖他们的时间。 先不论他是否真的不知,就算不知道,这种事只要问一问管家便知,又哪里需要停留几日。 不过闻行道和方柳都没有戳穿他的说辞,只道“却之不恭”。 “既如此,不如下马而行?”燕折风摇摇折扇,“毕竟我可没有骑马。” 两人便利落地翻身下马。 燕折风给被掀了摊位的摊贩扔了几锭白银,这才走到方柳那边,与他并肩而行:“为了表达对损坏方公子的歉意,不如我来帮方公子牵马?” “不必。”方柳心平气和道,“只是要麻烦燕少主一件事。” “什么?” “离我远些。” 燕折风一愣,而后又恢复了倜傥的笑,油嘴滑舌道:“怎么,难不成是本少主哪里惹到方公子了不成?” 方柳瞧他一眼:“方某眼鼻清明,燕少主身上的香味,过于呛人了。” 燕折风生的高大俊美,却满身的脂粉味儿,也不知刚从哪个销魂窟出来,身上的香呛得慌。果真如传闻中一样风流,眠花宿柳应该是常事。 这一回,燕折风没了逗趣的心情,反而显出几分尴尬的神情。他将扇子收起,先是有些苦恼地拍了拍掌心,而后又抬起胳膊,闻了闻衣袖上的气味。 可他分辨不出是否有冲人的香气。 过了片刻,他才故作轻松道:“那我离方公子远一些便是,难不成方公子平日里都不去青楼消遣的?” “摇风县没有青楼妓馆。” “那方公子可就少了一项收入来源,这赌坊青楼,向来是来钱最快的地方。” “燕少主开心就好。” 燕折风一路与方柳搭话,不知不觉便来到了燕家大宅前。不愧是巨贾之家,门庭之前便见浩然气派,进入其中,碧瓦朱甍层楼叠榭,处处彰显华贵之风。 有管家迎上前:“少爷,您回来了,这两位是——” 燕折风:“远道而来的贵客,还不摆筵迎接?” “领命。”管家道,“奴才这便遣人着手准备!” . 夜间,三人便在燕家用了丰盛至极的晚宴。 有貌美的女婢为三人斟酒。 燕折风举起酒杯:“千年雪参的事,我已经遣管家去查询,两位便暂且住下,有消息燕某自然会告知尔等。” “先谢过燕少主。”闻行道举杯,单刀直入地询问,“不知燕少主想要什么?” “说这些就见外了。”燕折风笑,“燕某什么都不缺,交个朋友罢了。” 方柳:“燕少主可真喜欢交朋友。” “好客是燕家人的天性,这才有了燕家遍天下的人脉。”燕折风道,“闻大侠和方公子不也是好友?” 方柳:“不是。” 闻行道:“……” 他们的确还不算是友人,可方柳如此直白地说出来,令向来不在意他人的闻行道有一丝难言的闷意,只是他习惯隐藏自己,因此未被看出异样。 燕折风反倒愉悦了起来:“那就是萧然山庄和武林盟正欲交好?若是有什么好事,我燕家也想分一杯羹。” 方柳敬了他一杯酒:“且等着吧。” 燕折风大笑,仰头饮尽了杯中之酒。 这时,管家忽然敲了敲门,然后径直走了进来。 不等主人家同意就进来,想必是遇到了急事。方柳和闻行道放下了酒盏,思考是否要回避一二。 燕折风眼底闪过不悦的神情:“何事?” 管家恭敬道:“事关梅花剑宗的大小姐韩若。” 燕折风几不可见地慌乱了一瞬,余光看了方柳一眼,发现他无动于衷后,手脚霎时冷了下来。他冷眼看向管家:“没看见我在和贵客吃饭?” 管家这才慌了,他跪了下来:“三日前少爷说,只要是和韩小姐有关之事,皆要第一时间告知您……” 听到这话,燕折风险些捏碎了手中的杯子。 可当他再一次忍不住看向方柳,发现他仍然置身事外时,便笑了出来:“对,我是说过。不过你什么时候见你家少爷执着谁超过十日的?” 屋内一时间几乎冷至了冰点。 方柳闲适地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说道:“燕少主果真风流。” “也罢。”燕折风松动了,“来都来了,你将事情说出来,也给两位贵客听听。” 管家:“在此处?” 他以为少爷会先让两位客人回避。 燕折风:“不然呢?” 管家斟酌了片刻,吞吞吐吐道:“韩小姐说,说,她不喜风流浪荡的人,让少爷莫要再给她送礼了……” 这话,管家还是捡了好听的说的。 燕折风:“……” 方柳轻笑了出声。 燕折风本还不知该作何表情,见方柳笑了,便也忍不住跟着弯了唇角。
第32章 左手剑 管家还当自己难逃一劫,却不想一转眼,自家少爷便笑了起来。 他将目光转向那先出声、先笑的贵客,心底多了几分审视和慎重——这位少侠想必也是一位剑客。 少爷对剑法的痴迷是刻进了骨子里的。 燕家本是经商之家,可自家少爷从十岁开始,忽然迷上了习武练剑,老爷就请了一位有名的剑客教导他,每日练剑成了比学习经商更重要的事。待到十八岁剑法学成之时,他忽然又说要游历天下,老爷知道他年轻气盛轻易改不了决定,就随他去了。谁知游历不过半年,少爷就匆匆赶了回来,说外面的剑客也不过如此,比不上他自己。 自那之后,少爷便忽然开始流连青楼楚馆,去了也不做别的,只扔几把剑,使唤那最美的妓子小倌舞剑给他看。 要舞得好看就罢了,还要舞得有气势,月余后,竟将体魄都锻炼得结实了。那边老鸨正希望自己手下的小姐、哥儿们身条柔软些,这边便锻炼的强劲有力,可少爷又花了钱,还是燕家少主,只能将苦往肚子里咽。 后来少爷又开始广结侠士,仗义疏财,最喜欢结识的自然便是剑客。一时间,府上的江湖人士络绎不绝。 幸而少爷继承了老爷经商的手段,即便痴迷剑法、向往江湖,也能将燕家发扬光大。 五日前,梅花剑宗的大小姐韩若来朝暮城省亲,使剑赶走了街上欺侮她的地痞。自家少爷恰好看到,便霎时“一见倾心”了。 想来其中缘由,也是因为韩小姐的梅花剑使得极好。 收回思绪,管家垂首老实地跪在地上。 燕折风未理会老管家,随他跪着。他举起酒杯敬了方柳和闻行道一杯,语气畅快,竟是毫不在意方才的出糗:“让方公子和闻大侠见笑了。” 也不知他这是因何而执着,非要叫方柳“方公子”,却叫闻行道“闻大侠”。 方柳不甚在意:“不必介怀。” 闻行道:“如燕少主这般的风流人士不在少数。” 燕折风单独为方柳斟了一杯酒:“那方公子方才还取笑我。” 方柳抬眸看他:“方某笑了么?” “笑了。”燕折风凝视他,笃定道,“方公子一笑,我才笑的。” 方柳不语,似乎不觉得如何。 燕折风兀自摇了摇头:“想必如我一般,被当着贵客的面拒绝,还是头一遭。”说完,他看向地上跪着的管家,眼神冷了下来,“还在地上跪着做什么,出去吧。记得帮贵客查一查,咱们燕家是否还有千年雪参存在。” 管家领命退下后,燕折风又笑了起来:“来,喝酒,喝酒!莫要让无关紧要的事,扰了此时兴致。” 他变脸极快,仿佛刚刚的呵斥荡然无存。只这喜怒无常的性子,就能让人相信他会是个成功的商人。 见闻行道喝酒时虽然痛快,却不见酣畅之色,燕折风道:“闻大侠好酒量。” “承让,燕少主也不逊色。” “可闻大侠似乎不怎么喜欢饮酒?” 闻行道抿了口酒:“一般,可以喝,但没那么喜欢。” 他的酒量极好,曾经将郭征、大长老等人都喝晕了过去,自己仍旧十分清醒。但是他并不喜欢喝酒,任何放纵的方式都是麻痹精神的毒,误思误事得不偿失。 他有比沉醉酒肉更重要的事。 “哈哈哈。”燕折风笑得豪放,“我还当每一个武林中人都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各有追求罢了。” “是极,闻大侠通透!” 三人酒过一轮,燕折风不知为何又提起了今日之事。 “其实我往日里去那秦楼楚馆,只是因为其所属我燕家名下,我去找管事的对账罢了。而昨日那烟花巷有重要之事,邀请我去坐镇,这才才染了一身刺鼻的香气。” 方柳摇了摇酒盏,敬燕折风:“年少一席梦,风流哪怕人知?” “……风流哪怕人知?”燕折风垂首重复了一句,而后狠狠灌下一杯酒,“是,风流哪怕人知。” 为何总是这般无关紧要的模样。 仿佛自己永远无法入他眼。 “两人想来也听说过,燕某平素最好美人。”燕折风脸上露出刻意的倾慕之情,笑得明目张胆而又无比牵强,“前些日子,梅花剑宗的大小姐韩若来此地探亲,我一见倾心便想认识佳人。韩若小姐可是江湖上有名的美人,不知二位有没有听说过?” 闻行道答:“未曾听过。” “闻大侠可真是不解风情。”燕折风饮了一口酒,侃侃而谈,“如今这江湖上有名的美人啊,分别是寒月宫的怜岸仙子,梅花剑宗的大小姐韩若,以及华山掌门亲传女弟子杜子妍。传说各有各的艳丽,各有各的风姿。” “不过,依我看——” 燕折风看向方柳。 “都不及方公子。” 听到此言,闻行道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拇指不自觉摩挲杯壁,眼神冷凝。 都是江湖中人,自诩侠气万丈,未曾见过哪个绝顶高手,愿意别人将自己与美人联系在一起的。燕折风说这话时看起来醉醺醺,实则双眸清明,分明知晓自己在说什么。
97 首页 上一页 23 24 25 26 27 2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