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夫梳理好解药的副药材后,便起身亲自到库房中去取。 他年轻时被郭征救过一命,是坚定拥护郭征的人,所以尽管只是医者,在武林盟中也有些地位,拥有去库房的权限。 之所以如此谨慎,不吩咐其他弟子去拿,是因为副药材也都十分珍贵。毕竟是天下奇毒的解药,更何况还是救命之药,怎么能放心经其他人之手。 众人都离开后,郭征的房间内便只剩下大长老和三长老。 外间的郭山和郭琦儿走了进来。 “大长老、三长老!”郭山面露急切,“我见其他人匆匆离开了,魏大夫面色有些凝重,是父亲的治疗遇到难题了吗?” 郭琦儿也柳眉紧蹙,语气焦急:“大师兄他们三人我不敢问,便只能看着他们走出了屋子。好容易才拉住魏大夫问他发了什么事,他却让我来问你们,究竟怎么回事儿!” 大长老安抚他们:“无事,就是有一味药,盟中没有。” “咱们这儿也没有么……”郭琦儿担心起来,“要是武林盟都没有,还会有什么地方有呢?” 身为长兄,郭山教育她道:“咱们武林盟又不是仙家,怎么可能什么都有?别担心,既然大长老说无事,那就是找到线索了。” 大长老:“山儿猜得不错,行道和方庄主明日要启程,去燕家求药。” 听到又要麻烦大师兄,郭山有些不好意思:“父亲的事怎么好总劳烦大师兄奔波,可有我帮得上的事?” “你和琦儿年龄尚小,秉性也不够稳当,这些事不能放心交予你们去做。”大长老语重心长道,“至于行道,他视郭盟主为父,是自愿为郭盟主奔走,你们不必想太多,反倒伤了师兄弟之间的情谊。” 他一番话,让郭山茅塞顿开。 “阿山懂了,谢过大长老,这段时间我会好好监督盟中弟子练武,不让大师兄和诸位长老操心。” 郭琦儿同样表态道:“我也会……也会好好待在屋里。” 三长老拍了拍郭琦儿的脑袋,他还是十分怜爱这个小辈的:“并不是不让你出门,只是别再妨碍大家做事即可。” 郭琦儿:“三长老您讲话依旧如此耿直。” 三长老抚须而笑。 等他们二人都出去了,大长老和三长老对视一眼,这才双双叹了口气。 “先是求医后是求药……”大长老面色沉重,看了一眼床榻上的郭盟主,“希望这次能顺利解毒,好让盟主早日无事。” 三长老道:“我何曾不是这么想的。” “唉……如今武林盟分舵已经开始出现异样的声音,抹黑郭盟主和我等执法长老。江湖上大大小小的纠纷不断,就像瞄准了时机一样,趁郭盟主病重这当口一下子全跳出来了。”大长老再度叹息,“再这么拖下去,几大门派的老油条们该找事了,要是实在不行,下届武林大会只能推行道上位了。” “可行道不愿做武林盟主。” “那便舍下老脸求他。”大长老问说,“对了,投毒的人可有消息了?” 三长老摇头:“二长老送信来了,说至今仍未找到线索。” 二长老去追查事情真相,但是到目前为止,仍旧没有找到下毒的元凶。 两人便又相对抚须叹息。 ———— 朝暮城离雁山镇不远,就在隔壁州府的管辖范围内。只不过两州府之间隔了一座山脉,名曰兴山。山路并不好走,山间有野兽横行、偶也有匪贼当道。 幸而这些对闻行道和方柳而言,不足为惧。 他们这次的目标明确,便是找到燕折风。 千年雪参毕竟是珍品药材,一般的燕家人想必做不了主,唯有找当家人才能求得药。如今燕家正在将权利一步步转移给燕折风,所以找他是最为合适的。 燕折风此人异常喜欢结识游侠,却跟大门派大势力出来的江湖人士结交不多。他分明是巨贾出身,却不喜欢排场,对方排场越大,他便越不愿意理会。 因此,方柳便不准备带其他随行的人。 他倒要会一会这位燕折风究竟是何方人士。 另一边,闻行道想到要和方柳单独出行,在庭院中练了一夜的刀。 次日。 一夜未眠的闻行道冲了凉之后,去了方柳休息的院落寻人。刚刚踏进院中,便见陈安和石一等人正在收拾行装。 陈安见到闻行道,走过来拱手道:“闻大侠,小庄主猜到您会早来,让您直接去屋内找他。” 闻行道便进了屋里。 屋内,丫鬟赛雪正在依风耳边唠叨着:“这个拿上……那个也拿上……哎不对,我觉得这东西也有需要……” 方柳淡淡出声:“我是去拜访,不是搬迁,阵仗弄小些。” 赛雪闻言,拿出手帕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一想到小庄主您又要独自出门了,奴婢这心里头就不安生。届时,谁替小庄主揣手帕?谁替小庄主洗衣做饭?……奴婢只是关心小庄主罢了。” 她也只能担心这些了,因为若要谈到安危问题,小庄主自己比带着他们可安全多了。 依风轻拍了赛雪一下:“行了,不许胡闹。” “哪里有胡闹……” 赛雪放下手帕,不服气地嘟起嘴,说话的声音却越来越小,显然是不敢玩闹过度。 依风无奈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她,而是把一个包裹递给方柳:“小庄主,东西都收拾好了。” “可以了。”方柳接过包裹,“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们在雁山镇里面租个别院住下,不要打扰武林盟的人。” 依风第一时间便明了他话中的深意,领命道:“奴婢明白。” 所谓“不要打扰武林盟的人”,应该换个意思理解——不要被武林盟的人监视他们的动向。 方柳带他们来访武林盟,并非为了让他们当护卫或者仆从。毕竟以他的武功,一人行走江湖,反倒更加自由自在不受拘束。 让他们跟来,自然有安排他们去做、去调查的事情。 赛雪也机灵又讨喜地笑说:“小庄主尽管放心,我们可不是那喜欢给人添麻烦的人,您一出发,我们就搬出去。” 方柳看她一眼:“但愿如此。” 赛雪瘪嘴:“小庄主又不信我。” 方柳未再听她贫嘴,而是看向门口的闻行道:“闻大侠甚早。” 闻行道有礼有节:“方庄主,我们可以出发了。” 方柳:“那便走罢。” 两人各骑一匹马,朝朝暮城而去。 . 出发的第一日,闻行道和方柳几乎未曾说过话,最多就是三言两语敲定是否要休息,在何处驻扎。但是闻行道却又自觉将打尖住店、燃火烧饭的活计都做了,让方柳一人在外也不用做任何事。 但他这样做并非是出于关切或者其他,不外是顺势而为,只当一个人赶路,从而减少两人间的交流罢了。 两人之间弥漫着尴尬疏离的气场——尴尬是属于旁观者的,而疏离则是他们二人的。 方柳没有阻止他的行为,任其为之,只偶尔用淡然的、莫测的眼神看他一眼,眼底仿若有所洞悉。 就像在观察陷入自我挣扎的困兽。 待到第三日傍晚的时候,两人才开始谈论些别的东西。 话茬是闻行道打开的。 他方燃起一堆篝火,驱散了山间夜里的寒湿之意,而后对方柳说道:“明早翻过山脉,就离朝暮城不远了。” 方柳修长的指节捡起一根木枝,搅了搅燃着的火堆,声音清冽、百无聊赖:“我还道这一路上,闻大侠不准备再说‘此处留宿’、‘方庄主请便’以外的话。” 闻行道不动声色:“怎么会。” 方柳轻呵,于燃着的火焰中抬眼看他。 夜深露重四周分外幽暗,他那好看的眉眼昏暗中依旧勾人,绮丽绝世的面容在摇曳的微弱火光中朦胧,时而明艳时而隐晦。炙热的橙红色倒映在他的眼中,黑瞳中便有了灼灼燃烧的痕迹,使那双眸一半清冷一半喧闹,比往日更多了几分惊心动魄的美。 在隐秘的、无法宣之于口的某个瞬间,闻行道眸色深了一刹那。 “怎么不会。”方柳神色淡淡,“闻大侠可以数数这一路上拢共说了几句话,莫非是看不起方某?” “方庄主不必拿我打趣,天下谁人敢看不起萧然山庄的庄主?”闻行道泰然道,“更何况闻某不过是一无名游侠罢了。” “无名游侠?好一个无名游侠。” 方柳摇首,似乎想到有趣之事,唇角挂上了兴味的弧度。 莫名的,闻行道升起几丝戒备之心。 那是与强者为敌时才会有的心境,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承认,方柳是他见过武功最莫测、最多谋善断之人,他第一次在同辈人身上感受到莫大的危机感。 若是敌人,便将是一生之敌。 可闻行道潜意识里,并不想与他为敌。 谁知方柳却并没有下一步动作,而是将自己的包裹丢给了闻行道。 闻行道下意识接住,而后疑惑地看向方柳。 方柳似笑非笑:“不是想减少与我交流么,那就麻烦闻大侠帮忙守好夜,方某这便休息了。” 说罢便坐倚古木,动作潇洒的阖眸入眠。 守夜的闻行道一面观察着四周异动,一面不知不觉瞧了方柳一夜。 . 既然是上门求药,自然不能打无把握的仗。 次日出了山,两人路遇一飞鸽盟的分舵,便进入其中买了些燕家的消息,又买了燕折风的画像,方便辨别。 因为没有让闻行道知晓他和飞鸽盟渊源的打算,方柳并没有亮出身份,故而飞鸽盟的人也未曾给予他什么便利。 买了消息,两人继续策马沿着官道前行。 闻行道先让方柳查看卷宗。 方柳并不推辞,直接拿过卷宗:“早知如此,何不买两份,方某可不会与闻大侠谦让。” “没必要买两份。”闻行道说,“方庄主看过后,字迹也不会消失。” “呵。” 马蹄声响青丝飞扬,方柳一手牵着马绳,一手执起卷宗查看,别是一番飒沓潇洒的少年意气。他过目不忘,大致扫了一眼燕家的背景,便将卷宗递给了与他骈驰而行的闻行道。 闻行道接过,只一眼便看见其上写着:原是江南人士。 方柳不用看就能猜到他的疑虑:“江南人士却在北地扎根,是不是有些意思?” 闻行道点头:“扎根北地原因是因为大师算了一卦,说朝暮城风水与家族命脉相连,这点更有意思。” 燕家是从燕老爷子那代开始发迹,在燕父壮年掌权时成为了皇商,如今仍在为皇家进贡珍品。 几十年来,燕家的生意逐渐遍布大江南北,住所自然也是如此,正可谓是天涯何处无寓所。但是燕家主家的人大部分时间都在朝暮城附近活动,只有其他地方的生意出了纰漏、或者需回乡祭祖时,才会动身离开朝暮城。
97 首页 上一页 21 22 23 24 25 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