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名刺客训练有素,武功卓越并非泛泛之辈,与街上的护卫打成一团,明显处于上风。他们的目标应该是花魁抱着的长剑,剑剑不留情,并不在乎围观百姓的伤亡。 不过眨眼之间,便有数名百姓在惊慌和踩踏中受了伤。 方柳长剑出鞘,冷声道:“救人。麻烦燕少主安抚人心。” 便轻功飞身而下。 闻行道也拔出武器,直取刺客面门。 燕折风飞到了花魁的软轿上,拿走花魁抱着的长剑,运行内劲厉声道:“城中百姓听令,避开刺客莫要惊慌,躲进街旁商栈内!”而后又看向那几名武功高强的刺客,高呼道,“你们要的东西在我这里!” 说罢便提起长剑,翻身上了屋檐,朝另一条无人的街道而去。 成功将战场转移。 虽然十几名刺客对方柳和闻行道来说,着实不算什么。棘手便棘手在刀剑无眼,刺客在人群之中穿梭,枉顾百姓性命,让无辜的人当了挡箭牌。 燕折风拿着长剑逃走之后,将刺客吸引到了别处,事情便简单多了。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方柳和闻行道便灭了那些刺客。 方柳专门留了一个活口,捆起来扔到一边。 方柳问:“几人?” 闻行道:“八人。” 方柳闻言,心念一动:“还少一个。” . 燕折风轻功不算好,但胜在机敏,对朝暮城的大街小巷了如指掌,再加上有方闻两人善后,不多时便甩开了那些刺客。 今日花魁游街之事弄得实在盛大,朝暮城到处都张灯结彩、灯火通明,想找个暗点的地方躲藏起来都做不到。 燕折风寻了个小酒馆,翻墙进了后院中。院中的架子上摆满了酒壶,阵阵酒香扑鼻而来。 他找了个角落,倚墙站着重重喘了口气。 燕折风一手拿折扇,一手拿长剑,低头看了看剑,又看了看扇子,最后轻轻吹了吹扇子,将其妥善收进怀中。 这可是方柳扇过的扇子。 随后,他看向手中的长剑,低声苦笑道:“早知如此,就不该花重金、费一大番功夫将你买来,只不过想向他炫耀一把好剑罢了,怎么还遭上追杀了?” “既然后悔,燕少主何不乖乖将剑奉上?如此,我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一道恶毒的声音,阴森森响起。 燕折风循声看去。 只见一蒙面黑衣的刺客出现在了院中,手中提剑站在离他不远处,冷冷地看向他。 燕折风神色镇定:“呵,若听你的,我燕家的面子倒要往哪里搁?” 刺客厉声道:“那便纳命来!” 说罢便朝燕折风刺去。 燕折风翻身,堪堪躲过刺客的攻击,便又感到一阵疾风袭来。他连忙抽出手中的剑,挡住了刺客这一击。 两人霎时便纠缠起来,兵刃相接,打的不可开交。墙边架子上的酒壶在打斗中碎了一地,醉人的酒香四溢,小酒馆的主人却不敢过来查看情况。 不过少顷,燕折风便处在了劣势,他额前淌了汗,艰难地抵挡对方的攻击。 刺客嘲讽道:“原来传说中的燕少主,只有这点本事?呵,哪怕用了名剑也不过如此。这身功夫莫说混迹江湖了,去富人家随便找个护院,都比燕少主厉害许多。” 燕折风本就有些应付不来,此时听到对方的讽刺,霎时气焰更弱了一分。 是。 他于武学一道确实无甚天赋。 学了十多年的剑,哪怕再刻苦再用心,日日勤学苦练,仍旧没有拿得出手的实力。后来能够“出师”,也不过是将能学的都学了,不会的无论如何都不会。 永远无法成为比肩一代大侠的人物。 所谓的“剑法上佳”之说,不过是因为自卑而不敢认,时常自我催眠的说辞罢了;而身边那些欲巴结他的人,只会将他往一流高手的行列里夸,又怎么敢对他的剑法有所置评。 因此他甚少出手。 刺客见他气焰消了一半,心道好时机,下一招就要直取燕折风命门! 燕折风一时躲避不能,便下意识闭上了眼,还不忘护紧怀中的折扇。 “咣当——” 一声巨响过后,预想之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来临。 燕折风睁开眼,却见那刺客口中发出痛呼,手臂不自然地下垂,似乎是骨折。刺客手中的剑掉落在了地上,观他脚边碎了一地的釉色碎片,应该是被酒壶砸了臂膀。 燕折风似有所感,怔然抬首。 只见方柳正坐在院子的高墙之上,姿态悠闲地提着另一壶酒,背后是辉煌的灯火与澄明的缺月,绝艳的面容在夜幕中美的惊心。 他唇边挂着浅淡的笑。 “呦,燕少主?” 似与多年前,一般无二。
第34章 太微剑 “扑通——” “扑通——” 燕折风清楚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之声,声声震人。似乎跨越了十余年的光景,回到莺州烟雨朦胧的季节。 那名刺客缓过骨裂的疼痛之后,抬头左右张望,还未来得及看清来者是何人,便已经咽了气。 原来是方柳轻巧落地,手起剑落,抹了他的喉咙。 刺客倒地之后,燕折风仍在出神。 方柳提醒道:“燕少主?” 燕折风这才回了神,挥去心间鼓噪之意,面上颇有些羞愧。平日总是对自己的武功夸大其词,最后却要再次被他所救。 “谢过方公子救命之恩。” “不必客气。” 燕折风犹疑道:“方公子几时来的?” “你们打起来的时候。” “那可有听到……刺客所言之事?” “什么。”方柳故意问,“夸你剑法尚可?” 燕折风顿觉虚惊一场,连忙摇首道:“没、没什么!” 他实在不愿在方柳面前露短,好似自己过了这些年,仍旧无甚长进。然他只顾自己松了口气,却并未分辨出方柳语气中的调侃意味。 方柳看向他手中之剑,目光在剑柄上凝视良久,这才声音极轻地说道:“太微剑?” 原先离得太远,他对那场合也无甚兴趣,故而未曾全神去看,没有发现此剑真身。此时定睛看去,才发现原来那花魁所抱之物,竟还是一柄绝世名剑。 此剑之名取自太微垣,是星象中的三垣之上垣,位于北斗之南。 太微剑原本是曾经名震一方的大侠之配剑,那大侠自称是独行剑客,没有门派、没有师承,只手持一把剑,扬言要杀尽天下该杀之人。自那之后,无论江湖上的恶人、还是朝廷中的奸臣,只要能接近,他皆照杀不误。 这把太微剑,从此号称是“斩天下之恶”的名剑。 “方公子果真识得此剑?”燕折风将剑收入鞘,双手持剑递给方柳,供他查看,“当初派人寻找此剑之时,便想着你一定认识。” 毕竟那独行剑客曾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存在,后来多少侠士都以他为荣,欲效仿他行侠仗义、舍生忘死的作为。 太微剑之所以被人发现,再度出世,是因为盗墓贼无意中发现。燕折风听说有了太微剑的消息,便立刻遣人去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务必要夺下剑来。 这剑在燕折风手中待了仅一个月,方柳便来了朝暮城,难免让他想到缘之一事。 方柳接过了剑,语气平静:“认识。” “我猜也是。”燕折风笑了,“独行剑客不仅剑法高超声名远扬,还有侠之大义,平生只为锄强扶弱而活,实乃我辈楷模。” “楷模?”方柳轻笑,“你可知独行剑客最后下场如何。” 燕折风闻言一愣,想也不想便回答:“因树敌太多,被陷害围剿而死,死无全尸……” 这几乎是江湖上人人皆知的事。 许多人都期盼做大侠,渴望成为惩奸除恶匡扶正义之人。可一旦入了江湖,人便处处受限制,不可避免地被卷入不同的势力之中,为名声、人脉、前程、财权种种俗物所扰,不敢轻举妄动。 正因如此,他们才会大肆赞扬独行剑客,称他才是真正的豪侠。 “然后呢?”方柳问。 “……然后?” “这世上的恶人,有变少么?” 燕折风沉默了。 “燕少主有所不知。”方柳动作轻柔,抚了抚剑鞘上的刮痕,敛眸道,“当年被仇家杀死的,并非只有独行剑客一人。” 这等密辛燕折风的确不曾知晓,他疑惑道:“还有其他人因此丧命?” “还有为他铸剑的妻子。” “这……” 燕折风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 “独行剑客之所以不留名姓,不问师承,甚至连样貌都遮遮掩掩,便是为了不连累家人。”方柳似乎对独行剑客十分了解,将往事娓娓道来,“为了自己坚持的大义,他将妻儿托付给亲弟,让自己无后顾之忧。然而百密一疏,最终仍是命丧他人手,还连累了一年难见一次的发妻。” “我不否认他的为人,不否认他做事的初衷,不否认他对世人确实起了一定警醒的作用。但这样以身殉大义的法子,未免过于天真,治标不治本。”方柳将剑拔出几寸,视线凝在剑锋处,“若是世道不公致使妖魔当道,那就去改变这个世道,这才是减少恶人的手段。” 燕折风听得入神:“……方公子为何了解的如此清楚?” “因为——”方柳侧首看他,眼眸清冷如月,“此乃家父之剑。” 是他亲手所埋。 埋在南北交接的山水之间,随独行剑客而去,随豪情万丈的大义而去。 燕折风愣住,半晌没有说话。 方柳是萧然山庄前任庄主方振宇的子侄,关于他的父母,的确未有过任何消息传出。 未曾想竟是这样。 思及此,燕折风皱眉,满面愧疚:“抱歉。我不知道……” 若是早知这背后的许多事,他又怎么会让那花魁抱着这把剑游街?何止是亵渎。 原本只是寻了一把好剑,欲在方柳面前显摆罢了……最好还能与他天南海北地聊一聊江湖上的各种传说。 “无妨。”方柳神色看不出异常,他目光转向高墙之处,“闻大侠,听够了便下来罢。” 燕折风转头,果然看到闻行道正站在墙头,神情不明地看着他们二人——或者说看着方柳,不知听了多久。 被方柳点破后,他轻身下来,站在两人身旁。 态度落落大方。 方柳看向燕折风:“这把剑燕少主花了多少银子得来,方某愿出双倍,请燕少主割爱。” “既然是令父之剑,那就是方公子的东西,何来割爱之说?方公子拿走便是。”燕折风道,“说起来……方公子不怨恨我擅自将剑取来,便已是燕某之幸。” 闻行道问说:“刺客是为太微剑而来,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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