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洛斯从占据了整面墙的书架前走过,什么都没有说。 乌列尔失望,看来这些东西爱洛斯确实一样都不喜欢。但也松了口气。幸好,没将它们也打包装进箱子里。 爱洛斯只是路过仅有的几本书面前时,拿下一本打开翻了翻。 他原本只是随便一瞧,但打开后,神情复杂地抬头看向乌列尔 乌列尔茫然地凑过去,在看清内容后,惊讶地拍上那本书。 “殿下,我……从来没有翻开过。”他指着光秃秃,没有任何标识的书脊想解释,“谁许他们留下这些书的!我去责罚他们。” 拿着那本书,他心中萌生出现在把它扔进火里烧了,还能挽回一下爱洛斯的信任吗? 虽然他没细读文字,但那本书里有着主人公没穿衣服的插图,一瞧他们交叠在一起的身影,内容不言而喻。 他担心会碰上爱洛斯探究的目光,他担心爱洛斯误以为自己在勾引他。 但爱洛斯只是失笑道:“挺精美的,别丢掉。” 然后又将书推回书架里去了,好像这只是一本食谱。 乌列尔想,王子并不关心自己在看什么书。 这让他不知该放松还是难过。 爱洛斯浏览完书架上的东西,人已经走到床榻边。 “睡觉吗?”他的问题出其不意。 乌列尔茫然,但是点头同意。 他甚至点过头之后仍然不明白爱洛斯要做什么,反正爱洛斯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卧室摆放是一张普通的木质床榻,没有精致的床幔,也没有铺盖繁复的织物。这是他唯一主动换掉的家具,在那些昂贵的床榻上他睡不着。 当然,除非爱洛斯在。 “我很困,你呢?” 爱洛斯完全不介意睡什么样的地方,说话间他已经打了个呵欠,但也客气地站在一边等他同意:“刚才和他说话的时候,我实在要睡着了。你也是吧,乌列尔。” 乌列尔才理解爱洛斯只是想睡一觉,他点点头,给他拿了一只枕头。 “那你睡会儿吧。” “你也来休息么,反正床这么大。睡我的床不愿意,睡你自己的总可以吧。”爱洛斯邀请他。 乌列尔不知道爱洛斯是因为不想他一夜未眠还要回去睡他的躺椅,还是不想一个人休息让乌列尔醒着工作,当然,也可能只是客气一下。 但乌列尔总不会拒绝他。 两个人躺进两只被子,滑稽地互相小心谁也别压到谁的手。 乌列尔觉得在爱洛斯身边他或许能做个好梦。 ·+·+· 午后不久。 乌列尔率先醒过来。 他没有做任何梦。 但他惊觉自己的事务都丢给副官处理根本没检查、关于军团的事还没报告、没去处理屠龙情报的丢失、没设法再找到殿下昨天买的那份书、没想到对付雪缪的办法、今夜就是月圆之夜他还不知如何应对诅咒的痛苦。 爱洛斯居然就这么带着他睡了一中午,他居然还睡得还很安稳。 看着爱洛斯的睡脸,他想他们大概不会比这样更近了。 这样也很好。 爱洛斯在那时睁开眼睛。 乌列尔离他太近了,想躲,却因为躲不开愣在原地。 爱洛斯发现乌列尔顿住的动作,连忙起身,顺着乌列尔被压到的头发,碰碰他的脑袋,他刚睡醒声音还有些哑:“抱歉,乌列尔。” “你又不是故意的。”乌列尔回答。 “是故意的,你会怎样呢?”爱洛斯好奇问。 “……”乌列尔沉默,没有任何区别,他又不会对爱洛斯如何,更何况只是压了一下他的头发。 “是不是故意的都会疼,所以没区别。我都感到抱歉,骑士大人。”爱洛斯也没执着于等他回应,说完笑着走到门边。 他们得走了,葬礼的晚上还有守灵夜。 说是守灵夜,其实重点是过后的会议,爱洛斯没说不去。 虽然爱洛斯好像不是很想去。 乌列尔跟上他,其实乌列尔也不想去。 当然,乌列尔今晚也去不了。 没有止痛药他无法行动,他只希望今夜可以早早睡觉,最好他离爱洛斯近一点儿。那样尽管自己睡不着,也会很安心。 披上披风走出门时,爱洛斯忽然问。 “柜子里那副银制餐具,是你喜欢的?” 他在好奇。 乌列尔一愣,不是。 不是他们任何人喜欢的。 他惊讶于爱洛斯居然认真看了,还看出了分别。 书架里有一套花纹细密的银质餐具,和一支瓶身精美的香水、还有其他碎花方巾之类的小东西放在一起。 和其他漂亮的物什放在一起,并不突兀,只是虽然摆在书架,但与爱洛斯的喜好无关,也与乌列尔自己无关。 乌列尔在脑中描摹着那只银质汤匙。 忽地又回到记忆里那个阴暗无光的凌乱房间。 那里住着一个红发的疯女人。 疯女人偶尔也会有精神好的时候,很偶尔很偶尔。 她会愿意和生活在长久寂静里的乌列尔说上两句话,她会和乌列尔期待的那样,像其他大人那样,不疯癫,不谩骂,不和他抢食。 不会因为喜欢香水就冲上去撕扯别人的衣裙,也不会偷偷在破旧的布头上用烧着的柴火画画。 她会举着缺口的木勺子说,等我们以后有了家,就可以在桌子上摆上漂亮的带纹路的餐具,餐巾上还画着一些花。 可惜某天,当她又说起自己简单的愿望。 她真的想起了什么似的,从腐坏的地板下找出一把她藏了好久的银叉子。叉子的齿尖锋利,每当她挥舞起来时,连乌列尔都感到危险。 他的担忧并非毫无道理,某天她发疯时,真的拿着它插进了自己的喉咙。 他很久都没有再想起她的声音。 只是她说“以后”时的样子,他记得一辈子。 可这要怎么回答爱洛斯呢? 乌列尔觉得自己是不能骗爱洛斯的,于是尽管不知道爱洛斯是不是真的想听,他还是如实回答了。 人们害怕交出自己,任何一次把自己详细地告知别人,都会让人有一种坦露弱点恐慌。 更何况乌列尔是个为了让敌人恐惧,不惜放弃治愈机会的人。 但说给爱洛斯不会。 因为在爱洛斯面前时时如此,爱洛斯就是他的弱点。多一样,少一样已经没有区别。 好在爱洛斯听后,没有流露出任何让乌列尔紧张的情绪。 “原来是这样。” 乌列尔点头,想让这件事像鸡舍里的一只鸭子走丢了一样,平平无奇地揭过。 但爱洛斯思考得很认真:“你不喜欢这间宅邸,所以不觉得这里是家,对么?我会为你换一处居所,你亲自来挑怎么样。” 乌列尔说不出回答,爱洛斯就继续说:“你已经拿到了有漂亮花纹的餐具,记得用啊,乌列尔。”他真诚地说,“这样就不会也有遗憾了。” 乌列尔怔怔的,他也很想在家中用上这些她想拥有的东西。 但什么是他的家,爱洛斯问住他了。 “还是先助您得到王位要紧。” 他知道换一间住所不能解决他的困惑,爱洛斯曾经说过给他自己的家,如今换成了一间新居所。 乌列尔想总归自己是索取的人,不该挑拣太多。 但他实在不想再提,干脆寻这回话的机会,向爱洛斯汇报起了副官整理的大事小情。 好在他们一路回到王宫,爱洛斯都并未再多谈。 至于其他事,爱洛斯的应对办法,就是顺着乌列尔的处理,暂时让所有人都保全自身,至少不要被雪缪抓住军团违规越界的把柄。 魔药书不会再有,无需再费心,爱洛斯说已经问过老头。 至于处理雪缪的事,又不可能一蹴而就。 最后没提的,只剩下屠龙情报的丢失,和止痛药的事。 后者乌列尔问不出口,那并不是爱洛斯该给他的,爱洛斯从前哄他时,给他配制药剂。如今情况已经完全与当初不同,爱洛斯又不会不知今夜月圆,没有提,自然就不会有了。 至于前者,他只有去问黛黛才能知道。 黛黛是爱洛斯信任的人,乌列尔对她没有喜与恶,但只是爱洛斯宠爱,她便与其他宫人身份不同。即便背叛,也不至于立刻身死。 刚好爱洛斯一回宫殿,说他想试验药剂,或许是与老头交流过得到了新的知识,殿下偶尔也会有独自学习不喜人打扰的情况。 乌列尔想去找黛黛,走出门。 恰就在走廊里就碰见了黛黛。 “大人,你挡着我去见殿下了。”黛黛想绕开,发现乌列尔仍挡在她面前。 “阿方索学士给的消息,在你那里?”乌列尔问。 虽然走廊无人,乌列尔的声音还是压得很低,他问她那张书单究竟怎么回事。 黛黛摇摇头,根本不配合回答,想要离开。 乌列尔也不再礼貌,他抓过少女的手臂,将她拖回来推抵在墙壁上。 “非要挑一个只有你我的时间偷窃,是要嫁祸给我?阿黛勒,你要什么。” 黛黛困惑,“……我们同时被怀疑,殿下,当然是处置我。” “别说废话,到底东西去哪儿了。” 乌列尔撑着她脑后的墙面,一副说不出就别活着离开的架势。 黛黛仰着脖颈,毫不退却地望着他:“我不能说。” “你发誓永不背叛。”乌列尔因此信任黛黛,不然他会第一时间处理她。 “而你,则不可以伤害我。”黛黛同样低声,说着缓缓推开他。 的确,乌列尔从前待人格外危险,这是过去爱洛斯禁止的,乌列尔发誓只要黛黛忠诚就绝不威胁到她。 黛黛的意思,是她在帮其他王子公主,但她依旧效忠爱洛斯? 乌列尔觉得不可置信,这在任何人手下都是天方夜谭。但爱洛斯王子真就曾经布置过,内容很简单:如果有人要让你们做内应。做。 喜欢就做。 未免在被怀疑时,通不过吐真药剂的测试。可以不必完全告知他,直到你觉得合适的时候。 乌列尔蹙眉盯着面前的少女,思考着到底是不是要相信她,忽然听到王子房间的门在这时关上的声音。 两人望过去,困惑地对视一眼,双双走到门前。 黛黛依旧敲门,爱洛斯的声音传来: “在忙,二位先回去好了。”
第40章 爱洛斯 回王宫的路不长, 爱洛斯提议走回去。 乌列尔就拿出他从来没用过的厚披风,把爱洛斯包裹得严严实实。 一路上都是肃穆的景象,连红色顶棚的商铺都被粉刷成了黑色。 只有爱洛斯对国王的死毫无感觉, 行走在其中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失去感情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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