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或许比珍宝更令人心折。 爱洛斯望着眼前的乌列尔,他像是换了个人,那状况让爱洛斯想起那日城门口,衣领绣着绿色鸢尾的家伙们——乌列尔比他们所有人都更像一个狂信徒。 爱洛斯就被那种目光禁锢住,脊背紧贴在地板。 乌列尔俯下身,潮湿的呼吸贴近他: “我想要一点药。” 他声音喑哑,明明离他很近,却仿佛隔着遥远的距离,吃力地望着爱洛斯。 爱洛斯的心脏被撞了一下,刹那间恍神。 “当然好,但你得先放开……” 乌列尔没等他说完,就已经放开了他的手。 爱洛斯却没能起身,他的脸颊被乌列尔捏着下颌扳正,滚烫的唇不由分说贴了上来。
第81章 爱洛斯 这一吻太过意外。 离得越近, 爱洛斯越是嗅到乌列尔连发梢上都沾染着酒的味道。 他们住的是旅馆里最好的房间,柜子里的酒可以在临走结算前任意取用。是乌列尔拿来降温,打翻了酒吗? 怪不得酒味弥漫, 他不仅生着病, 还醉了。 他病得真有这么夸张吗? 不解过后, 爱洛斯不易觉察地蹙起眉。 乌列尔捏痛他了, 即便乌列尔不够清醒。 爱洛斯并不喜欢现在的处境。 不过推开乌列尔,也不是爱洛斯会做的事。 爱洛斯反而拢住他的脖颈,比唇齿相依更多一份纠缠,他更深地试探乌列尔,让乌列尔放松下来、挨近他。 爱洛斯无比温柔、细致地亲吻他。 他没有丝毫动容。 乌列尔则被吻得发抖,连紧握着爱洛斯的手骨都变得绵软。 “吻够了吗?乌列尔大人。” 一吻结束, 留给他的是爱洛斯冷淡的语气。 乌列尔立刻慌张地退开了些许, 他环顾房间, 像是刚从梦里醒来。 爱洛斯瞧见他的状况,总感到有些异样。 等到乌列尔把药喝掉再安心睡一夜,估计情况会好一些。 在那之前, 他要到床底下,把医生给的那只药瓶摸出来才行。 爱洛斯扶着地面起身, 他一步都还没迈出去, 就又被乌列尔拽住了衣角。 “放手。”爱洛斯道。 乌列尔充耳不闻,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 看来跟病人说不清楚,爱洛斯直接从他手里抽出衣角。 乌列尔那一只手,竟也没用上什么力气。爱洛斯不仅脱身, 甚至将重心不稳的乌列尔都甩在了地上。 爱洛斯俯视着乌列尔。 忽然感到掌心一阵刺痛。 他低头看去, 手掌被玻璃细渣刺破一个小口。 接着他发现满地亮晶晶的都是玻璃碎片。 刚刚失踪的包裹就散在一旁,也被翻得凌乱一团, 像条开膛破肚的鱼。 它破碎的泡泡就仿佛凝固在地板上,变成连串的空药剂瓶。 残存的透明药剂从残破的玻璃瓶口流出,在地板上留下些许水痕。 爱洛斯的靴底踩着玻璃,锐利的碎片压在还算柔软的木质地板上,传来咯吱的响声。 他走去检查了几只药瓶,心道不妙。剩下的药,乌列尔全都用掉了吗? 这些远超一个人一天的剂量。 再任性的病人也该知道,这些安全镇痛药都有药效的顶峰,能止住的疼痛是有限的。到达限度后,剂量增加得再多,效果也不会有什么明显的提升。 他居然难受到这种程度? 那找些酒来似乎也不那么奇怪了。 爱洛斯思前想后,回头把衣袍的一角重新塞给乌列尔,哄道:“我不会走的。” 乌列尔木讷地将它抓在手里,爱洛斯也没再理会,目测距离刚好够他伸手摸索床底,自顾自将手探了进去。 包裹里掉出的随身物品也些滚进床下了,甚至还有乌列尔的衣服。 爱洛斯抓住衣袖一角拖出来。 跟着滑出来的东西是一本笔记,爱洛斯才不关心纸笔一类的东西,他本想丢开这些,往里再摸。 但那笔记摊开着,被夹子潦草地固定着,纸页都因为夹子而划破了,像是刚刚才匆忙被使用过。 爱洛斯一瞥上面的内容,立刻将它从那堆杂物中拿起。 这是乌列尔的笔迹,爱洛斯一目十行读着上面记录的复杂的步骤。 效果加倍的止痛药配方。 难道乌列尔平时还是个药物发明家,爱搞这种特别的研究? 爱洛斯打开笔记又翻了几页,前后都是些零散的记录,语句简要,只有这一页抄了一整份配方,显然不是翻错了,这就是他的目的。 他在痛苦的时候翻找过这本笔记上的配方。 爱洛斯不太相信的又看了一遍,这太奇怪了。 他只要尝试止痛药就可以了,不要说这对他用处不大,这配方上的东西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介于这类药物的属性,这篇配方如果要达到目的,需要提高的就是失效的顶点,这和高度浓缩普通药剂完全是两种东西。 框架是一人的规格,内里填充的是百十倍的效果,也就无法稀释给多人使用,显然不是军团需要的。 对于一个人,到了要承受这样痛苦的地步,身上的伤一定是致命的,单单止痛还有什么用呢?除非…… 爱洛斯指尖一麻,他想到一个可能 他扫了一眼窗外的月亮,若有所思。 爱洛斯忽地俯身,扣住乌列尔的下颌,逼迫乌列尔抬起头。 隔着冰凉的皮质手套,爱洛斯却感觉被烫到。就在乌列尔下颌与脖颈交际处,一片可怖的疤痕泛起红色。 乌列尔平时的领口太高,遮盖住了这些伤,爱洛斯竟没注意过。 此刻……嗯?乌列尔没有穿着衣裳,单单披了件外袍,似乎还是爱洛斯的。 这不是爱洛斯关心的重点,他先放下手。 爱洛斯知道魔法失败的案例许多。 原来乌列尔也是其中一个。 所以会觉得疼,会知道自己在这时间出问题。 难道这配方也是专门给乌列尔的? 他细细打量乌列尔,乌列尔太能忍痛,让爱洛斯错估了他的状况。 “乌列尔,你每个月圆之夜都是这样吗?”爱洛斯问。 乌列尔迟了片刻,像才反应过来他的话,他唇角挂着咬破的伤口,上下碰了碰,就将苍白干燥的唇润得艳红: “往常……只有痛。” 嗯?爱洛斯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那现在呢?” 这种异样一般不会在下个月有所改动才对,就好像传说里狼人会对着每一轮圆月嚎叫。 爱洛斯打量着他,一片狼藉的房间里,乌列尔收紧了身上的冰冷的衣袍静默不语。 他浑身湿透了,发出水珠滚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他肩头披着的衣袍颜色深沉,纹路泛起暗紫色的光泽。布料从肩膀垂下来,湿溻溻的,领口的扣子随便搭着,随他转头的动作露出大片锁骨。 这是爱洛斯放在包里的衣服,乌列尔穿不惯也正常,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穿在他身上。 无色的酒液从发梢间坠落,滑过乌列尔的鼻尖,下巴,再顺着脖颈流进领口。 乌列尔像是一块掉在地上的,被酒液浸泡过的蛋糕。 但显然还不够饱,蛋糕迫切想要再多沾一些。 他迷茫地盯着爱洛斯的脖颈,舌尖卷过一滴划过唇角的水珠。 渴。 乌列尔微微启唇,仰望着爱洛斯。他因为忍抑痛苦而眼尾泛红,却一步都不敢向前。让爱洛斯联想到的,就是这样的感受。 不知道为什么,乌列尔看起来很渴。 但爱洛斯已经不必乌列尔回答了。 他在脚边看到了一只与众不同瓶子。 那是一只稍大些的粉红色玻璃瓶,它浅浅的瓶口打开着,空荡的瓶腔里渗出一股甜腻的香味。 爱洛斯愣在原地,浑身冰凉。 乌列尔把那瓶催情剂也当成可以止痛的药吃掉了。 关切地去看乌列尔,却感觉牵着他衣角的手松开了。 乌列尔眼底的雾气散了一些,他似乎清醒了过来,低声回答爱洛斯: “抱歉,我不知道我怎么了。” 如果不是他挤出那句话后仍不动声色地紧咬着唇,爱洛斯真的会误以为他好些了。 我知道。 爱洛斯想。 看着乌列尔隐忍着痛苦的样子。 爱洛斯几乎能想到,乌列尔胡乱找出笔记想再试一次,却完全做不出上面的药剂。 他迫切地想缓解疼痛,喝掉一瓶接一瓶药,痛苦愈发无法抑制,甚至在某一支药被胡乱吃下后,雪上加霜。 他在昏暗的房间里狼狈地一点点剥掉衣物,抓来爱洛斯的袍子裹在身上,爬进床边的角落里难受地缩成一团。 那样的乌列尔等到了爱洛斯,或许从前那个爱洛斯真的会给他带药。 但是现在的爱洛斯什么都没有。 爱洛斯不知道怎么才能帮他。 他们带在路上的材料本来够制作配方上的药剂,但大部分都在摆脱阿尼亚时,被爱洛斯用掉了,眼下是做不成的。 现在乌列尔又错吃了爱洛斯随口指给他的“迷药”。 瞧这药剂的内容和乌列尔的状况,总也知道他不可能是在月圆之夜做一个噩梦那么简单。 在月圆时生效的,无论是真正的诅咒,还是精神损伤、毒物残留,都不是忍耐就可以对付的。 爱洛斯不知道乌列尔从前的情况,但魔法危险,哪怕成功的人都可能会状况频出。而传闻里类似他的情况,痛苦可能会让人发疯,也可能将人逼死。 乌列尔能维持清醒与爱洛斯说话,爱洛斯都觉得讶然。 爱洛斯去扶他,乌列尔没有起身,艰难地躲开了爱洛斯的触碰。 爱洛斯眼看他摔在地上,觉察不对,一把捉过乌列尔藏在背后的手臂。 乌列尔手里攥着一块棕色的玻璃,满手都是粘稠的鲜血。 那是一块三角形的碎片,尖端就刺进他的掌心。 他似乎就是凭借这东西,才恢复了些理智,克制地将话说完。 ·+·+· 爱洛斯想要摸他手中的碎片,乌列尔连忙将手缩了回来。 他只要一呼吸,浑身就涌起那股难以形容的感受,起伏的痛苦如潮水一般,他却像一艘破了洞的船。 乌列尔受伤不少,对许多种药的耐药性都更强。止痛剂杯水车薪,他要花费大量精神去忍耐疼痛,如今还要捱过漫起的欲望。 想起爱洛斯刚才对他冷淡的回应,他几乎不敢看他。 乌列尔麻木的手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抓着什么,只是这让他感觉很好,很清醒。 “把它给我。”爱洛斯很轻地对他说。 乌列尔摇头,他猜爱洛斯自己都不知道哄人的时候就是这样敷衍,甚至不会说一些“好不好”之类柔软的问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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