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找过后,他发现没有一样是为了生病准备,可以直接给病人使用的药。 爱洛斯虽然会配置药剂,但他不是医生,对也治病一窍不通。 他回到乌列尔床边,“先让我看看伤口可以吗?” “哪一道伤口?” 乌列尔茫然地问。 “嗯……最新的伤口。”他差点把爱洛斯也问住。 乌列尔愣愣地将手递给他,“在这儿。” 爱洛斯迷惑地接过他的手,发现他的手腕上有一道很细的红痕,许是广场上和那队人冲突时被矛头划伤的。 乌列尔实在头脑不够清醒,自己必须得去找医生拿药才行。 爱洛斯简单看了一眼,伤口没有明显的问题。 “还有哪里难受吗?” 一进一出的时间,乌列尔就看起来更严重了。 他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溻湿,柔顺地贴在脸颊。 “这里。” 乌列尔指指自己胸膛。 爱洛斯不太确信,伸手过去,“这里难受?” “嗯……心脏,难受。” 乌列尔的手很凉,紧紧抱着爱洛斯的手。 手被乌列尔小心地按在怀里,爱洛斯有些不敢动弹,他们平时的接触比这还要更亲密一点。 但爱洛斯知道,这不一样。 “乌列尔?” 爱洛斯试探地叫他。 乌列尔像是隔了很久才听见,他把爱洛斯的手放下了,整个人缩回被子里。 “没事的,我这就去给你找医生拿药。”爱洛斯安抚道。 “别走……”乌列尔摇头。 他完全不清醒,爱洛斯为他停下来,给他盖好被子。 被子很薄,爱洛斯抱来自己的,也盖了上去。 乌列尔被蒙在层叠的被子里,爱洛斯帮他拉开一个口露出脑袋。 “我马上回来。” 乌列尔听懂了这话,像是完全忘记爱洛斯的目的,点点头:“我等你……” 爱洛斯转身离开了。 被窗外明亮的月光沐浴着,他重新披上衣服。
第80章 爱洛斯 夜色水流一般从他身边卷过。 小镇安逸的晚上, 爱洛斯匆忙地熄灭了马车里的最后一点灯火。 透过车窗帘幕的缝隙,他小心地望向路旁。 半小时之前。 爱洛斯让门房带他去找最近的医生。 他和乌列尔同时出现还是太过显眼,乌列尔也拒绝见任何人。 既然不能方便地请人来看诊, 爱洛斯只有去找医生拿些药。 夜间马车畅行, 还算便利。 小镇的规则助长了夜间生活, 去时时月光明亮照人, 爱洛斯几次瞧见黑夜中有马车飞驰而过。 归来时街道上才彻底冷清。 爱洛斯只在车厢角落留了一盏微弱的灯火,免于遗落物品,接着便随马车行驶的路线观察起这座小镇。 直到爱洛斯看见结队穿行过街道的那群人。 夜间活跃在小镇也算不上稀奇,但是现在早过了夜半,连来时酒馆后门给马车卸货的伙计们都不见了。 爱洛斯感到奇怪多瞧了一眼,就是在那个时候, 夜风吹起那些人的帽子, 月亮的光线照在他们领口的绣的绿色鸢尾上—— 和城门口被抓的家伙们一模一样的纹章。 爱洛斯心中一凛, 他们怎么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出没? 一想到他们很有可能是暗中跟随自己与乌列尔才抵达这里,爱洛斯就感到毛骨悚然。 他一刻不敢耽误,小心地回到旅馆。 还不能确定他们的目的, 最紧要的还是病着的乌列尔。 迈入走廊,确认过身后没有尾随的人, 爱洛斯浅浅舒了口气, 摸摸口袋里的纸条。 在爱洛斯的口袋里,是刚刚记下的一长串,那个絮叨大夫建议的治疗方法。 “对付那些雪里待了太久,夜间发烧的病人, 都得从放血开始。”那时医生听了爱洛斯的描述, 教导道。 按照医生的话,要在手臂内侧放血, 直到体温下降、脉搏减慢。 平衡□□至今仍是最广为流传的治疗方法,根据爱洛斯提供的年龄和重量计算,这位医生建议要给乌列尔放掉大概一个苹果那么重的血。 实在太多了。 爱洛斯根本没考虑过这种手段。 他觉得任何人只要见到乌列尔的模样,就不会愿意再让他多添伤痕。 反正爱洛斯最重要的目的,是为了得到医生给病人准备的草药。 除了镇痛药物不必要从别处拿,医生常用的药他大部分已经带回来了。 那张纸条余下的内容,就是一些饮食、环境之类的提醒。这种事,无论乡野还是王庭的医生一定都会提醒。 好在食物一直清淡,而环境,则根本无法一直保持在一个温暖而干燥、平稳且舒适的环境里,说了也是白提。 “还有精神慰藉,我希望病人可以祈祷,以求得安慰和庇佑。”医生对每个环节都很认真。 “那么向谁祈祷呢?”爱洛斯很有耐心。每个人、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习惯,甚至在不同的地域,同一个神的形象也不同,他决定帮乌列尔入乡随俗一下。 “是我的话,会选择——神圣的国王殿下!”医生翻开自己的医学书籍,拿出里面的一张国王小像。 “……恩柏?”爱洛斯一愣,脱口而出。 医生不太赞同地皱起眉头。 “恩柏殿下。”爱洛斯赶在他纠正前补充道。 “是伟大的恩柏殿下。” “好吧,可他不是已经死了?” “别提这伤心的事!新国王还没有选出来呢,将就一下吧。”说话的功夫,爱洛斯瞄了一眼医生,医生的表情很认真,“只要虔诚,无论生或者死,都会庇佑你的。不信仰神总不能半路入门,太冒昧,但除非你是异邦人,不然国王一直是你的国王。” “是吗?”爱洛斯忽然好笑,想必王子也一直是他的王子吧。 即便不再是了。 医生眼上夹着镜片,他看着眼前稍显稚嫩的学者垂下眼睛,莫名觉得哪里和手中这幅小像相似。 却被这位客人手上戒指的亮光闪了眼,脑袋一晃连夹在眼窝的镜片都掉在了地上。 “再见了,医生。今夜真是冷清,都没有一个病人上门。不过幸好,你到捡了一枚银币。” 爱洛斯留下那枚在桌上旋转不停的银币,就这样离开了。 此刻爱洛斯回到旅馆房间,已经完全可以替代半个医生。 他进门前他先检查了一下夹在门缝里纸屑的位置。见仍在原位,他放心地打算开门。 忽然,听到房间里的一声异响。 爱洛斯冲进房间,他看不到隔帘后,但就在他面前的窗子上,唯一一扇能单独推开的窗格打开着,冷风从黑洞洞的小口灌进来。 爱洛斯可不记得自己走之前有开窗。 但若是有人闯入,这窗口恐怕只能挤进一个脑袋。 发生什么了?爱洛斯跑过去检查,窗外也只有光秃秃的墙壁。 他还有一丝侥幸,或许是风吹开它,却马上发现圆桌上的包裹不见了踪影。 不管危险的来源是什么,他不该把生病的乌列尔一个人留在这里的。 东西已是次要,他现在最担心的是乌列尔的安全。 “乌列尔?” 爱洛斯朝另一间房间走去,回应他的是隔帘缝隙透出的一片阒静。 他揣着匕首,抓过桌上的烛台,靠近那道厚重的隔帘。 猛然将帘幕掀开时,他的心跳都快了些。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让人眩晕的酒味,比酒更浓的,是一股甜腻的气味,像是奶油。 飘摇的烛光照见屋内一小块地方,床铺上空无一人,只有皱起一团的被子。 那里是装不下一个人的,但从燕麦色的麻质被罩下,却传出细碎的响声。 爱洛斯很喜欢睡前故事,但有一点,这个故事不能让人感到可怕。 而眼前的一切,却预示着这里很可能发生了一个让他不喜欢的故事。 不过爱洛斯只迟疑了一下,大着胆子掀开了它—— “咕?” 爱洛斯做了许多心理准备,都没想到会是一只灰鸽子坐在床上,和他大眼瞪小眼。 包裹就散在一旁,它正去啄里面掉出来的东西。 那是乌列尔携带在身上的,一管宫中用来喂鸽子的特制粮食。 显然外面那扇撞开的窗子,也是它的杰作。 爱洛斯悬着的心落了一半。 他将烛台又举高些,让它照亮整个房间。 乌列尔并未离开。 男人坐在床边的地板上,他低垂着头,仅仅能瞧见脑后颜色黯淡的长发。 爱洛斯看到从薄薄袍子的边缘下,露出他被划伤的,光裸的脚。 爱洛斯的心至少都放下了。 爱洛斯不知道乌列尔怎么被鸽子挤下床去的,但总不能让他一直待在阴冷的地板。 他将鸽子安置在将床头矮柜打开的抽屉里,不再关合,接着就要扶乌列尔回到床榻上去。 “我回来了。” 他在乌列尔面前半蹲下来,一面从胸前的口袋掏出药瓶,关切地询问他,“你感觉怎么样?” 乌列尔迟钝地转头,他的眼罩已经扯掉,沾着水珠的睫毛低垂着,黑暗中眼眸不适应光线地眨了眨,映出爱洛斯的轮廓。 “你回来了?” 他喃喃重复了一遍,伸手摸到了爱洛斯的衣角。 伸手触摸是眼盲之人的习惯,爱洛斯心中生出一丝惋惜。 很难想象失明前,乌列尔有一双视力超群的眼睛。 听说他能在大雪飘飞的峰顶,分辨出山谷中伪装的敌人。那些移动的被羊毛皮毯子包裹的敌军先锋小队,在普通士兵眼中,还不如雪片大。 现在的乌列尔还不是真正的恢复,即便能看见一些,想必也远不如从前。 乌列尔的眼瞳凝望着他、睁大,接着注满光亮地眨了眨。 他死死抓住爱洛斯,手攥得很紧,骨节泛白,一副极力忍着痛意的模样。 却在那一刻,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释然。 爱洛斯的心脏被撞了一下,恍神的刹那,就被一股力道扑倒,连手里的药瓶都滚到了床底下。 爱洛斯愣愣地被按倒在地,乌列尔穿过他的指缝,将他的手也压在地上。 “倒还知道回来。” 埋怨的口气,爱洛斯却听到他发出的哼声几近轻笑。 湿润的长发垂落在脸上痒痒的,爱洛斯第一次听到乌列尔这么轻快的语气,他忍不住想去看门外的座钟。 自己明明只是出门半小时?乌列尔什么时候变这么粘人了。 爱洛斯也不自觉感到有趣,理所当然回答: “我怎么会不回来呢?” 乌列尔却完全没在听了,他细细地打量爱洛斯的脸庞,像欣赏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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