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人很快发现了手中丝带的珍贵之处,皆是喜悦,薛映听着外面一片热热闹闹的,虽不清晰,也能大致猜到在说什么。他心里对那个已然被拆解的绣球颇为不舍,倒不是舍不得上面的那些金丝银线,在王府里住着,吃穿一概不须费心,并没有用到银子的时候,不需要节省度日。他只是觉得温承所赠之物,摸了一下便散于空中消失不见了,颇为可惜。 还未生出惆怅情绪,薛映很快又想到温承送自己的那些玩器,心里又畅快起来。那些东西看上去都很结实,可以把玩很久,就这般想着,旁边有人将茶水换了下去,放上碗筷,薛映听到碗碟放在桌子上发出的些微声响,方才回过神来,一时间忘了天色已暗。“在外面吃?” “嗯,早命他们提前预备了。”温承答道。今次出门,从吃到玩,皆是提前定好的,就连日子都让钦天监提前看好了天相,没有大风,亦没有雨水,自是要尽兴才归。 飘香楼算得上京城最大的酒楼,他们坐的这桌位置极好,对面便是河,能望得见街边两岸的亭台楼阁,影影绰绰掩映在暮色中。 在内城中,玉带河已然算是河面宽阔,极目望去,西北方向的河床里生了大片的芦苇,在花楼灯光里摇曳出一片黑沉如墨的影子。隐隐能瞧见有几只水鸭在芦苇中穿梭,时不时地露出头来,看到有人靠近又缩了回去。 飘香楼里的菜色偏辣,另有几道菜的味道尝起来很熟悉,薛映猜到这应当是王府的厨子的手艺。想是温承怕他在外面吃不习惯,又让自己平日吃惯了味道的厨子做了几道菜放进去。 一顿饭吃得倒是颇为香甜,用过饭,薛映原以为要回去,却发现外面不远处的河岸上有人影晃动,他望过去,空地上的假山石旁多了一根一丈高的木棒,想是有人绑在了山石上面才屹立不倒,而木棒的尖端有一个红色的东西,看起来像一个不小的盒子。正好奇这是什么,已然有小厮凑了上去,拿着火折子上前引燃,红色的火光迅速朝上燃起,旋即银色的光点渐渐绽开,显出烟花的形状。“这是在放烟花?” “再等等看。”温承同他说道。 方才望去的空地,瞬间多了一只巨大的葫芦,薛映定睛一瞧,方知是一个葫芦灯笼,正悬挂在上面的盒子上。葫芦灯笼出现的同时,焰火换了暖黄的光芒,像是道士口中散着灵光的法器,正自向世间播撒着福禄。待这一阵烟火散尽,葫芦消失不见,转而镇邪除恶的宝塔,撒发着金色的神光,威风凛凛。旋即是巨大的锦鲤,烟花又变成浅淡的绿色,如在水草中穿梭。一连放出了十几个样式的灯笼,变幻着不同颜色的烟花。最后出现的灯笼是一对比翼鸟,脚踩着连理枝,它们的翅膀轻轻晃动着,周身的焰火是银色的,缭绕着烟雾,好似腾云而飞。 “好看吗?”温承问道。 “好看。”薛映只听人说过,直隶一带有式样特别的花灯,倒没想到现在就能瞧见,“灯笼很好看,烟花也很好。”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望着焰火越来越小的花灯,像是怕搅扰到什么。 正自盯着地面上,却听到半空中一声锐响,薛映抬头望去,发现大片金色的焰火在空中绽放,伴随着噼啪的声音,直落入玉带河中,辉耀了河岸两侧。 薛映还未说什么,声音同时在耳边和天际炸响,更多的烟花绽放在了半空中。天空上的烟花时常出现数个颜色,赤色如同烟霞,粉色如同花瓣,银色如同落雨,不一而足。这让他想起那天在神女湖边看烟花,只不过比之那夜,颜色多了数种,样式明显更加精巧。 今夜,大约整个京城都会瞧见玉带河上空的热闹景象。温承见薛映出神,心里满足,这才是他想带薛映看的烟花。在苍鹿部落时,他记得薛映瞧见焰火时的眼神。薛映虽对自己毫无要求,可他愿意去给薛映准备这些可能会让他眼前一亮的东西。 他希望日后薛映想起刚来京城的时候,多是欢愉的事情,让这些美好的记忆,冲淡些一路被掳来的痛苦。 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是今后要长久生活的地方,他并不希望薛映讨厌这里。 烟花散尽后,两人回了王府,一路上的薛映都显得神采飞扬。坐在温承身边,目光灼灼,似有千言万语想说,却也只是紧紧靠着温承,并不多话。 温承并不催促,只是问着薛映:“累不累?” “不累。”薛映连连摇头,目光依旧灼热。温承便揽住他的腰,防止沿路若是马车颠簸,磕着碰着就不好了。 若无大事,王府的正门皆是不开的。薛映记得他们出门的时候走的是前面的侧门,而回来的时候却走了后面的角门。角门连通的是王府后花园,薛映隐约觉得可能还有惊喜之事。 平常时候,薛映多是白日来花园游玩,今次是头一遭夜里来,不免往左右看去,发现些不同来。无论是落下叶子的花树,还是在北方常青的松柏树,沿路的植株上都挂了一盏红色的琉璃小灯,映亮了眼前的青石板。薛映不免走快了些,发现前面挂的是这些琉璃灯竟是挂满了整个王府。 回过头去,薛映望见跟在他身后的温承,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绣球,与今日在飘香楼里见到的一样,欢喜地走上前去。 这一次,他接过了温承递来的绣球,发现手感似乎与下午不同,在手中轻轻翻转着,外层的丝绦慢慢滑落下去。丝绦里面并不是空心的,而是一盏灯。 这灯笼与素日里见的全然不同,分了内外两层外壳,包裹着中间的蜡烛。在薛映手中的轻轻翻转下,内里的一层缓缓滚动,正是一盏滚灯,只不过这个要比杂耍时玩得更加精巧,外面包裹着的并不是白纸,上面有一幅画,画的是大片的昙花,同他们在九凤山上看着的一模一样。 薛映捧着这盏灯,几乎是爱不释手。他很喜欢温承这样的心意,可今天准备的太多了,让他不免无措:“该是过年过节才有的东西,现在都拿出来了,会不会太早了?” “到时候还有别的。”温承道。前些时日筹备婚礼的时候,他就想过多多准备着。只是当时他误会薛映并不想与他成婚,而烟花等物响动极大,难免让心绪不宁者情形更差,故而一应蠲了。而自心意相通后,成亲第二天他便预备了起来,如今二人成婚未满一月,也算得上新婚之仪了。 薛映将手里的灯放在一旁的石桌上,忽而扑到温承身上,声音不高,却又十分用力地说道:“夫君,我真的好喜欢你啊。”满溢的情绪快要无法宣泄,心里的想法甚至没法完全表达,他只好说出最直白的一句话,想要让温承知晓,他现在唯一的想法,也是全部的想法。 温承听过很多一掷千金博美人一笑的故事,那时便隐约觉得,比这更重要的实则是真心。而这一刻,抱着怀里的人,听着这一声全无掩饰的告白,他清晰认识到两颗真心彼此碰触的时候,才是最珍贵的时候。
第36章 回到内室后,侍从识趣地没有跟上去,薛映站在门后,便已迫不及待地环抱住温承,微微踮起脚,吻了上去。温承在察觉到薛映意图的时候,便轻轻弯下腰,伸出一只手扶住薛映的后背,与他完成这个饱含爱意的吻。 这阵子两人在无人时常亲吻彼此,唇齿纠缠的感觉让他们觉得拥有彼此,就像现在这般,只不过感情格外浓烈,时常翻涌的情绪让薛映甚至有点颤抖,温承稳稳地扶住他,回应他的动作轻柔而缱绻。 平素里薛映很容易便觉满足,可这次犹觉不够,他抬头看向温承,温承则目光柔和地看着向自己,似乎是在等自己开口。 薛映吸了口气,趴在温承的耳朵旁边,小声道:“我也想帮一帮你。” 今日在外面游逛了很长时间,回府的时辰有些晚了,温承原是想让薛映早点睡,可眼下的场景让他不免想起在山洞毒发之时,那时候的薛映想要救自己,却又很怕自己拒绝,一切都是小心翼翼。可现在薛映逐渐觉得不会被自己拒绝,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他自然不能流露拒绝之意。 他不会那般不识情趣,也知道如此才合时宜。温承没有多说什么,顺着薛映的意,俯身将人抱上了床。 两人如同往常一般,躺在柔软的床上,薛映见温承并未有太多动作,似乎是要等着自己施为,倒没有多想,循着这些时日的记忆,试探着伸出手。 紧张和刺激让触觉更加鲜明,沉浸了一会儿,薛映忽而有点好奇温承是何反应,他抬起头,看见温承正目光沉沉的看着自己。与平时的柔和不太一样,他注意到温承的眼睛里是并未加掩饰的欲念,像是蛰伏在丛林中的猛兽,此刻虽是安安静静的,却掩饰不住其中的掠夺之意。 薛映自觉明明自己在做着亵渎的事,明明自己才是主动的一方,却感觉一切都在温承的把控之中,这让他心生退意。 可他还未缩回手,手已经被温承的右手包裹着,几乎带着点强制意味,让他无法逃离,只能随着温承的意志上下游移。 薛映只觉自己的呼吸全部乱了,他试图聚集自己的注意力,发现温承的呼吸节奏似乎也在加快,这样直白的反应刺激着他的意识,他得反应也跟着混乱,时而昏沉,时而清醒,不知身在何处,今夕何时。 迷乱的一夜后,温承如平日那般照顾着满脸倦意的薛映躺下,坐在床边,难免回思方才之事,他想起薛映方才的情态,明明已经紧张得要命,还是强撑着一口气,想要做完这一切。他今日原想让薛映高兴,可到最后,竟也是受用一会,实在是意外之想。 他想起大夫说的话,说起薛映身体现状,想想这药效当真古怪,每次两人略微亲密些,薛映睡得便格外宁静。 他并不是一个沉迷美色的人,同样知道十月怀胎,其中诸多凶险。他原不想做这些事情,一切原也可以忍耐。可几次下来,他倒是有几分理解世间人为何会有人沉湎这等事情,甚至会渴慕更多,只是还得再等等,眼下还是薛映的身体比较要紧。 自那日后,两人愈发蜜里调油,薛映仍旧不会出门,还是等着温承有空的时候陪他出去。对他来说,外面自有千般热闹,不若时时刻刻等着温承回来,待在温承身边。 在冬月里银霜满地的清晨,温承收到了一张帖子,言说大长公主过寿辰,这位公主算起来是温承的姑祖母,是如今宗室辈分最高的一个人,又兼是个整寿,一时成了近来最热闹的事情。 这些时日两人出门,城内正经去处几乎被逛了个遍,倒该寻些新鲜去处。虽然时不时的有人送帖子上门,或是婚宴或是满月酒,可那些人家,要么并不相熟,要么不是安生地方,他不好带着薛映过去。只这一处长公主府,是邓如铭外祖母的府邸,适宜与薛映一同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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