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薛映乖乖张开了口,旋即一块薄薄的肉片被放入了自己口里,他眨眨眼睛,方才意识到温承在端着碗喂他。他待要伸手接过,筷子已然再次到了面前,他只好又张口接了过来,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上看,映入眼帘的便是温承柔软目光。 手指在虚空中动了动,薛映最终收回了手,就这般让温承喂着,不自觉大半碗饭喂了进去,倒也不觉得哪里不舒服。 温承依旧端着碗,问道:“再吃点?” 薛映点点头,看着温承重又布了菜,又道:“小半碗就够了。” 又这般喂了半碗,薛映终于是吃了个饱饭,唤人进来将桌子收拾了,待漱了口后又重新上茶。 温承端着茶杯,慢慢喝了一口:“下午打算做什么?” 瞥了一眼屋里众人,薛映颇有几分心虚,想着下午必得做些正经事情。他掩饰般地喝了口茶,问道:“那我平日该做些什么?” “这个没有定规。”温承并未思索,“眼下要紧的是好好养身体,想玩什么便可玩什么。” 薛映自幼年起向来是早起晚睡,每日不是在家中干活,便是在县衙里办差。乍然过上这样闲适的生活,薛映颇有点不习惯,他好不容易想起一件事情来:“对了,那日我去花园里,看有的花似乎是南边的花种,近几日天气愈发冷了,我想去瞧瞧,好歹别冻坏了。” “好,喝完茶,我们一起过去。”温承答应着。 “你也过去?”薛映本是要一个人独处一会儿,平静一下心绪,没想到温承要陪着自己。 “嗯。”温承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你不出门了?”薛映好奇道,往日这个时候,温承时而去兵部,时而入宫。 “我刚成了婚,圣上给了几日假,倒也不急着出门。”温承眼睛含笑,看着薛映。 薛映被他这么看着,暗道自己问了个很笨的问题,竟然把这茬给忘了。而此刻他盯着自己,似乎是有话要说,那未宣之于口的意味,薛映也明白过来。温承大概是想说,会有很多时间陪着自己。 薛映眨了眨眼睛,没再说什么,只是站起了身,一旁立时有人备好了披风替他穿戴好了。 两人缓步一路向后花园行去,薛映看着身旁与自己并肩的人,想起从前只能跟随在后面,又觉得最近的时日似乎如梦一般。 秋意渐浓,花期将尽,倒是有几株花尚且能凌霜绽放,红花交织点缀,不至于寂寥。薛映先是看了一会儿,照旧去看那几株海棠花,发现仍旧没有开,不禁感到失望。 前些时日,薛映到了后院里看过好几次花,温承都是知道的,于是道:“这几株花从七年前开始,并没有绽放过,今年怕是也不能了。” “可惜了。”薛映嘴上应着,依旧盯着那几株海棠,希冀着可以寻出一个花苞。 “你喜欢养花么?”温承问道。 薛映点头:“我从前想养花的,只不过没有时间,家里因着要种药材,也没有空余地方。” 温承已然知晓薛映同花匠问过许多事情,也想着修枝松土,好让那几株花重新绽放。只不过到底是母亲遗留下来的东西,不免让人束手束脚,于是道:“不若用这几株花练练手,如何?” 薛映回头看了温承一眼,连连摇头:“虽是不开,但能在京城里活了二十年,我若不小心弄死了,岂不是对先人不敬?”为着养花的愿景,他曾经搜罗过几本养花的古书,而药书上也讲过一些种植的法子,他知道的并不算少,可担心自己只是纸上谈兵,这些花只是不开花,可观叶片并无异样,万一自己动手,花不开倒是小事,养死了就不妙了。 温承见他束手束脚,生怕又做出事情,没有继续撺掇他,而是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天气渐凉,今日午饭他们两个用得慢了些,又喝过茶,午后的阳光已然算不得热烈。秋风习习吹过,温承略想了下,提议道:“府内有一处花房,畏寒的花多是放在那里,我们可一起去瞧瞧。” 薛映倒不知道王府里还有这一处地方,自是答应。 王府虽阔朗,花房为着朝阳,建在偏南的地方,与王府主意并不远。两人在仆从的簇拥下慢慢到了花房门口,待到走进去,薛映发现里面空间很大,却只有几盆花,不禁抬头看了一眼温承。 “种在外面的花这许多年来,已然适应了京城的环境,这个季节尚且不需要腾挪进来。”温承解释道,“这几株花喜热喜阳,故而常年放在这里。” 薛映仔细打量了几株花,倒是南面来的花种,只不过花枝细弱,花叶委顿,平素端王府养着数个花匠,按理说不该如此的。他微微弯下腰,仔细地观察起花朵的枝干和叶子。“这花是没法子了么?” 温承叹息道:“上次他们与我说,恐是活不过这个冬天了,不知你有没有法子,尽可以大胆一试,倒不是多金贵的东西。” 薛映听了温承的话,又上前走了几步,细看花盆做工精致,想是御窑里烧制的,而花房的窗户竟是嵌了不少琉璃,温承话说得轻松,薛映却疑心这里面的花恐怕更加珍贵,问道:“这花是不是也是你母亲留下来的?” 这些花束正也是昔日从正阳宫里搬来的东西,同样是南边的藩国进贡之物,只不过对京城的气候格外不适应,昔日养在正阳宫的时候,便是无精打采的。温承见他一眼看出,也不瞒着:“亦是从宫中搬出来的。” 话说完,果见薛映再次沉默,温承又道:“不过,这花已是十几年不开,眼瞧着这一冬日就会整枝枯死,不若还是试一试。” 薛映终于被温承说服,这几株花,就算没人动手,也决计活不到下个冬日了,不若死马当活马医吧,他倒也有几分想法,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便要从旁边拿剪刀,修剪枝丫。回身寻找的间隙中,他发觉这里并无旁人,依旧只有温承陪在身边。 “钟贵几个并不懂花,养花的匠人们忙着修整前院的盆景,倒没跟着过来。”温承从花房的木架上取下剪刀,解释道。 薛映颇有一点没有料到,午时他提出想要到花园里看花,原是想要与温承分开一些时候,没想到最后竟又只剩了两个人,他有点不太确定,问道:“他们都在外面?” “你想让他们进来陪你?”温承问道。 “不用的。”薛映想,这段时日起卧皆有人陪着,颇是不观,再这样被养下去,怕是会四体不勤。他也不想支使这群人去做事情,这些些微小事,自己原本也可以做。他便伸出手,想要接过剪刀:“我来吧。” 温承并没有递给他:“你若想做什么,都可以与我说,我来做。旧日在母亲身旁时,她教过我一些。” 薛映心里疑惑,钟贵既跟随先皇后多年,竟是不知如何养花,反而是皇子会这些。不过他很快又想开,想是他们母子亲近些,一时倒是忘了拿回剪刀。 温承适是问道:“是不是要剪掉这枝朝下的?” 薛映回过神道:“对。” 温承利落剪掉后,又道:“接下来呢?” 薛映将要剪得的几处一一说了。这几株花因着长势不好,需要剪掉的枝条并算不得多,很快两人就剪完了。接下来便是要松土,依着薛映的想法,这几株花有的适合大的花盆,有的时候小的花盆,并不是靠植株大小来区分。 温承从旁又取了花锄,在薛映的描述下,将几盆花一一腾挪着。薛映站在一旁,看着温承动作,心里只觉这倒不是在种花,倒是有几分像舞刀弄棒,只不过没有杀气。 一番忙碌之后,几株花总算是收拾了个大概,日光逐渐暗淡,屋内没有先前那般明亮,薛映看了好一会儿,才道;“等过几日我弄好新的花肥,再过来调换些。”他倒有了些新的想法,早年间种植药草,用的并不全是土壤,也会调配一些药水来种。 这几株花想是来了京城后,多年水土不服,只单纯的用南边的土培植想是无多大用处。若是能想法子复原一些原来的生长环境,如厚而潮湿的花叶残片沤好了,放着山林中的情形,也许能将花救回来。 薛映望着花株,同温承说着想法,最后道:“还是希望它们都能活下来。” 温承见他忙碌一下午,复又担忧起来,劝慰道:“就算母后在世看着你养死了她的花,也不会有什么的。她虽爱花,更惜人的。 在王府住下之后,薛映听钟贵追思过先皇后,知晓温承的母亲是一个性子温婉和善之人,待宫人都很好。今天又听温承提起,他不免问道:“若是皇后娘娘在世,看到我的话,会如何?” “你这般纯善,母亲看着一定喜欢的。”温承面上带着笑意,又说道:“无论如何,母亲也总会爱屋及乌。” 薛映微微错开脸颊,却又将泛红的耳颈暴露在温承眼前,喃喃道:“皇后她……” 温承将今日用过的剪刀和花锄等物放好后,走了过来,站在薛映的身侧,说道:“她是我的母亲,你也该唤她一声母亲。”他今日听了薛映几次提过他的母亲,早想说起此事,终于找到机会。 薛映的嘴唇轻轻张合几下,并没能发出这个音节,他自幼失去父母,对此全无印象,如今要称呼一个并无谋面之人为母亲,更是觉得无从开口。 温承见薛映的反应颇为奇怪,猜测出缘故,心下暗悔,忙委婉道:“她若知道你喜欢花,自然也是高兴的,可见是做一家人的缘分。” 话说完,他观察着薛映的脸色,却是更加不好,温承一颗心慢慢下沉,扶住薛映,道:“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薛映皱着眉头,只摇头,面色却更加不好,嘴唇都抿了起来。他听到温承语气愧疚,忙道:“不是,是我腿疼。” “腿疼?”温承忙蹲下身体,正要唤大夫,薛映又道:“腿抽筋了。” 薛映心里兀自奇怪,过去他每日吃食虽算不得精致,可也只长个子的那几年时不时地腿疼,已然很久没有像今天这般,这股疼的感觉像是有人真的在将他的筋骨往外抽一般,难受得厉害。 温承忙扶着薛映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半蹲下身子,一只手按压着薛映那只抽了筋的小腿。在军营里,时常有各式各样的跌打损伤,伤过筋骨的比比皆是。习武之人对于筋脉大多了解,当即力道恰好的按揉了起来。 捱到疼过去这阵,薛映觉得腿上舒服了许多,方才注意到温承的姿势,忙要将人拉起来。 温承却没有站起来,与他商量道:“我抱你回去,还是让人抬一顶轿子过来?” 薛映都摇头:“已然好了,在坐一会儿,我与你一起走回去。” 温承抬头看着薛映,见他面上并不似在隐忍勉强,答应下来,又继续揉捏着,薛映总感觉温承的心情并不如先前那样明朗。他认真想了想,拉住温承的袖子,认真说道:“我没有事的,你不要担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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