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映说他去溪边喝水,等了一会儿也没回来,我便叫了两个人过去寻他。”周荃是个细心人,安排得细致。他虽不觉得薛映会在山中走迷了,可到底是一个人,消失的时间长了恐有危险。 温承去过小溪边,闻言便望向了溪流的方向,目之所及,没有看见半个人影。他不发一言,大步往溪水边走去。可一路上,他都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到了溪边,终于是看见了那两个下属。 下属上前道:“也是奇了。我们没能找到他,便沿着河流寻了一会儿,也无甚踪迹。短短的功夫,不知去了哪里。” 温承盯着水面,溪水只有一尺深,且流速缓慢,不存在人掉进去被冲走的可能。 “他是怎么说的?”温承问道。 周荃察觉出不对,便将当时的场景细细地说了一遍:“我瞧着他并无异常,只是看起来有几分疲累。” “难道是被凤首族派出的人抓住了?”此时所有人都跟着过来,其中便有下属猜测道。 “不能啊,他们派来的追杀者要么被我们杀了,要么追不到这里来。”另一人反驳道。 正是一年四季最多雨的时候,九凤山中常常下雨,只要能甩脱掉第一波跟踪者,行迹便能被隐藏大半。凤首族部落的人大多只在九凤山南麓活动,他们眼下在北麓,已经到了大胤的城池,凤首族的人纵有害人之心,也没有这般胆量在此作乱。 得知薛映并没有来过河边后,一行人重新回到与薛映最后见过一次的岔路口,好在时间过去并不算久,很快便找到了脚印。 这阵子他们两个一起在山中,薛映虽走得不多,温承在外行军多年,对追踪分析脚印一事十分熟练。 循着薛映留下的脚印,温承带人往前走着,却不料前面的道路漫过了一片水迹,冲刷掉了前面的脚印。 “应当是昨夜那场大雨,河流积蓄了不少雨水,无法排除,流到这里,这边地势略低,水便漫了过来。”周荃道。 温承看得明白,心知线索便是断了。可从这边出去,薛映能选择的道路虽不少,但只要费些功夫,也能找到他的下落。 九凤山中多有艰险,薛映失踪得突然,一开始的时候,有人便觉得薛映也许是遭遇了危险之事。可随着脚印的不断发现,温承已然确定,薛映是自己想要离开的。他不知道薛映为何要躲,他心里只是想,他得尽快找到薛映,他们须得坐在一起,好好地谈一谈。 “将附近搜寻一遍,他走得恐是不快。”温承吩咐道。 见温承面色阴沉,众人面面相觑,只周荃硬着头皮问道:“王爷,是薛映给您下了毒?” “是他救了我。”温承道。 众下属更是不解,救了人,为什么却不见了。但他们都看清楚了温承此刻的脸色,无人再敢多言,立刻寻找起来。 在广阔的山地上寻了一日功夫,他们终于确定了薛映离开的方向。只是因着时间略久,温承走到山外的时候,山外的马车车辙印记已然消失。 “看来薛映已经安全离开了九凤山,并没有遭遇危险。”周荃与诸位同僚对视一眼,得出结论。 “去栖县,去他家中看一看。”温承吩咐道。 栖县在九凤山东面,而他们现在在九凤山北面,若是过去,须得费不少功夫。好在他们离开大山之后,可以选择骑马,节省不少时间。 多年来历经艰险,每个人都有藏钱的法子,没过多久,周荃便已经在附近备好了马匹,安排人分头行动。 行了几日,到了栖县。略打听了几句,温承站在了薛映的家门口。 叔叔婶婶是做药材生意的,见有生人上门,便迎了上去:“贵客远道而来,有何打算呢?” “薛映在家么?”温承问道。 因着薛映失踪,他们这些日子被通判家的公子带着家丁守在门口,逼他们立刻将人交出来。他们每日心焦,好在前些时日,终于听说薛映被拿住了,送到了通判府邸。 此事算是安稳过去,叔叔婶婶得了银钱,本是欢喜,听到有生人上门便问薛映,心里皆是一紧,对视一眼,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叔叔开口道:“前几日回了家中一次,便又出门拜访朋友去了。” “那他去了哪里?”温承问道。 “那就说不准了。”叔叔笑道,“我们家是做药材生意的,天南海北的遇到的人也多,他从小就帮着打理生意,认识的朋友也遍布各地呢。” 温承闻言,见薛映不在家中,便告辞离去。 婶婶见到人走远了,长吁了口气:“吓死我了。看着这人似乎来头不小呢,不知道薛映怎么与人认识的,我们竟不知道。” “咱们这种小地方,再大能大得过通判家?”叔叔见自己将人诓走,对自己的表现颇为满意。 “不提了。薛映既然已经走了,也不知能不能捱到明年,我们可算是松了口气。” “正是呢。”叔叔婶婶高兴地盘算着。 温承走出门后,吩咐道:“好好查一查这家人。” “是。”周荃答应着去办。 温承记得薛映偶然提起自己的家中,当时神情透着几分忧愁。这次虽没有寻到薛映,但他总觉得在这个家中发生的事情,或许是这件事的关键。 众人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周荃正要出去,被王密拦了一把。 “到底怎么了?”王密小声问道。这些人中,他算是与薛映相熟的,又对他印象极好,失了踪迹,王爷又因此成天冷着一张脸,眼神始终阴郁,让他不免担忧,不会是惹了祸吧。 周荃亦是不解,摇头道:“这谁知道?”先前在凤首部落遭遇的危险,他们这群做下属的因结伴而行,已然调查出不少线索,知道幕后有人操纵。论理说,王爷应该带着他们一起去处理此事。至于薛映,说到底只是一个通事,他们寻了许久,确定人安然无恙之后,便该了结了。 “你没打探出来?”王密奇道。 “这我哪敢。”周荃低声道,“这事古怪得很,我哪敢触这个霉头?”前几年战事激烈的时候,有时因着朝中内斗,抑或者大雪后道路不畅,粮草等军需有时无法及时运到。便有那义商慷慨支援,温承在事后皆是厚赏金银,从没有吝啬的时候。 可薛映明明是救命之恩,却是不等王爷醒来,自己悄悄跑了。倒不像是解毒,而像是投毒。众人不免如此猜测,可过去时日诸多相处,他们亦不觉得薛映是个如此心狠手毒的,心中便皆是疑惑。 王密闻言闭了嘴。自家王爷性子向来稳重,很少流露出明显的情绪,可这次竟是真的被他们碰上了,若不是亲眼瞧见,他们绝想不到会有这样一天。 在马车中摇摇晃晃地行了数日,薛映一路被人押送着,终于到了京城附近。 薛映怔怔地靠在马车里,直到外面有人掀开车帘,将他拖拽着扔进了一间房里。他依旧被关着,只不过从马车换到了房里。 他接下来的结局会是什么?薛映出神地想了好一会儿,却是想不出来。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好奇了。 往年间,为了能在叔叔婶婶家中帮上忙,薛映虽没有学过医术,可也看过不少药书。他知道软筋散是一种怎样的毒药,虽不致命,但他会麻痹一个人的身体,时间久了,还会影响一个人的思维。 薛映渐渐觉得头好像有点痛,时常昏沉着,这样的感觉让他产生了一种□□和魂魄快要分离的错觉,他感觉自己似乎变得迟钝木然。只有偶尔想到温承,才会让他的心里出现明显的痛觉。 薛映忍不住皱了下眉,想捱过这阵心痛,却觉得胃里一阵翻涌,一时间更加难捱。 他好像是生病了。薛映想。
第22章 “这都抓进来几天了,世子爷还不过来看看么?” “爷正宠着后院里的那个呢,哪有空过来呢。” “正经该收拾收拾,若是爷得空过来,看到这副样子,指不定连我们一起骂了。” “真是晦气,看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子,我再打发人去请大夫过来,别是有什么病,若是沾染给世子爷,那罪过才大呢。” 薛映躺在房间里,听着外面丝毫没有顾忌的议论声,面无表情。被关进来之后,一日三餐和水都有人送过来,只不过都是冷的,抑或者送迟了,唯独每日的软筋散是雷打不动的。薛映从来不挑拣食物,这两日只觉胃里难受得厉害,每日只吃几口,便撂下了。 许是见他整日恹恹的,众仆从们怕他死了反受连累,每日进来给薛映灌几口水,提起来便要吵嚷一番。薛映浑不在意,他整日被关在这里,连走几步的力气都没有,也无甚意趣。他便每日在榻上待着,直到这日午后,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薛映见到来人身上的药箱,知他是个大夫,也无甚反应,继续躺着。 王大夫的店开在城外,平日里便是给镇上的人看病,很少出门。只不过今日出门请大夫的小厮家里出了点急事,于是随便请了个附近的大夫,并没有去城中。 王大夫多年住在京郊,他知道这一片的宅院便有达官显贵家的别院,原是不想过来,可今日药堂里没有病人,这户人家给的钱多,斟酌了一瞬,他便上了马车出了门。 到了门口,小厮便道:“你进去瞧瞧吧,只须看有没有传人的病就好了,别的不许多问。” 王大夫闻言心里一凛,见小厮没有跟上来,不免怀疑房间里住着一个病得极重之人,可进了房间,却看见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瞧上去虽气色不好,但并不像是生了大病的样子。 本着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的心思,王大夫伸出手搭了脉,旋即脸色凝重起来,又仔细确认了一番,方才道:“你这脉象,是有孕了。” 这几日虽然胃痛,但薛映并不关心自己的病情,本没有看向大夫,闻言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转过头去。 “你是说,我有孩子了?”薛映轻声问道,他怕自己听错了意思,又似乎只是想再问一遍。 王大夫收回手,捋着胡须:“我看了这许多年脉象,见过不少有孕之人,不会看错的。” 薛映想起最近自己变得奇怪的身体,似乎不只是软筋散造成的,但仍旧不敢相信:“可我是男子。” “南疆有数种奇药,其中便有孕子药,你这有什么奇怪的。”王大夫答道。他一进来便看见薛映那不同寻常的瞳色,猜测他应该不是京城人。 薛映想起来那夜与温承纠缠在一起的原因,便是中了情毒,难道那便是一种生子药?当年看的古书,多有不清晰之处,他本以为是一个传说,没想到竟然成真了。 他竟然怀了温承的孩子,只不过现在的处境,薛映想至此,一脸黯然。 大夫见薛映脸色奇怪,一时带着希冀,一时又落寞下来,便道:“若是你想保住孩子,便不要忧思过甚,情绪波动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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