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诀眼睛一眯,又摸了摸脚下的泥土,感受时刻变化的天气状况。 篝火旁的殷无秽则是在思忖车代元帅概况。已知的情报中他们有一位鲜少现身行踪神秘的元帅,副帅是格目森。 格目森是车代使臣,地位已然不低,比他位阶还要高的,那就只能是—— “阿诀,你对车代的王上了解多少。” 容诀侧首,道:“年轻有为,野心庞大。他是车代这几任国王中最出色的一代,号召力和御下能力俱非凡,比陛下大上几岁,算是同一辈分的人。” 殷无秽道:“……这样么。” 容诀又莞尔道:“等陛下与他一样大时,会更加出色。” 容诀想起来什么,继续道:“这么看来,对方的元帅也是他们的王了。只不过车代以部落为主,和大周的官僚体系不同,他们的王需要经常回去镇压,难怪了。所以,他们现在的首领,是格目森。” 殷无秽道:“此人有些能力,但也不过如此。有徒有其表虚张声势的成分在。” 格目森故意进献想让大周难堪的战马如今是他的坐骑。 车代胜就胜在占据了先天优势、上风,若是大周早些时候是这个配置,必不会叫他们占到便宜。 不过,他这样说,也不知道容诀会不会认为他是纸上谈兵,桀骜嚣狂。 谁知,容诀倏然弯唇笑起:“正是。陛下观察地很透彻。” 他和殷无秽说了先帝还在时,使臣来朝的情况。 格目森在他面前,被压制地毫无反击之力,论谋略,此人远不是他的对手。 殷无秽听地怔然,对此深信不疑。 容诀从来都是张扬明艳又十分厉害的,这个人,任何人都及不上他。 容诀继续道:“论武功,他必不及陛下。不过是提早部署,占了天时地利罢了,若是正面相抗,大抵早就是陛下的枪下败将了。” “嗯。”殷无秽被他夸地有点飘飘然。 “我想到了一个计策。”殷无秽神色有点激动。 “好巧,咱家也想到了。或许会和陛下不谋而合,合二为一。”容诀篝火下的面容笑地炽烈又自信。 一如当年那个意气风发、莞尔一笑就能轻易将殷无秽三魂七魄都勾走了的东厂督主。 两人围在篝火旁细细讨论。容诀的水壶温度缓缓降了下来,他不再用其捂手了,喝了几口之后顺手塞给殷无秽。 殷无秽就着他喝过的水壶自然喝水。 又半晌,篝火烬,月上中天。两人商讨地差不多了,水壶也彻底冷却下去,殷无秽揣着容诀的两只手,给他取暖。 “几位将军应该快打探好情报回来了,陛下,咱们去和他们会合罢。” “嗯。”殷无秽牵起容诀的手,和他一起起身。 清亮月光下,两人并肩同行的影子不分彼此,落在身后,俯瞰山巅。 宛如统领整个暗夜帝国的一对双王,纵横捭阖,翻搅风云。
第96章 容诀的时间掐地刚刚好,他和殷无秽甫一起身等候,远远就瞧见几位将领陆续回来了。他们已经打探清楚了敌军军营概况,另外找好了落脚的地方,一行八人会合后向着敌营疾步而去。 几个将领注意隐蔽和开道,提前避开了巡逻士兵。脚尖轻点在地,飞身掠过墙顶和营帐。 殷无秽揽着容诀的腰带他纵掠,两人始终行在中心位置。 少顷,一间轩敞开阔却位处偏僻的房门被人悄然打开,几人闪身进去,点燃了火折子。 房内豁然开朗,共有三室,足够他们八人分配了。 休整不急,几人先把情报消息整合,汇报给殷无秽,再听从容诀指示。 有将领已经等不及了,摩拳擦掌,双目迸射出精光:“陛下,先生,咱们什么时候动手,杀他个措手不及。” 容诀道:“不急。现在夜袭必然会引来车代大军集体围攻,我们难以突围出去,还需要从长计议。” “哦,也是。”将领熊熊燃烧的心火熄灭下去。 “不过,我和陛下已经想好办法了。”容诀狡黠一笑,眸光如黑曜石般漆深透亮。 几人重又燃起心火,听容诀娓娓道来。 “首先,夜袭擒王是肯定的,这是我们此行的主要目的。但我们更要保全自己全身而退,在此基础上徐徐图谋。要想不引人注意兴师动众,势必要降低敌军的警惕心,教他们以为我们不成气候……” 这个任务,由两位年纪最小的将领贺钦和罗征去办。 少年人义胆云天,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战争迟迟没有取得进展,他们肯定是最着急冒进的一批。由他们两位翻山越岭、潜入敌营去叫阵最合适不过。 车代起初会大大戒备,仔细探查来人,发现他们不足为惧后自然会放松警惕。 然后他们再叫阵,车代嘲笑;再来,车代再嘲;再来,再嘲。 如此几次,行之有效。 两位小将也并不在乎,打一阵,给他们搞出乱子就跑,被追地满敌营逃窜还不忘高声放着狠话。 诸如“车代狗贼也不过如此,还擅骑射,我看你们擅长当乌龟差不多!”“有本事龟缩没本事正面和我们打是吧,尽搞些花架子,我呸!胆小鬼!!”“来啊!单挑啊,带兵出来迎战!你们是不是不行?!”之类,不胜枚举。 直把车代将领气地死去活来。骂又骂不过,捉又捉不到,两人跟泥鳅一样滑不溜秋的。 车代将领恨恨啐骂他们是黄毛小儿,毛都没长齐,这件事就此忿忿揭过。毕竟他们还要听从王上和副帅的吩咐,谨遵军令,保持拖延战术,绝不能意气用事,陷入大周人诡计多端的圈套。 忍忍算了。他们并不把此等小打小闹的挑衅放在眼里。 反正,一直占据上风的一方是车代,他们有恃无恐。 其实已经达到效果了,两个小将尤不解气。根据情报消息,夜闯敌军将师营帐,不敢与其正面厮打,他俩就把人家衣服扒了,套在了车代的牲畜头上,第二天一早被人发现,几个将师气地恨不能两眼喷火,但还是忍住了。 在心里默念数遍要听从军令,万不可依情绪行事。 这才忿忿甩袖离去。 容诀知道时也忍俊不禁,和殷无秽说道,这俩少年怪有意思的。 谁知,殷无秽并没有笑。 他眯起眼睛忽然盯了容诀半晌,道:“你喜欢这样的少年郎?” 容诀一怔,不解道:“只是觉得他们有趣罢了。直来直往朝气蓬勃,就算屁滚尿流一身是伤也能说干就干,肆意飞扬,自由自在的,这才是少年应该有的样子啊。” 殷无秽闻言,不禁有些黯然,垂落下睫。 容诀难得发现了殷无秽敏感的情绪症结所在,试探地问:“陛下羡慕了?” 殷无秽抿了抿唇,赌气似的:“没有。” 说罢还不够,他别过脸,不看容诀。 容诀愈发笃定,他不禁好笑,也有点心疼太早就承担了一切责任的殷无秽:“陛下与他们不同,身在皇室,权力倾扎是常态,此生都不会有这样快活的日子。不过,唔……咱家记得,陛下在当皇帝之前,日子不也过得有滋有味的么。” “早起习武,白日学文,还有闲心日日烹制点心,心灵手巧,连编织女红都会。依咱家看,陛下就是喜欢这样的生活吧。” “不然,陛下也去扒车代将师的营帐?咱家又不会笑话你。” 容诀说着,掩唇窃笑。说好不笑话的,他这就开始笑了。 “阿诀你——” 殷无秽脸色涨地通红,愈发赧然了。 不过有一点容诀说的没错,他确实,很喜欢以前那种日子。他做那些事情,也皆出于本心。每每看到容诀吃光了他做的点心,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巨大的成就感。 也就越来越喜欢做这些琐事,甚至精心研究了许多点心口味。 送给容诀的玉璧上的同心结也是自己独家手法编织的。 但是,他是皇帝,这种隐秘怎好教人知晓。殷无秽色厉内荏道:“不准笑了,枉你御前侍奉多年,竟这般不上规矩。” 容诀望着青年紧绷的脸颊,努力憋住笑意:“是,陛下。” 殷无秽这才缓缓舒开神色。 容诀打量他的神情,无声莞尔。须臾后,他一边随意整理自己的袍裾,一边状似若无其事地道:“两位小将军少年气十足,却过于顽皮了些,咱家还是比较喜欢乖巧听话的。” 毕竟,殷无秽做的点心都便宜他了。 味道比御膳房制作的还要美味,容诀着实是有点想了。 等战争结束,再让他给自己做点,容诀暗自心想。 殷无秽耳朵尖,一下子就听见了,他顿时支棱起来,往容诀边上挪了挪,唇角悄然翘了一下。发现这样很没有帝王风度,又悄悄压了回去,正色起来,在心里暗自盘算,等容诀回宫,他就给他做新研制的口味点心。 嘴上却说:“这件事办地差不多了。今晚,牛大柱就能把剩下的东西全部弄到分发完,我们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容诀颔首:“嗯。” 他和殷无秽商榷好了,首先瓦解敌军的警惕心。这第一步两小将就超常发挥,做地很好。 “其次,在我们擒王撤退时要蒙蔽敌军的眼睛,教他们以为我军已经全部穿过密林,直逼他们的大本营。只有这样,敌军才会感到畏惧,心生忌惮,我军方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所谓蒙蔽,自是因为我军无法真正到达这里,在敌军面前,要使个障眼法。 这一点,容诀之前仔细观测了气候。 敌营位处济州中部位置,夜间水上生雾,又因温度太低,雾气经久不散,弥漫凝结。在密林和营帐的映衬下,黑影幢幢,很像大军压境的阵势。 容诀提前派侦察营营长撕开了敌营的一道小口,由此可放我军最多两千精锐过来,这两千人和车代全军相比,必然不敌。 这时,容诀又想出了一个办法,敌我淆之,自内而破。 车代因其国情实行部落管理制,各部落间的军队并没有相互熟稔,甚至有部分和大周人更像。在这两千精锐中,容诀又分出一半令他们换上车代士兵的盔甲装束,从内部发起攻击。 到时,在车代眼里就是他们自己攻打自己。 内讧一起,我军即使人少,也可占据上风势如破竹。 在此计策中,就连所需的敌军盔甲衣服也都是他们自己的。由三个营的营长夜夜潜入敌军士兵营帐,每个账中取一点,绰绰有余。 最后经牛大柱统一搬回,通过小道分发给我军等候精锐。 这还是两位小将提供的思路,他们说底层士兵的衣服盔甲通常随意堆放在一起,冬天又不常更换,少了一点根本无从察觉,正好为我军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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