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秽如实回答:“他貌若天人,我十分喜爱。至于喜欢他什么,我也不知道,总之就是哪里都喜欢,就算他欺我骗我,我也还是,十分喜欢他。” “她还欺骗你?!”五公主又抓住了关键。 “没有,就是……也不算是欺骗,他只是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瞒了我许多事。”想起容诀那绝口不提的模样,殷无秽就泛起浓浓的委屈。 “她还什么都不告诉你?!年纪比你大那么多,性子高冷孤僻,七弟这么年轻英俊的少年,莫不要被人骗了去。七弟若是喜欢……呃,成熟的,皇兄给你介绍京畿贵女认识,早日忘了她罢。” 五公主属实没想到,七弟这样一个沉稳持重的人,品味却如此奇特,对方莫不是个骗子,专骗殷无秽这种鲜嫩专情、缺乏经验的少年。 “罢了,和旁人说是说不明白的,我自己想办法罢。”殷无秽有些后悔和五皇兄谈论这个话题了。 五公主察觉到,也不好直说弟弟耽于情爱,太恋爱脑,只能先转圜着来,探出那人是谁,再对症下药,“既如此,七弟有分寸便好。” “对了,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殷无秽有些赧然地道:“还在我单恋他的阶段,他不知情。” 五公主额角冒出几条黑线,愈发觉得不靠谱了,不过为了得知那人身份,她还是压下无语,道:“那她对你如何?” 殷无秽一脸回味无穷,唇角上扬:“很好,十分宠爱。” 五公主:“具体的呢?” 殷无秽春心荡漾:“他很喜欢我做的糕点,我每次送的他都吃完了;我为他添衣布菜,他也从不拒绝;买来送他的衣服簪玉他都收下了。还有,他……” 五公主:“……” 越听越离谱,她原是担心容诀在暗中挟持七弟,将他制成傀儡皇帝好继续掌权。现在看来,更可怕的是弟弟的究极恋爱脑,七弟被人骗心骗财,深陷情网,还乐在其中浑然不觉。 她要直说弟弟是被人骗了吗? “只是,他最近不怎么与我亲近了,我能感觉得到,他在和我保持距离,我甚至不知道原因。五皇兄,你见多识广,你说,我该怎么办?”殷无秽求知若渴,将乞求的目光放到了五公主身上。 大家都是断袖,他应当,有办法的吧。 五公主:“…………” 五公主没直接说对方将殷无秽骗到手后,准备将他甩了。按了按额角黑线,五公主勉强为他出主意:“呃,既然她有意保持距离,七弟不如——”就此算了吧。 “对,我应该弄清楚他与我保持距离的原因,再接再厉!试探清楚他的底线,再行图谋!多谢皇兄!”殷无秽豁然顿悟,一夹马腹策马离去。 准备回去再好好想想亲近容诀、和他相处如初的办法。 五公主面无表情微笑。 当务之急还是先把东厂督主的谋算放一放,弟弟的终身大事更为重要。她谋划一切,偏偏把这件事忘了,导致弟弟在情场入彀,陷进天坑。 她该怎么做,才能拯救弥足深陷耽于情爱的痴心弟弟? · 殷无秽和昭王走得愈发地近,甚至连两郊军营都来去自如,而大皇子对他的拉拢却迟迟无甚进展。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连五皇子都不是他的竞争对手,殷无秽,他算什么,大皇子还不至于放在眼里。 朝廷局势一边倒地利好于他,大皇子起先还担心昭王会心有不甘,密谋反扑,一直派人暗中盯梢。 直到昭王的拥趸官员屡谏屡败,屡败屡佛,最后终于死心,接受他们的主子是断袖,且不可能再有一争皇位之力的现实,老实安分下来,退出朝堂纷争。 他这才放下心,撤去耳目。 储君之位已是他的囊中之物,越是这种至关时刻,他越要不骄不躁。心里明白这个道理,然而面上还是压抑不住地春风得意,连胸膛都挺直了两分。 皇位已然唾手可得,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实,但这还不够,众人心里知道终究不如名正言顺。 他要的,是行太子册封之礼,掌玉玺大印。 只有得到这两样东西,他才能真正放心,安心等待即位。可此等大事不是礼部和内阁能擅自做主的,必须遵皇帝的首肯懿旨。 如今宫闱内廷皆由司礼监和东厂把控,大皇子眸光暗了暗。 东厂二档头被驱逐出厂,新人还未顶上,大档头身兼两职,自顾不暇,对养心殿的看顾做不到面面俱到。 这时,是养心殿值守最薄弱的时期。 他派人前往太医院走了一趟,细细问过一直为皇帝诊脉的太医,得知皇帝确实是正常昏迷,并非东厂督主从中作梗,大皇子转动着拇指扳指,神色深凝。 倏然,他抬起头问太医:“可有让父皇尽早醒来的法子?” 太医欲言又止:“……有是有的,只是陛下龙体欠安,若强行催醒,只怕极其损耗寿数。” “能醒就行,醒来再将养就是。你下去准备吧,越快越好。” “是。”太医不敢多言,如今这宫里是什么情况他俱知道。为谁效忠,奉谁为君他自是清楚不过,因此领了命令便密而不发地下去准备了。 五日后,太医调配了最好的药材,失败了数次,终于提炼出可令人从昏迷中醒来的丹药。此药可令人短暂恢复精神,荣光焕发,却是以透支生命为代价换来的。 对此,大皇子不置可否,他只要结果。 大皇子以侍奉之名,进入养心殿屏退一干服侍下人,亲手将丹药喂进皇帝口中,并喂他喝了一些热汤,耐心静候皇帝反应。 养心殿中红烛垂泪,哔哔剥剥地燃尽了大半支。皇帝眼皮轻动,大皇子坐在床侧登时注意力集中,屏息等待。 又是半晌,皇帝缓缓睁开了混沌涣散的双眼。
第49章 容诀得知皇帝醒来的消息时并没有太过意外,他甚至堪称平静地去见了那个一言九鼎曾欲诛杀他的皇帝。 时间如流水,世事轮流转。曾位于下位者身份的容诀如今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占尽上风。养心殿内外,乃至整个皇城宫阙,毫不夸大地说,尽在东厂的眼皮子底下。 皇帝要杀他,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容诀负手走至养心殿时,殿中已齐聚了好几人。 他抬眸瞥去,见是大皇子,五公主,殷无秽以及皇帝的心腹太监田顺,所有人整齐划一朝他望来,仿佛都在等他一人。 容诀不疾不徐,向皇帝行了一礼。 他的礼数从来都挑不出错处,只是不等皇帝宣平身,他便自己站直了身体,目光毫不避讳地朝靠坐龙榻的皇帝乜去。 但见皇帝精神矍铄,丝毫不像病入膏肓的病人。再看几位皇子站位,大皇子距离皇帝最近,几乎紧挨龙床,是以皇帝醒来都是他的功劳了。 五公主离大皇子足有三步之距,不远不近,可以看出她和大皇子之间的关系以及遵从皇帝的命令。 皇帝神色不错,表情却不虞。当是听说了“五皇子断袖之癖”一事,被气着了,却又无可奈何。 殷无秽站在最后。 容诀进来,站到殷无秽身边,贴近内室的边缘之处。他倒不是故意和殷无秽并肩而立,纯粹是不愿面见皇帝,恰巧选择了这里。 两人余光微触,几乎一触即分。 皇帝只提了一句太子薨逝,并没有过多感慨,可他人瞧着却沧桑了许多,头发花白了大半,面颊松松垮垮,尽显颓败之气。 容诀面无波澜地听他或是陈慨,或是缅怀。皇帝身体亏空地厉害,并没有感慨太久,便支撑不住地进入正题。 “孤昏迷之际,辛苦你们了。老大将事情和孤说了,你们都很不错,尤其是,七皇子。” 皇帝本想喊地再亲近些,奈何他和殷无秽实在不亲,那句小七停顿了一下,到底没喊出来,只喊了中规中矩的七皇子。 一言甫毕,他抬头看了一眼这个被他忽视多年的儿子一眼,殷无秽却并没有看他。 于殷无秽来说,皇帝不过是个陌生人,掌权者,父皇的代称。 没有任何意义。 皇帝见状,转而数落起五公主:“小五,你怎么回事?!皇室之中从没有出过这种毛病的,太医都好好检查了吗?简直胡闹!回去调养了再看看,不可妄论!” 说罢,又是一阵止不住的咳嗽。 大皇子立即替他拍背安抚,极尽妥帖之能事,皇帝面色稍霁,五公主顺他的意应下,皇帝长舒了一口气,他重又看向殷无秽。 其他几位皇子皆是他看着长大的,就算是远在西疆的小五,也不例外。 唯独殷无秽。他从前一直忽略了这个儿子,若不是当时难民暴动,礼部尚书宋融向他举荐,他几乎忘记对方的存在。 如今父子再见,他有心想说些什么,却实在无从开口。 大皇子看出皇帝眼里的纠结,主动为殷无秽求取恩典:“父皇,七弟今岁也不小了,甚至在朝中也能独当一面。按照大周皇族惯例,理应出宫建府,再继续住在宫里,实不妥当,有损七弟的名声。” 殷无秽闻言,朝他望去,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蹙。 大皇子说这话自然不是针对他,他是真的在送他一个顺水人情。顺便,将他支出宫去,好彻底将他边缘化。 这对于无权无势的殷无秽来说,其实算是好事。 然而,五公主不满地觑了大皇子一眼,等着皇帝发言。 皇帝神色踟蹰,末了回绝道:“都住了这么些时候了,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等过了年关再说。何况,住在宫里处理朝政也方便,这个时候也不好兴师动众地兴建府邸。七皇子,你自己说呢?” 殷无秽道:“儿臣尽听父皇安排。” 皇帝满意了,一锤定音:“那就这样。你还住在宫里,一切职务照旧。” 没人再反驳,大皇子眼神暗了暗。 他倒不是担心殷无秽与他争位,只是,皇帝的态度十分耐人寻味,将七弟留在宫中,让五弟就医调养,就是不提立他为储一事。 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这么固执。 大皇子心有微词地理了理衣襟袖口,压下眼底晦暗神色。 几位皇子的事情交代完毕,基本无甚变化,却因为皇帝的口谕短暂地形成了制衡之势。大皇子期待的结果也没有发生,他率先离开养心殿,其余皇子陆续离开。 容诀被皇帝留在了最后。 还是他站,皇帝靠坐,田顺在不远处窥伺于他的紧张格局。 容诀实在提不起兴致应付,他二人早已撕破脸面,皇帝想诛杀他为新帝铺路,容诀也一再打破皇帝为储君铺垫的道路,堪称水火不容。 “小诀,”皇帝粉饰太平地开口,仿佛他们曾经的龃龉都不复存在,“宫里发生的这些变化,还有太子之死,你就没什么想和孤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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