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诀浑身都失了力气,情绪大悲大恸,为什么不听他的话,为什么非要死战,为什么要这样保护他啊。 最后,所有的悲愤和气怒尽数化成了一声咬牙切齿、恨恨的:“混账东西!!!” 雪还在下,轻柔地覆了殷无秽满身,容诀抚摸着他的脸颊,不忍再看。 殷无秽满身血污,而他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容诀起身,将殷无秽扶了起来,背到自己的背上,一步步蹒跚地带他回去。 天气越来越冷了,不消片刻,殷无秽头上就积了一层淡淡的霜白,容诀呼出来的气都是白色的。 他有点害怕,这样冷的长夜,他是不可能仅靠行走就把殷无秽背回去的。 时间长了,殷无秽失血过多,没有死在战斗里,怕是会冻死在雪夜里。容诀心一紧,他记得不远处有个山洞,先在那里躲避风雪,给殷无秽处理一下伤口。 容诀不停地出声唤他:“陛下,殷无秽,你听得见咱家说话声吗……醒一醒……殷无秽……” 殷无秽始终没有给他回应。 容诀愈发忧心,走地愈快,他要快点到达山洞,看看殷无秽的情况怎么样了。 途中一刻也不敢放松,坚持不懈地呼唤他。 终于,殷无秽开口说话了,他手臂下意识环紧了容诀的脖颈,喃道:“冷……好冷……” 容诀惊喜侧首,立刻:“陛下醒了?冷是吗,再坚持一会,马上就好了,再等一等!!” 容诀加快脚步,他已经隐约看到山洞了,哪怕双腿沉重地像是灌满了铅,他也还是不断加速疾走,期间不停地和殷无秽说着话,怕他彻底晕厥过去。 “陛下,到了!” 终于,容诀把殷无秽背到了山洞,他找来了些干草平整铺好,将殷无秽放上去。 殷无秽身上伤口太多了,必须先处理包扎,容诀解开他身上的衣服,简直触目惊心。 好不容易恢复的眼眶又红了起来,他抬手抹了下眼睛,从殷无秽身上找出止血治伤的金疮药,擦干净血迹,涂抹上去,再撕开自己的中衣,给殷无秽包扎好。 容诀又喂了他一些水,虽然是冷的,但也只能将就凑合下。 接下来,容诀快速找到了一些木棍柴禾,用打火石生起篝火,先把洞内烘暖和一点,再遮挡住洞口,勉强挡住钻入的风雪。 他重又回到殷无秽身边,探了探他的额头,轻声唤他:“殷无秽,醒醒,你冷不冷?” 殷无秽又没有反应,要容诀喊上半天,才会勉强应他一句:“冷、好冷……阿诀,我冷……” 容诀握住他的手,道:“咱家在,你不要睡,等到明早,援军就会找到我们了!你再坚持一下,别睡!” 殷无秽来来回回,只说一句话:“冷……好冷,阿诀,抱抱我……” 容诀一惊,再探他的手,发现殷无秽浑身冷的惊人。他额头抵上殷无秽的,殷无秽额头却很烫。 他发高热了!! 容诀悚然。这样冷的雪夜里,殷无秽身受重伤,又发起高热,稍有不慎可能就—— 他简直不敢想。 可是没有军医,连暖和一点的衣裳被褥都没有,殷无秽的衣服上满是鲜血和雪花,早就湿透了,根本不能穿。容诀解下自己身上本来就是殷无秽的大氅给他盖上。 殷无秽却还是喃喃着说冷,容诀探他体温,一点作用都没有,他还是冷得直打哆嗦。 连嘴唇颜色都变得乌深。 最后,走投无路之下,容诀把所有能找到的柴禾堆积在一起,尽量把洞内烘热乎一点。 但这对殷无秽来说却并没有什么用,重伤失血过多又发了高热,不是区区的一点炭火能温暖得了的。 容诀见状,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他做下一个决定。 先将殷无秽身上所有的衣服除尽,露出他伤痕累累暂做包扎过的躯体。 然后再一件件褪去自己身上的衣裳,直到不着寸缕,容诀倾身覆在殷无秽冰凉的躯体上,和他紧密相贴,严丝合缝。 在这一方隐蔽的山洞里,隔却漫天纷扬雪花,两人如胶似漆紧紧地拥抱在殷无秽宽厚的大氅之下。 容诀以身,为他取暖。
第100章 容诀周身温度畅通无阻地传到了殷无秽身上,温暖而又柔软地熨贴着他。慢慢地,殷无秽止住了哆嗦,也不再身如冰窟。 他下意识抬手,也环抱住了容诀,在他的拥抱中安稳睡去。 容诀感受着身下人逐渐平稳均匀的呼吸,心里一松。 一夜和敌军斡旋逃亡的疲惫翻涌上来,他再也支撑不住,就着这个姿势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山洞外的夜雪还在下,漫天飞舞,如柳絮飞,却丝毫飘不进洞来。 洞内柴禾烧地哔剥轻响,竭力给寒冷中的两人提供暖热。随着长夜渐深,火光终是渐次湮灭下去。 不过睡梦中的两人也不需要了,他们彼此就是对方最好的热源。 肌肤相贴,体温交融,所有的温暖尽数被锁在这一方大氅之下、两人之间,再没有比这更温暖的温床了。 两人俱睡得安稳,一直到冷月下沉,拂晓来临,广袤的天际边缘现出一抹鱼肚白。 殷无秽潜意识里还记挂着昨夜凶险的战况,容诀又一次泪流满面地哭泣。 高热甫一褪下去,他身体一颤,睫毛扑簌,少顷之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入目的是一方模糊不清的洞顶,奇石耸立。殷无秽浑身重伤地无法动弹,他转动眼珠,视线往下看去,猝不及防看到了容诀侧首趴在他颈窝睡地安稳而又恬淡的模样。 他的眼尾嫣红,昨晚是真哭了。 殷无秽想伸手摸摸他的眼睛,却重伤到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也正是这个动作,让他大脑轰地一下空白,他发现,容诀好像没穿衣服。 没穿……衣服。 连中衣和亵裤都没有,就这么光光净净地贴在他身上。 殷无秽顿时浑身紧绷,直挺挺地望向洞顶。 望了须臾后着实忍不住了,自从他发现这个事实后,就控制不住地去感受容诀细腻温软的肌肤触感,殷无秽均匀的呼吸陡然急促了起来,额角青筋暴起,喉结情不自禁地上下一攒。 真是要命了。 容诀就是怕冷,也不能这么睡他身上啊。 这让他,怎么是好。殷无秽额头都渗出了一层热汗,纯粹憋屈的。他这样血气方刚的年纪,容诀又明知自己喜欢他,还这么做,他就不怕自己克制不住翻身就地把他办了吗,竟敢送上门来。 殷无秽的内心实在崩溃,这种只能看不能吃的感觉快把他逼疯了。 要不是他重伤不能动弹,他—— 他怎么样?真把容诀压了吗。 要是又把他弄哭了怎么办,要是真惹他生气了再来一次死遁逃跑,殷无秽只怕也要跟着一并疯掉。 碰又碰不得,做什么还要往他身上贴。 殷无秽难受地沁出眼泪,又实在忍不住低下头去看容诀。 他睡得很香,很沉,浓密的睫毛卷翘纤长,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浅浅的扇形阴影,脸颊白里透红,泛着健康而又诱人的颜色。 他的睡容乖巧而柔软,秀美漂亮地勾魂摄魄,简直不像是真的人。 殷无秽只看了一眼,又精神了,有点支棱。 救命!他真的要崩溃了!! 眼角滑落下来两行清泪。容诀怎么能这样对他,欺负他,占他便宜,还不给他碰。 殷无秽瞬间委屈成一团,心情苦楚到难以复加。 太过分了,他要把容诀拎起来压,反复压,狠狠压,直到把他也弄哭不可,方才解了心头恶气。 可是,他到底不敢。想把容诀弄哭,又舍不得他哭。 矛盾至极,最终只能自己无声哭泣。 越哭越精神,越支棱。 这种下意识的反应是完全控制不住的,殷无秽发觉的时候已经晚了,甚至因为容诀和他睡在一起,连遮掩都无从遮掩。 完了,这下子殷无秽是真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再也不用见人了。 青年彻底破了大防,闭眼装睡,假装自己从未醒来过。 而这时,容诀缓缓睁开了嫣红而又狭长的双眼,他睡得好好的,倏地被抵醒过来。容诀只怔了一瞬,意识明白过来那是什么。 脸颊瞬间飞起两抹酡云,睫毛像蝴蝶的翅般扑簌不停。 他想稍微躲一下,可殷无秽身形比他高大,完全将他笼罩其内,无处可躲。 容诀赧然到了极致,埋首在他颈窝里,眼睛闪烁着微光。 少顷,一只白皙而又骨节俊秀的手从玄色的大氅底下伸了出来。 容诀到处摸索自己的衣服,终于,指尖触碰到了熟悉的布料。 容诀动作小心又嗖地一下从大氅底下、殷无秽身上钻了出来,悉悉索索飞快利落地穿好衣服。 直到把自己拾掇地一丝不苟、正色谨然,方才重新去看殷无秽。 他已经恢复了平常,除了脸颊上依旧没有消下去的酡红之外,倒是看不出什么。 容诀俯身摸了摸殷无秽的额头,不烫了,只是正常温热,竟然还出了一层薄薄细汗,容诀用衣袖替他轻柔擦去了。 殷无秽身体底子好,高热来的汹涌,褪的也快,他的身体还挺精神,容诀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怎么给他穿衣裳成了一大难题。 昨夜殷无秽发起高热,浑身冰冷,容诀将他身上的衣服都除了。一晚过去,衣服都烘干了,虽然沾了血腥脏污,倒是勉强能穿,等回营沐浴再换。 容诀将殷无秽的衣服拿过来,揭开大氅,看到那处之后再次红了脸颊,动作迅速地为他穿好里衣。 幸好,殷无秽一直都没有醒过来,容诀如释重负地呼出了口气。 做完一切后将大氅重又披在了殷无秽身上,他蹲坐一旁搓了搓脸。 都是男人,正常的身体状况没什么好赧然的,只是他总克制不住地回想起殷无秽曾碰过他的事情。 虽是中药所致,记忆模糊,却仍有那么几帧令人羞愤欲死的画面在脑中挥之不去。容诀一看到他的身体便想了起来,面颊飞红。 这可真是,教人无地自容。 容诀独自冷静了好半晌,方才平复下来情绪。 他到洞口查看了下情况,又看了眼天色,一整夜的时间,援军应该快根据标记找到他们了。 殷无秽的伤,得尽快让军医看看,不能耽搁。 容诀回到山洞,这时,他发现殷无秽醒过来了。容诀立刻过去,俯身扶他坐起来,“陛下,你醒了,好些了么?” 殷无秽点头,忍住浑身剧痛:“好多了。” 容诀点头,又查看了他的伤口,确认没有再流血,暂时放下心。 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一片缄默,落针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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