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容诀出声唤他。 “嗯?”殷无秽也醒了,睁开时间,第一时间看向他。 “该起床了。”容诀下意识别开目光,不去看他。 “嗯,你先起来,孤手臂麻了。”殷无秽却一直莞尔地望着他。 容诀动作利落地起身,迅速穿好衣裳,这才去看殷无秽。青年依旧是平躺在床榻上的姿势,他的手臂,是被自己压麻的。 容诀不禁面颊发烫,唇线抿直,道:“时间还早,陛下再睡会儿。咱家去看看早膳做好没有,等会端到房间来。” “好。”他说什么,殷无秽都说好。 得了他的准允,容诀先回自己房间洗漱束发,做好这一切后,他方才去了厨房。 通过昨晚的惨痛教训,容诀痛定思痛,决心以后再也不做饭了。 有这时间,不如处理政事。济州城夺回之后,城内百姓回迁事宜,济州整体整顿,再加上年关将至,一切还有的忙活。 殷无秽重伤,这几天不能行动,大军正好帮忙一起整顿。 等过完了年,再行出发。 左右时间也不长,不到一周时日,琐碎事宜却许多,容诀分身乏术,再想不起来那些糗事。 然后,殷无秽就发现,容诀说好的贴身服侍他,一天天的人都不知道上哪去了,除了吃饭时间,殷无秽连他影子都见不着。 青年帝王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晚上等他回来时直接把人扣着,哪里也不许去,就睡他房间,美名其曰“照顾龙体直到痊愈”。 容诀自知理亏,在殷无秽或是委屈恳求中,或是义正词严下,实在受不了了,答应与他同榻。 如此一来,殷无秽就大度地不与他计较了。每日处理完政务后喜滋滋地等待夜晚降临,仿佛他才是那个被宠幸的妃子。 殷无秽大多苦恼在欲壑难填,而容诀,却更加思虑之选长,难受之心殇。 他对殷无秽始终都是有感情的,放不下,也舍不得。 和殷无秽直接剖白的感情不同,他年岁更长,阅历更深,明白的道理、世态的见闻自然也更多,许多事情不可能如两人所想的那般顺遂发展。 殷无秽是皇帝,他终究也会走向那条殊途同归的道路。 容诀深知这一点,却不但和他拉不开距离,反而愈渐亲密,日日交颈而眠,这种极致的矛盾几要将他撕碎。 白日里愈发地不想面对殷无秽,怕自己沦陷,也怕他发觉。 可一到夜间,那些被刻意保持着的距离,疏远着的感情就会被十倍百倍地奉还回来。 他再逃不开他,被他紧紧地拥入怀中。 青年的胸膛炽热而安稳,容诀理智仍不肯接受,身体却早已缴械投降,服帖地睡进了殷无秽怀里。 但听心跳如擂,不知是殷无秽的,还是他的。 最后只能认命,接受了这一时片刻沉溺的现实。 又三天,殷无秽周身伤口结痂,可以下榻行动自如了。 他恢复自由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膳房亲手制作了糕点,牛乳椰蓉奶糕和花生酪。下晌时分,正好可以给容诀当下午茶填填肚子。 殷无秽找到容诀的时候,他正在和济州刺史整顿城区内务,见到他来,大军和当地官员纷纷行礼,殷无秽免了他们的礼后单独叫走容诀。 听他汇报济州军务为辅,教他歇息片刻,吃些茶点为主。 济州城夺回之后就没什么险要的情况了,刺史自有整顿内务之策,容诀不过是带军帮他们打打下手而已。 此番殷无秽过来,他自是要跟随他身侧的。 “如何?”殷无秽歪着头,支颐看他。 容诀尝了一块奶糕,殷无秽手艺委实没得挑,软糯可口,甜度适中,甚合他心意,他眼睛舒适地微微眯起:“不错。” 殷无秽得了夸奖,心悦神怡,主动喂他吃点心。 “那你等会还去济州刺史那么?” “不了。” 殷无秽伤势已无大碍,明日除夕,也是大军留在济州的最后一天,需要整顿后勤。不过这一次我军刚得了战利品,辎重充足,粮草丰盈,再过不久大周的粮草也将运送过来,倒是没什么好顾虑的,明天容诀可以好好歇歇。 “既然没事,稍后我们就回去吧。” “好。”容诀答应他,顺带喝完了花生酪,最后两块点心容诀让了一块给殷无秽。 得到他的馈赠,殷无秽心情愈发上扬了。 容诀见状,回去的路上趁机道:“陛下的伤既然已——” “嘶……”话音未落,殷无秽忽然闷哼一声,容诀立刻关心地:“陛下,怎么了?” 殷无秽道:“伤口有点疼,今晚还要上药,劳烦阿诀了。” 容诀刚准备说今夜他想回自己房间睡,殷无秽这话一出,他反倒不好开口了。吃人嘴短,救命之恩,哪个都让他无法拒绝。 “……好吧,回去给陛下换药。” “嗯。” 殷无秽计策得逞,心情很是不错,和容诀一起喜滋滋地回去。 · 除夕当天,济州城区处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除了过年,庆祝阖家团圆之外,更多的则是表达对大周将士夺回济州的感谢。 晨光熹微之时,就有村民陆陆续续过来给军营的将士们送年货,主要是些自家煮的鸡蛋,饼子等。 礼轻情意却重,战争时期,能有这些吃的已经很不容易了。 将士们乐呵呵地收下,与百姓共庆除夕。 殷无秽却没有这个闲心,除夕一早,他收到了朝廷准时送来的八百里加急奏疏。 每位官员疏中皆恭贺陛下大败敌军,措辞洋洋洒洒大半本,然后又恳切地关心了陛下龙体,忧思盼望陛下早日康复,恭贺新年等小半本。 辞藻之恳切,文采之斐然,甚至能教人潸然泪下。 殷无秽随手翻了几本,被他们这番言而不行的行为给气笑了。 若真如此,大周何至于沦落到需要皇帝御驾亲征的地步。百姓苦,众生艰,谁当其咎。 容诀就立在一侧,折子上的内容他全看见了,连忙将其阖上,给殷无秽斟了杯茶,“陛下莫要生气,左右不过是句逢迎话,和恭祝新年无甚区别。陛下不高兴,就当他们不存在好了。” 殷无秽接过容诀递来的茶,置到一边,没有忍住地一把抱紧他,气愤又委屈地道:“孤只是觉得不值,百官不配。” 容诀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他生气的点,不禁莞尔:“陛下又说笑了。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应不应该,要不要做,陛下亲征可曾后悔?” 殷无秽埋首在他腹部,并不答话。 容诀垂首,抚了抚他的头:“陛下什么都知道,也做得很好。在陛下的统治下,会有许多如陛下一般的明官,肃清朝政。” 殷无秽抱紧他,在他腰间拱了拱,隐含期待地嗡声问:“那你呢?” 容诀失笑:“咱家不正在陛下身边么。” 为防止殷无秽继续问下去,容诀忙打断他道:“好了,陛下。听说济州刺史准备了许多烟花晚上放,傍晚咱们也过去瞧瞧。” “好。”殷无秽都听他的。 那些奏折没什么要紧事,殷无秽不想看,容诀就顺手处理了。 两人去了济州刺史处,交代完济州城善后事宜,早早用过了晚膳,提前去城楼占好位置,欣赏晚上的烟花。 已经到了日暮交接的时分,冬日天黑地快,城楼顶上冬风拂过,带来丝丝缕缕的森冷寒意。殷无秽将随身带着的大氅披到容诀身上,为他系好带子。 与此同时,天空“砰”的一声响,是除夕夜的第一发烟花绽放。 接下来,天幕由昏转黑,宛如从边缘开始就被人飞快地拉上了一层漆深帷幕,黑地彻底。却也衬得烟花愈发璀璨,遍处都是色彩斑斓的火树银花。 “咻”地一下升至夜空,漫天错彩,继而下坠,最后湮灭消失。 虽然短暂,却是永恒,最美好的一幕赫然映入满城人民眼帘。 容诀在看烟花,殷无秽没有看烟花,也没有看任何别的地方,他在看身边这个令他魂牵梦萦深爱不已的人,倏然道: “去岁除夕,孤准备了比这还要灿烂盛大的烟花,想带你出狱一起看。” “是吗?”殷无秽说话声音算不上大,还间歇地伴随着烟花绽放声,但容诀还是听见了,侧首望向他。 他们的眸光中皆是彼此的倒影,再无其它。 殷无秽不禁委屈漫上心头,应他:“是啊。可惜你没有看到,孤也没有。” 容诀只稍微一想,就明白原因了。因为他“死”了,殷无秽不可能有心情再放烟花。 “嗯。今年,我们一起看到了。”容诀主动牵起殷无秽的手,朝他莞尔一笑。 殷无秽的心情刹那间比烟花还要璀璨万倍,砰地在心口绽放开来。 他愈发忍不住,直接将人抱进怀里,和他一诉幽怨:“去岁,年关之后孤就开始大肆清理朝堂了。孤都想好了为你正名之法,可是你逃地太快,孤心如死灰,恰逢大周又爆发了全面战争,所以孤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 “孤想要你……做孤的掌印,好不好?”
第103章 殷无秽态度虔诚,语气真挚,容诀不由得为之一怔。 司礼监掌印,这个位置先帝也曾许诺过他,但他最终迎来的却是先帝诛杀。 容诀当然知道,殷无秽不会如先帝一般,可这如出一辙的轨迹和经历都令他感到惶然,单薄无依。 现在说这一切,还是太早了。 战争未平,朝局不定,存在了太多变数。纵使殷无秽心之所向,也未必能如愿。容诀不想打击他,身在局中他们皆是身不由己,哪怕殷无秽一力保他,依然改变不了他沦落下狱的命运。 只能说,现在情况稍微转圜了些罢了。 他们最终会走到哪一步,谁也不知道。 因此,容诀无法应予殷无秽。却也忍不住,抬手回抱住了他,轻笑出声:“陛下,你真的是……” 是什么呢,容诀也说不清。 时至今日,他当然不会再认为殷无秽是少年稚语,天真可笑。 他如今是皇帝了,一言九鼎,但那如山岳般的压力和根深蒂固的传统不是他能够轻易撼动的,殷无秽明明比谁都要清楚,却仍坚持。 够了,已经足够了。 这样就很好。 容诀埋首在他怀中,似笑非笑,心满意足。他始终没有应殷无秽的要求,只是喊他:“陛下,咱家有些冷。” 殷无秽闻言,立刻被转移走了注意力,将他的大氅兜帽戴上,又往怀里抱紧。 殷无秽几乎把容诀整个人揽在了怀里,两人一起迎面欣赏烟花。 “还冷吗?”殷无秽低沉的声音落在容诀耳畔。 容诀藏在兜帽绒毛里的耳朵尖有点发痒,周身都是暖融融的,他一莞尔:“不冷了。”
136 首页 上一页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