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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笨

时间:2024-09-18 10:00:04  状态:完结  作者:默闻寡言

  孟涟泛要他隐,要他干净,更是要他明白,他所得到的一切,都是拜她所赐。

  “礼不可废。”巫山云淡淡道,“父皇,儿臣今日是来向您请辞的。”

  “什么?”皇帝闻言瞬间皱眉,“朕知道你骑术很好,可朕唯有你一个儿子了,你也要学你九哥,请缨去那边疆沙道吗?”

  “父皇不愿儿臣去,儿臣自然不会去,”巫山云道,“儿臣是要去民间替父皇祈福的,也要去代您体察民情。”

  “代朕......”皇帝笑了,“若是旁人,朕倒怕他有不臣之心,对于你,朕反而放心。”

  “隐儿,”皇帝道,“老九没了,这偌大的后宫便只有你一个皇子,你可曾怕过?”

  “儿臣不懂,”巫山云抬眸,一双黑眸似水深沉,他看着皇帝,问道:“儿臣,该怕什么?”

  皇帝一怔,失神笑道:“是了,是了,有涟儿护着你,你该是什么都不必怕的!哈哈哈!”

  年至不惑的皇帝睁着浑浊的眼,喃喃道:“大祭司说你是英武大帝下凡,是文曲星、福星降世,你是朕同涟儿七世情缘的孩子,纵是死了那些星位不稳,德不配位的皇子,也无妨的……”

  皇帝早已疯魔了。

  巫山云的眼底有着恶心,面上不显,眼眸却十足淡漠了,他唤来了太医,叫他们替皇帝又看了脉,说了几句虚情假意祝福的话,便走了。

  皇帝倒是感动得热泪盈眶,什么胡话都说了。

  皇帝快要不行了。

  巫山云想。

  可是……如今他手上唯有不足百人的死士,涟贵妃手上有着禁卫军,孟氏一族在左相莫云死后便彻底盘踞在了朝堂上,皇帝更是听信大祭司孟昭谗言将孟涟泛之父孟长安封作了右相。

  幸而虎符仍在皇帝手上。

  只是,他不足加冠,即使如今登基,怕也是还要再隐忍四年。

  四年。

  巫山云的目光扫到了暗红宫墙旁的那一抹灿黄。

  或许用不到四年。

  巫山云的眼眸微动,他承认孟涟泛有勇有谋,否则,她又怎能在短短八年时间里算计得皇帝断子绝孙,却又对她欲罢不能。

  可皇帝昏庸愚蠢,却又自恃深情,孟涟泛这一路走来,简直太过顺畅了。

  顺畅到她几乎要得意忘形,顺畅到她甚至看不见巫山云私养的那上百死士。

  龙符在武将手上,虎符在皇帝手上。

  他要拿到虎符.......

  巫山云大步流星走到了东宫,换下了身上的太子华服,转而换了一件深灰绣梅的锦衣,腰上挂了令牌便出宫了。


第十六章 相遇

  曾仓就在自家院子里小心观望着门外。

  透过那破烂不堪的篱笆,他几乎看不到外面有什么人。

  他想穿过巷子,去后山上看一看,后山上有果子,有兔子.......他或许可以抓一些回来,给曾涣煲汤喝。

  他不愿见人,世间无孔不入的恶意让他觉得与人交流是一件十分劳累的事。

  最开始是不愿,久而久之便成了害怕了。

  他如今愈发不爱说话了,活像一个哑巴。

  于是,在这个热意刚刚冒头的春天,他破天荒地拿了块黑布包住了自己的头,小心翼翼,蹑手蹑脚走出了自己家门。

  街道上轻柔的风吹不进那紧紧包裹着头颅的黑布中去,他的额头很快冒出了汗珠,这一路上倒是顺畅无阻,没瞧见什么人。

  他现在最怕的,还是那些很自来熟的人。

  那些人往往会拍拍他的肩膀,然后或是调笑着,或是惊讶地问一问,他这些年是怎么了?

  怎么就要自己的弟弟伺候着,还伺候了这么些年?

  曾仓自然是答不上来的,咿咿呀呀几句后,下午村里的风言风语便要飞满了,这些他都是知道的。

  曾仓抿着唇,足下踉跄,急急忙忙地往后山跑。

  他的眼睛被前面的黑布遮挡了一块,因而看不太清前方的路。

  在笨拙匆忙地奔跑时,他感受到了一丝风,心旷神怡。

  可很快,他便被撞倒在地。

  在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的那一瞬间,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要起身责骂,而是慌张起身欲逃。

  可那人不是好惹的,那人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向后猛地一拉,他向后翻仰,四目相对间,他看到了那人脸上的白金面具熠熠生辉,那人通身的穿着他便连见都没见过,一看就是个大富大贵之人,曾仓如今怕极了这样的人,于是想也不想,赶忙道歉。

  他声音颤抖可怜,低声道:“对...对不起。”

  傻子唯唯诺诺,声音细弱蚊吟。

  巫山云方才瞧着这人的身形便觉得与他记忆中那总是畏缩着身子的曾仓有几分相像,现在是彻底确定了。

  他一把扯下曾仓头上包裹着的黑布,只见那曾经覆着一层小麦色的健康皮肤如今被捂得白皙,傻子脸上覆着一层薄红,巫山云望着他那微红躲闪的眼眸怔愣了一瞬,心下有了些许异样感觉。

  很...奇怪。

  巫山云想,曾仓怎么会是这副模样。

  巫山云单手钳制住了曾仓的面颊,逼着躲闪不已的曾仓看向自己。

  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傻子,可曾仓.......似乎已经将他彻底忘了。

  “你不认得我了?”巫山云眼眸微眯,眼中有着些许威胁之意。

  曾仓细细看了他许久,依旧看不出什么端详来。

  “我...我...不该...撞到你。”曾仓无助又苍白地道着歉。

  巫山云哼笑了一声,眼下却丝毫不见笑意。

  “当真不认得了?”巫山云道,“我是,巫山云。”

  这回轮到曾仓发愣了。

  巫山云?

  好耳熟的名字,似乎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像曾涣一样重要的人……被他埋藏在了记忆深处,模糊不清。

  细细想来,他能想到的唯有漫天飞舞的蝴蝶和令人如坠寒渊的冬日。

  “我......”曾仓微微挣扎着,巫山云手下的力道却越来越大,在那张面上留下红印,“好...好疼。”

  巫山云闻言骤然放手。

  “你能记得些什么?”巫山云嘲讽般笑了笑,拿出了随身带着的帕子,仔细矜贵地擦了擦手。“倒比之前还要傻上三分了。”

  “傻点倒也好。”巫山云喃喃道,“傻点,便不会算计.......倒也好。”


第十七章 掳走

  “我...”曾仓似乎要说些什么,但怯怯看了他许久,却又什么都没说。

  “怎么了?”巫山云问道。

  “我要...要回去了。”曾仓面上涨红,似乎是用了莫大的勇气才说出了这句话。

  “我和你一起去。”巫山云淡淡道。

  曾仓抿唇看了他一眼,摇头不语。

  “不欢迎我?”巫山云挑了挑眉,道:“你当年说,你入宫是为了多赚些钱,给你那弟弟娶媳妇,是吗?”

  听见入宫那两个字的时候,曾仓明显瑟缩了一下。

  曾仓拼命地摇着头,似乎在笨拙逃避着什么。

  巫山云嗤笑了一声,只是抬了抬手,便有一个黑衣人抱着木质箱子轻飘飘跳到了他的身后。

  箱子被打开,几百两黄金的灿烂光芒甚至比太阳还要闪烁三分。

  “跟我走。”巫山云说,“这些就给你弟弟。”

  可曾仓从来没见过金子,也不晓得这是什么东西,他抿了抿唇,坚决地摇了摇头。

  “没见过金子?”巫山云猜到了,无奈道:“先带我去你住的地方。”

  曾仓怯懦地看着他,道:“家...不能...带陌...陌生人去。家里...不能有陌生人。”

  巫山云很头疼。

  前些年也没这么傻啊,难道这傻病当真还会加重吗?

  “你是谁!”吼声从身后传来,巫山云转身便看到了目眦欲裂的曾涣。

  “阿...阿涣!”曾仓喊道,“你来看看,这...是啥?”

  曾涣自然看到了那些金子。

  曾涣的两个眉毛拧到了一块儿,又问道:“你是谁?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巫山云。”巫山云道,“当朝太子。”

  曾涣怔住了。

  他自然知道当朝太子,不屑道:“你放屁!连假冒都不知道怎么假冒,你知道当朝太子叫什么吗?当朝太子叫巫隐。”

  巫山云道:“孤习惯以字相称。”

  巫山云自腰间取下一块青玉,曾涣在看到那青玉的一瞬几乎面色煞白,却依然没有下跪行礼。

  他看不起如今的皇帝,如今最底层的百姓没有几个看得起皇室中人。

  他们甚至对这无所作为,苛政的朝廷有着无边的恨意。

  可曾涣的恨意不止于此。

  他勉强地笑了一声,道:“八年前,他是为了你,才会成那样。”

  曾涣并没有问巫山云什么,他开口便是肯定的语气。

  巫山云道:“孤会补偿他。”

  “你拿什么补偿?”曾涣道,“你知道他想要什么吗?”

  巫山云不禁想起了从前,曾仓望着自己,那透亮天真的眸瞳。

  曾仓对未来的规划就是要给曾涣买一个大房子,要给曾涣和他自己娶一个媳妇儿。

  巫山云思量了片刻,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曾仓偷看了巫山云一眼,巫山云的眉眼很好看,他似乎在哪里见过……嗯……见过缩小版的。

  曾涣则愣住了,他没想到,曾仓是真的给巫山云说过这件事。

  “你...你那下面是什么?”曾仓指了指巫山云的面具,问道。

  巫山云的眸子闪了闪,问道:“你记起什么了?”

  曾仓的语速快而清晰,记忆中似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要破笼而出,但他始终记不起来巫山云是谁。“我也不知道,你叫我看看!”

  “有什么可看的!”曾涣粗暴地打断了二人的对谈,抓住了曾仓的手臂就要往回走,“遇见这么个晦气玩意儿!”

  巫山云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冷,面上始终挂着的温和谦逊的笑全然不见。

  曾涣还没走两步,前方便被一群黑衣人堵住去路。

  “你说孤晦气?”巫山云一步一步逼近曾涣,“你可知,咒骂本朝太子按律法是要处以极刑的。”

  “你!”曾涣怒目圆睁,吼道:“你算是什么太子!你可知,在你父皇即位的这些年里,我们百姓过得有多苦?!去年田里颗粒无收,可朝廷居然还是按着丰年的税来收的!你知道这害死了多少人吗?你们官府,你们皇家的天子,当真在意过我们的死活吗!”

  巫山云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孤若是你,便会把嘴闭上。”

  “我哥哥那样待你......”曾涣红了眼眶,道:“你可知道,便就是那苦涩的菜团子,也是他日复一日吃不饱肚子省下来给你的......更遑论那些新衣,那,那些书简......你却害得他成了这样。”

  “你们皇家的人,便都是如此冷血吗?你还要害他吗?”曾涣的眼中满是泪水,他几乎要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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