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敌袭——敌袭——”有兵士冲进帐篷,三人俱是一惊。 陈烈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厉声问道:“情况如何?” 兵士喘息未定,但尽力回答道:“欧罗军从东侧逼近,人数看不清,但声势浩大,连绵不绝!” 陈烈闻言暴怒:“操,这帮孙子赶着去给他老娘烧纸!” 寒英急促道:“准备出兵!” “速去传令,全军紧急集合迎战!”陈烈应声,随即转身对那兵士喝道。 三人迅速出了营帐赶赴东门,站在城楼上时,已经能肉眼看到远处黑压压的一片。 这岂止五万兵力? 寒英和郁明卓都发现了蹊跷,对视一眼。 “滚木、弓箭和金汁都备好了,能撑上几个时辰……寒将军?“陈烈见寒英脸色不好,出声询问。 寒英蹙眉。从前守城之战,皆是以“日”作计量单位,而面对欧罗军的炮火,能撑上个把时辰已是万幸。 “尽力吧。”寒英几乎是用齿缝发出声音。 不多时,便是兵临城下,可欧罗军还未开炮,主帅艾亨便只身策马上前叫骂:“梁国的援军,本帅知道你们此时正龟缩在这祈午城内,既是来了,爷爷便陪你们玩一玩!哈哈哈哈哈哈——” 欧罗主帅竟还懂得大梁语!郁明卓和寒英对视一眼,旋即郁明卓上前道:“蛮夷之辈!你但凡读过一成我大梁兵法,就当知道,这种生疏的激将法只会白费你口舌!” 艾亨张狂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竟然出来了个姑娘,你旁边那俩男人是吓破了胆么!敢说我大欧罗蛮夷之辈?爷爷这就告诉你,落后的才是蛮夷,挨打的才是蛮夷,汝等只会……大梁话怎么说来着?哦对,汝等注定要成为我欧罗神火的奴隶!你这小姑娘,城破之后也要给爷享受享受,至于你身后那小男子,更是别有一番风情呢,怪不得大人点名要活的,哈哈哈哈哈哈——小娈童,委身于一个女人身下是何感觉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寒英按住郁明卓的肩膀,轻声道:“不必理他。”可郁明卓分明看到了寒英的眼中闪现出一抹可怕的光。 郁明卓冷着脸道:“这般清楚你我的底细,看来旸谷城中出了内鬼。” 陈烈小心翼翼:“二位将军,我私底下听人秘传,说前些田京城正有个叛臣遗孤叛逃了,弑君不成指不定就想要……” “绝无可能!”郁明卓和寒英异口同声道,陈烈讪讪闭了嘴。郁明卓冷笑道:“这种消息倒是传的快。“ 眼见无人理他,艾亨唾了一口:“真够没意思的!等到城破,爷爷必定把你们的那些兵啊法啊烧咯,让你们知道炮火才是王道,全体听命,攻城!” 杀声震天,寒英仔细观察着推进中的欧罗军阵。 在艾亨发出冲杀指令之后,迅速有数列盾牌军上前,盾牌之间探出的管状物,便是那火铳,盾阵和火铳开路,骑兵在后,整个阵型如铁桶一般,刀箭不入。 眼见得欧罗军距城墙只余几十步,陈烈下令放箭。然而,箭支难以穿过盾牌,而不设盾阵的骑兵此刻还在射程之外。 寒英却并不担心:既然欧罗军要设盾阵防弓箭,以确保后面的火铳能进攻,便意味着——火铳的射程不及箭矢。 “上滚木!”寒英看向陈烈:“弓箭省着点用。”
第95章 腥甜 “他们上投石机了!”有兵士高声喊道。欧罗军阵里缓缓推出了一排巨大的投石机,几个欧罗军正在装载。 城下盾阵和骑兵冲锋的速度骤然加快,寒英冲着正在调动滚木的郁明卓大喊:“姐姐!小心巨石!” “操!!!趴下!”眼见那巨石已经抛来,寒英一边声嘶力竭一边抱头,以城墙为掩护蹲下,巨石在城墙上砸了数个窟窿,甚至越过城墙直接砸向城楼后的平地。 一波攻势过后,寒英从城楼上探头向下望去,却见那欧罗军已经在盾阵的掩护下架起了梯子。 倏地听见几声惊天巨响,只见城楼上几个守城军士软绵绵倒了下去,寒英下意识闪避,感觉左臂传来一阵剧痛,透过烧焦的袍子一看,左臂近肩处的一块肉已经连皮一起被掀飞。 “该死!他们用火铳开火了,这东西能从城下打到城楼上的人?”郁明卓一边射箭一边骂道,弓箭精准射进盾牌之间的缝隙,缝隙间突出的火铳管子便掉了下去。 一阵炮火轰鸣后,城楼上扔滚木的将士已经所剩无几,后面的人眼状迅速顶上,又被一击致命。 在投石机和火铳的掩护下,不少欧罗军已经成功将梯子架上了城墙,城楼上的滚木和弓箭没断过,但这些人却好似不怕死一般,倒下一批,又冲上来一批,嘴里还念念有词,两架云梯之间彼此留有距离,下方有火铳掩护,守城的兵士一个不小心便是脑袋开花。 郁明卓一支一支的射着箭,十有九中,然而由于不断地急拉弓,寒英看到那已经有血珠顺着那弓弦上滴落,下面的火铳军见识到了郁明卓的厉害,纷纷将火铳对准她的位置,火力压制让郁明卓愈发恼怒,杀得更凶。 半个时辰过去,攻势却未减弱分毫。寒英瞥见一个小东西飞驰而过,定睛一看竟是瓦片。他向城楼上看去,看到军士中间夹杂着几个布衣,正在将瓦片奋力投掷,心底暗道:祈午城的百姓竟也来参战! 原是有那城中的百姓,接到撤离的指令后非但不走,反而用麻袋装着自家房顶卸下来的瓦片,站在城楼便对着欧罗兵扔。 寒英:“陈将军,先派人保护这些百姓撤!开西门,通知百姓立刻往后山转移!” “明白!寒将军,摸清那火铳的规律了吗!两次开火之间是不是隔着半盏茶的时间”陈烈一边躲着巨石,一边嘶哑着嗓子问道。 “是!”寒英也用嘶吼回应他。 方才激战他已经注意到,欧罗军以列队前进,盾牌保护,火铳兵在其间排成一队四五人的模样,为首的小兵架好火铳方能冲着梁军开火,而一炮之后便迅疾起身,换至队尾。排在第二位的小兵同时端着火铳挪上来,占据为首的位置,继续开炮,循环往复。 这意味着,一支火铳的两次开炮之间,需要很长的冷却时间。 这便是转机! “操!趴下————”就在这时,郁明卓大呼。 眼见又是一批巨石发狠似的往城墙砸来,有爬梯子的欧罗兵来不及退下,便被砸成了肉泥,甚至有人直接被砸进了城墙的坑里,躯干血肉模糊,双腿吊在半空。 “一群疯子,连自己人都不放过!”寒英红着眼睛怒骂。半日的鏖战,欧罗军的攻势不减反增,已经有欧罗军能够摸到城墙顶端了,数个时辰的巨石攻击也让城楼颇有摇摇欲坠之感。 几十步外,冷眼看着这一切的艾亨对身边一年轻人轻蔑道:“你看那姓寒的,这用他们大梁话叫什么来着,弱不禁缝?“ “是风,”那年轻人纠正道,瞥他一眼:“你还不进攻?” “急什么?”艾亨撇撇嘴道:“这才多久......” 那年轻人有些不耐烦:“艾亨将军,天快黑了,等会儿火铳瞄不准算你的?” “好吧,好吧!那就不陪他们玩了,进攻吧。“艾亨妥协道,站直身子,手中大刀指着祈午城城楼:”杀————“ 黑压压的欧罗军逼近,寒英靠在城楼上,左臂已经彻底麻木,不禁思索—— 欧罗国真正的兵力今日才展露,这便是冲着郁明卓和他来的,为的就是告诉大梁,你们的援军不过是杯水车薪。 原来大梁的一切秘密情报早已泄露道欧罗主帅的桌子上...... 操! 此番是真的不敌也。 此时已是傍晚,战火绵延,欧罗的增援绵延不绝。 众人渐渐力竭。 寒英认命似的轻笑一声,扯开被血浸透的布条,像感觉不到痛似的,拾起长枪挑翻了一个欧罗兵,用最大的力气喊道:“堵城门!” 城墙可以失守,几个散兵还好清理,一旦城门被破,没了地形优势,全军、全城都将明晃晃地暴露在铁蹄和火铳之下。 可欧罗军守城门的方式却空前未有。他们将火铳抵到城门上,轰一下便是一个洞,甚至还能伤到门后的守军!几番连续炮轰之后,只听一声沉闷的巨响,攻城车被推了上来,反复撞击祈午城的大门! “陈烈——百姓转移的如何了——”郁明卓一边用大刀撂倒了一排欧罗兵,一边四处寻找陈烈的身影。 无人回答她,郁明卓心里一惊,大声寻找:“陈将军?” “在这!”寒英先寻到了陈烈。见他正坐在城墙后,仅剩的右臂中了一箭,已是有点神志不清。寒英匆忙过去,轻轻摇着他的身子:“陈将军,你伤太重,先撤!” 陈烈挣扎道:“百姓撤离过半了,也有不愿走的,在城里抄家伙等着呢,菜刀锄头都用上……” 寒英打断了他:“别说了,先下去止血……” 陈烈摆手,艰难道:“不走了……我时候到了,为祈午城最后能尽一分力便尽一分力吧!” 郁明卓闻声赶来,看到陈烈苍白如纸的脸色,心中酸涩翻涌。她蹲下身,语气强硬:“陈烈,祈午城的百姓还需要你,你去先休息好了再来顶替我俩!” 陈烈睁开眼,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我不用休息,我没事……“突然不知怎的迸出一股怪力,竟是直接站起身,冲着城墙上、城门后、城内的兵士道:”将士们——与祈午城共存亡——“ 众多祈午城守军和援军也跟随他道:“与祈午城共存亡——”此起彼伏。 寒英心底微动。 元彻五年,边城守将寒川一声令下,寒家男女老少持兵出府,奔赴城楼。其妻谭红叶、其子寒苍、寒蒙、寒芮、寒菁,其女寒苑、寒若,皆成亡魂,最小的年仅十岁,寒家军化为青史一笔。 元彻二十二年,祈午城守将陈烈振臂高呼与祈午城共存亡,独子陈松身中炮火,死无全尸。 “小心!”陈烈目标过于明显,郁明卓瞄到似乎有火铳对准了他,忙上前将他扑倒,须臾之间,便有炮火从陈烈原本站立的地方飞过,而陈烈摔到地上,本就负伤的他直接晕了过去。 就在此时,“轰”的一声,城门先是被攻城车捅出了一个大窟窿,旋即轰然倒下。 城破了! 祈午城破,欧罗骑兵蜂拥而入,步兵分成小队,将火铳军保护在队伍中间,无情地踏上了祈午城的土地。 郁明卓抬起手,没什么表情地抹开掉了脸上的血水,望向同样已经脱力的寒英,无奈苦笑一声:“城破了,庆祝一下?” 寒英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唇齿相合,在一片冲杀声中,片刻也像永恒般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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