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摇曳间,两人的身影在帐篷的狭小空间里交错打斗。 倏地,谢凌安的脸上闪过一抹月辉,就在这时,谢凌安目光撞上刺客的目光,却见对方立刻瞪大双眼,原先闪烁的凶狠光芒陡然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惊恐之色。原本欲出刀之势骤然软了下来,那刺客立刻便有后撤之势。 谢凌安此刻哪里会放他走?谢凌安勾脚一挡,猛地一跃,一拳击中刺客的后背,另一只手牢牢嵌住刺客的脖子,死死摁在地上。那刺客挣扎着抬起头,紧紧地盯着谢凌安,眼中却没有恨意。 “你是何人?”谢凌安厉声问道,声音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下一刻,谢凌安感到手背一阵温热,月光映出一片鲜红。 刺客自尽了。 谢凌安喘着粗气,揭开刺客的面罩,只见那人面容狰狞,眼中充满了悔恨与骇惧。 帐篷外突然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兵器交错的声响,谢凌安心头一紧,警觉地望向帐帘。 帐帘被猛地掀开,严翊川的身影映入眼前。他手上的拭骨刃正滴着血,因紧张拧皱的眉头在目光捕捉到谢凌安的一瞬松了下来。 谢凌安指了指地上的刺客尸体,压低声音道:“我没事。” 严翊川微微皱眉,蹲下身翻看刺客的尸体。 谢凌安沉声道:“是豢养的杀手,冲你来的。你还与这般有权有势的人结仇了?” “多了去了,不知是哪一个,”严翊川淡淡道,扬臂将尸身拖了出去,钻进了帐篷,“不过这个节骨眼登门,倒像是不希望我回宫了。” “下马威吧?就这货的拳脚功夫,杀你根本没戏啊?”谢凌安举起满是鲜血的手,抬眼疑道,“会是神武军的人么?怕你回去抢了谁的风头?” “我就非得在哪儿都混得那么差么?”严翊川卷过袍子帮谢凌安擦了手,将袍子脱下来丢了出去。 谢凌安捏了捏他的手,凑上来笑嘻嘻地邀功道:“哪里是你混得差?是他们都不好,天底下可只有我一人对你好。” “再说下去我要众叛亲离了,”严翊川笑着不经意地说道,搂着他的腰钻进了帐篷,解释道,“神武军各级不设军职人员数目,又直接听命于陛下,陛下若想要提拔谁直接下诏便是,没有谁碍着谁的道。” “难怪你在神武军还能风平浪静,但凡换个地儿都该杯酒戈矛了......唔......诶!......” 谢凌安的嘴被吻堵住,而严翊川的大手却在他腰上游走,却似有千万只蚂蚁在腰间穿行而过,痒得不行。 谢凌安慌乱地扣住严翊川的手,瞪大眼睛,示意他: 帐帘还没拉上呢! 严翊川狡黠一笑,一挥手便将从缝隙中溜进来的月光赶了出去。 “离旸谷城近了,你倒越来越放肆了。”谢凌安的手指如章鱼触角般爬梳着严翊川的腰身,想挠回去,却发现严翊川毫无反应,只能讪讪地扯掉他寝衣的腰带,环抱上了温热的肌肤。 “那不能。上次来旸谷城是面君,此去是见父,你说我慌不慌?”严翊川眼含深情,凝视谢凌安,手指在他的腰间摩挲。 谢凌安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不如叫他一声父皇,看谁更慌?” “小王爷,我是没剩什么九族了,但玉桢的命也是命。就算我这个做兄长的没心肝,你的小侍卫还未必同意呢!”严翊川紧紧搂着谢凌安。 谢凌安眼角挂笑,柔声细语:“我才舍不得。” 严翊川浅浅一笑,依偎谢凌安躺下,轻阖双眸,似在享受安宁的片刻。谢凌安亦不语,枕在严翊川宽厚的臂膀上,指尖缓缓划过严翊川起伏有致的肌肉,勾勒着如山峦般的曲线。 池塘里聒噪的蛙在这一刻都沉寂下来,野外没有烛光的漆黑也不那么渗人,远处飘来百果的清香掺杂着泥土味,安心而平和。 半晌,严翊川忽然缓缓启口:“小王爷,你有没有想过,如若此番陛下当真判定是你里通外国,你当如何?” “父皇不会信的。在身居上位者眼里,动机比什么都重要。我可以没有横刀立马的才干,可我但凡有一点逐鹿中原的不臣之心,我的谋逆之罪便已是板上钉钉。可偏偏我没有分毫。这么多年,纨绔不是白当的。”谢凌安淡淡地答道。 “你怎知陛下并没有?疑而不发,亦似无罪。”严翊川问的有些小心。 “有也无妨。我能让父皇产生疑窦的那几分心思,可比不上太子皇兄与肃亲王明晃晃的千分之一,父皇哪里顾得上我?”谢凌安答得很快,似乎他并不放在心上。 “那是从前,”严翊川愈发正色,“小王爷,边丘一役之后,你才是实际上比他们更可怖的皇子。明面上,你虽徒留亲王尊荣,什么都没有。可事实上,你却一呼百应,名誉、兵士、银两,接在掌握之中。郁鸿辛能辞官后仅凭声名便调动西疆一万大军,那驻军西疆十一载的王爷你呢?陛下眼里,你难道做不到么?” 谢凌安默然,严翊川的话逼着他不得不去面对他不愿面对的事实。他又何尝不知此役之后回宫是何等凶险?他又何尝不知,或许此次回宫之后,父皇未必会再放他回西疆? “你今日怎么了?可是方才的圣旨宣了什么?”谢凌安微微蹙眉,凝神望向严翊川,问道。 “没有,圣旨是召陆保坤入都听候发落,看样子陆保坤已经算是废了,”严翊川解释道,扭转话锋,“凌安,我知你厌恶旸谷城那傀儡场的虚伪与纷争,醉心安疆,可偏偏一再建功立业、锋芒避无可避。血场不是韬光养晦的地方,想要只寄情于兵戈而无所功勋你谢凌安就做不到。你的才干,天生便是王才,从旸谷城到西疆,从西疆倒旸谷城,躲不掉的。” 谢凌安微微一怔:“你什么意思?怎么连你也要劝我夺嫡?”
第86章 酣畅淋漓 “不是劝,是投诚。自我来西疆起,心底便一直有此隐忧。从前我试探过你,但从未如你这般直言,是因为时局尚未紧迫到如此地步。可此番回旸谷城,所要面对的绝非昔日可比,亦已不是你裘马轻狂能糊弄过去的,我们要未雨绸缪。凌安,你若不喜,我此后绝不会再提第二次,但你若有心,我定全力助你。”严翊川的眼神诚恳而深情。 谢凌安沉默片刻,启口道:“翊川,你所言我又岂会不知?我大梁王朝,从宦场上看一片璀璨富丽,但若真扎下根到每一个乡野县邑里去,仍是溃烂一片。父皇再怎么休养生息,大梁建国也不过三十七年,混战七十年的亏空难补、遗弊未清,亟待有识之士来救。但这个人,不是我。” “你不必急于下定论。辅佐与否,是我的态度。至于你下不下判断,何时下判断,是你的事。我只是想让你知晓,无论你做出何种决定,哪怕惊世骇俗、背祖叛宗,我严翊川,都将毫无保留地站在你身后,恒久如是。”严翊川眼中闪着光芒。 谢凌安轻轻一笑,搂紧了严翊川,嗔怪道:“浑说,都用得什么词?” 帐篷的帘幕轻轻摇曳,透进一丝凉爽的夜风,带着远处草地的清新气息。两人就这样静静地躺着,彼此的心跳声在静谧的夜晚中显得格外清晰。 谢凌安枕在严翊川宽阔的胸膛上,呼吸平稳而安宁,很快便进入了梦想。严翊川紧紧环抱着谢凌安,手掌轻轻抚过他的发丝,似乎在守护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夜色渐深,私下寂静,唯有帐篷外的虫鸣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风声,似在窃窃私语着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翌日,谢凌安嚷着骑马久了磨屁/股,大摇大摆地溜进了刘公公坐的轿子里。 “王爷来我这儿避难呐?”刘公公笑道。 “哪儿的话?我不过是来找公公谈谈天。”谢凌安笑着回应。 “原来是打听情报呢?那王爷真是稀客,稀客,”刘公公道,“王爷想问什么?” “什么都瞒不过公公,”谢凌安笑道,“我是想问问公公,近日宫里可有什么动静?” “动静?王爷可是遇上什么了?”刘公公疑道。 “也不算,就是昨夜有个刺客,冲翊川去的。”谢凌安道。 “严中郎?昨夜并无声响啊,想来刺客并未得逞吧?”刘公公目光流转,旋即眼中有了然于心之意,笑着道:“王爷这么急着替他打听,看来王爷对严中郎很上心啊?” 谢凌安挠挠头:“将军体恤麾下,合情合理嘛。” 刘公公笑笑,不再追问,只道:“要说冲严中郎来的什么事儿......倒真有可能。前些日子羽林军大将军向陛下提了辞呈,准备卸任,一时定不下找谁来补这个空缺,太子殿下和肃亲王殿下正为此事争得不可开交。” “羽林军大将军?那对太子皇兄和三皇兄来说,还真是个不得不争的位置,尤其是对三皇兄吧?”谢凌安琢磨道。 羽林军大将军,掌禁军之统帅,负皇城内外安宁之重任,地位显赫,职责重大。太子和肃亲王要在朝中夺更多的实权,自然对兵权尤为看重。 于肃亲王而言,如今兵部尚书夏臣是太子的人,又没有亲弟弟在边疆带兵,无论从何处看,他手底下的军事力量都远远比不上太子。因而,羽林军统军的位置他势在必得。 “这老奴就不懂了。”刘公公笑道。 谢凌安知晓他在装傻充愣,也不介意,他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道:“那父皇呢,什么意思?” “嘶,约莫是听过陛下好像挺中意严中郎来着,老奴年纪大了,记不清了。”刘公公摸摸脑门,笑得憨厚。 刘公公不肯多说,但谢凌安已全然明了。 显然,梁帝心中也自有打算。他忌惮党政势力已久,自然不愿把皇家禁卫统帅权交到有夺嫡执念的人的手中。几番看下来,身份背景干净、正立下赫赫战功的严翊川,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因此,严翊川遂成了太子与肃亲王必须要除掉的人。 昨夜派来的的刺客便是下马威。说到底,诛杀功勋之臣风险太大,更何况沙场将军又岂会轻易被了结?还不如直接警戒示威,让严翊川心生畏惧,自己放弃这烫手山芋。 谢凌安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不易察觉地摇摇头,暗道:这些人久坐庙堂之高的人,真当这点恐吓威慑能吓退沙场铁血么? 翊川是什么人,他还不知道么?十几年心血投诸其间,等的不就是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么? 只要陛下肯让他一试,他怎么可能会放弃? 而事实上,梁帝让严翊川接任御林军大将军的决心,远比谢凌安想象的要更加坚定。 几日后的入宫觐见,梁帝依例论功行赏。 寒英因家族凋零,难以坐大,梁帝从不忌惮,因此慷慨封赏他田地百顷;郁明卓已破例获得调兵之权,能入朝廷面见天颜已是莫大的恩赐,梁帝便不再另行赏赐;而谢凌安依然如故,什么殊荣也不肯接受,只开口要了黄金百两,明晃晃地打算用以挥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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