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敢?”谢凌安笑得夸张。 “那就是想被孤立咯?”郁明卓嘴角勾笑,目光移向严翊川,眼神凌厉如刀:“怎么,你俩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谢凌安神经倏地一紧,正琢磨该如何坦白,却听严翊川抢先道:“没有的事。” 谢凌安微微一愣,他没想到严翊川会这么急着否认。他抬眼望去,只见严翊川神情依旧,可谢凌安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慌张。 郁明卓倒没留意这些细微的变化:“噢?那你怎么方才从他碧霄殿里出来?” 严翊川答得很快:“来得早了,替人来唤小王爷。” “噢,我还当小谢特地叫你去的呢,真是没劲。”郁明卓讪讪地松开了谢凌安,踏步走回寒英身边。 “陆保坤派人严加防守,若非方才宣旨,哪里有人进得去?”严翊川轻描淡写地说道。 “那谁知道呢?陆狗那蠢货能干成什么事?”郁明卓似是不在意地说道,转头便径自搂着寒英的肩膀攀谈起来。 严翊川微微偏头,瞥向谢凌安,见他面色有些许沉重,心底不禁微微有些发虚。方才面对郁明卓的质疑,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地否认,甚至连自己都未曾明了这否认背后的真正缘由。 他心底暗流涌动,思绪纷飞。明明他总是奢想着,待他名扬天下的那一刻,他的姓名能与睿亲王谢凌安齐齐出现于世人口中;下元节定情时他便肖想,若将他与谢凌安的情谊昭告天下,又那该是怎样一番令人心潮澎湃的景象...... 然而,当这片疆场上最关心他们的两个人就站在他们面前时,他却鬼使神差的,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或许是因为方才郁明卓开口的一刹那,他有一种很强烈而陌生的感觉—— 他猛然意识到,谢凌安与郁明卓寒英一样,本就是属于那世家贵族之流的。他是万年星河斗转间泻落的一颗璀璨流星,自己不过是窥见了流星闪耀的那一刹那,便以为也拥有了整片宇宙。却忘了,流星终究是要回到星海的,回到那与他相似的千千万万颗星辰中去。 而他严翊川,不过是穷山恶水中苟且偷安的一粒尘埃,他又怎么敢将自己与星辰紧紧绑定在一起? 他怎么配? 严翊川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瞥见谢凌安也在看他,目光中透露出耐心而温和的询问,让严翊川心底莫名的虚怯更甚。 他这般矢口否认,谢凌安会伤心吧? 但他又该如何跟谢凌安解释这一莫名其妙的感受? 连他自己也拎不清。 他严翊川从来不是会畏惧争夺的人,因为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从来不属于他,体面、涵养、礼法在他这里向来一文不值。可偏偏这一回,他前所未有地生出了怯懦之心。 他忽然觉得,自己与谢凌安的距离竟那么那么遥远,遥远到让他觉得,如果自己轻易地承认将两人绑定在一起,反而会对谢凌安而言不是乐事。 ...... “小谢,严中郎。”寒英温润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静默氛围。 “你俩想什么呢?杵这儿一动不动。”郁明卓上下打量两人,总觉得两人今日全身上下透露着古怪。 严翊川沉默不语,谢凌安轻轻一笑缓和气氛,接话道:“能想什么?不过是在想回宫后,有多少腥风血雨等着我们呢。” “空想这个做什么?直接回宫去见见不就得了,你这小狐狸还怕啊?”郁明卓撇撇嘴道。 几人被逗得一笑,说笑着往寝殿里走去,收拾行囊准备上路。 严翊川走在谢凌安后面,见谢凌安笔挺的肩膀放松下来,侧着头与郁寒二人谈笑风生。严翊川心中倏地一阵轻松,淡淡一笑,将方才那奇怪的念头抛诸脑后,迎着风快步走上了前去。 回宫途中,众人行进多日,已快至旸谷城边缘,众将士脸上不见疲态,仍尽显飒飒英姿。 昔日西疆与旸谷城之间来回,皆是于官道驰骋,驿站歇脚。可谁知近日临建旸谷城的最后一个官驿在修缮,众人只得野地扎营,将就一宿。 严翊川方卸了铠甲,钻进军帐。这军帐并非如行军中的将军帐般宽敞,而是一个小小的三角帐篷,草草搭在池塘边的丛林里,边上零零星星地搭着将士们更小的帐篷,还有值夜的兵士倚立其间。 放眼望去,倒确实是谢凌安的亲王帐和严翊川的中郎帐格外醒目。 那小小的三角帐篷在严翊川高大的身躯前显得格外小巧玲珑些。严翊川掀开帐帘一角,正俯下身准备钻入,方伸进手去摸衾被,便觉幔帐深处有个圆滚滚的异物。 他倏地绷紧神经,猛然回头,左臂已然触及摸腰间的拭骨刃。 须臾之间,却见一个谢凌安蓦地滚入怀中。 严翊川绷紧的臂膀骤然柔软下来。 怀里的人扯着衾被,掩于颈下,那如玉蝶般的锁骨毫不吝啬地凸显出来,静静地躺在那里,似迫不及待招人来享用。 “怎么才来?叫我好等。”谢凌安轻启朱唇,语带嗔怪。 严翊川抽回覆在拭骨刃上的左手,装模作样地抬头看了一圈,淡淡道:“这好像是我的帐子,小王爷被什么勾来了?” 谢凌安伸出一只手侧撑起来,严翊川这才发现他竟连一件薄寝衣也未着,赤条条地溜进床幔中。 “自然是被翊川的美色,”谢凌安一把拽过严翊川的衣领,近其耳畔低语:“一路奔波,小人喉焦唇干,来找大人讨杯甘露。” 谢凌安毫不掩饰地挺露着颈项,那枚羊脂白玉般的虎牙吊坠斜斜地垂于胸前,在肌肤上轻轻摩擦间泛起淡淡红晕。 纵然裹着衾被,亦不难想象其薄纱之下是何等的身姿妖娆,一如一只眼眸泛红的白兔在等待猛虎的扑食。 没有猛虎能拒绝这般盛宴邀请。 严翊川俯下身来,双手撑在谢凌安两侧,壮硕的臂膀将谢凌安紧紧拢在身下,臂膀上的肌肉如虬龙般盘踞。他贴近耳畔,轻声问道:“若我帐中没有甘露呢?” “那便当我是饥不择食吧,”谢凌安轻舔唇瓣,媚眼如丝,“大人帐中可施粥么?可舍得叫我尝一尝么?” 两人鼻息相近,呼吸交错于面颊之上,暖洋洋的,旖旎而暧昧,令人不禁心跳加速。 “小王爷的军帐足有我的三倍大呢,要什么没备下?怎么还跑我这儿讨吃的来了?”严翊川与谢凌安十指相扣,手指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摩挲,嘴角微翘,眼神中闪烁着挑逗的光芒。 “我的帐内?那可没有你的帐内的好吃。”谢凌安微微仰头,指尖用力,拽着他的衣领,将他拉得更近。 “外面都是值班的弟兄,你可别出声来。”严翊川轻轻握住谢凌安的手腕,不许他继续乱拽,自己手指却悄悄伸进衾被里,贴上那令他魂牵梦萦的肌肤,眼里的挑逗已变得满是侵略之意。 “那看你本事?”谢凌安嘴角微扬,笑意更得意。他闭上了眼。 两人的呼吸更加急促,心如擂鼓,似乎要冲破燥热的胸膛,将这份情义释放。 然而,不过须臾,裴靖的声音轻轻在帐外响起:“严中郎可歇下了?” 严翊川猛然停下动作,谢凌安亦僵住了身体,两人紧张地扭头盯着帐帘。 好在裴靖为人恭谨,不敢直接伸手掀开帐帘。谢凌安心道:若是钱昭,这会儿怕是营内已然沸腾了。 严翊川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启口道:“我睡下了,何事?” “宫里有公公来传旨,是给陆大人的,严中郎要不要过去听听?”裴靖道。
第85章 帐篷 “这会儿?如此急么?”严翊川见谢凌安眼中噙着泪,知他忍得难受,抬手捂住他的嘴,高声问道。 “是,怕是有极要紧的事方才夜里宣旨,不知凶吉......”裴靖恭敬道。 就在这时,裴靖的话骤然被打断,晁恒的声音响起:“原是有王爷在便能镇得住场子,咱么不必担心。只是王爷不知忽然跑到何处去,宣旨时恐怕没我们的人在。翊川哥,要不要我把铁甲拿给你......” 说着,晁恒便伸手去掀帐帘,帐帘上黑乎乎的影子倏地压下来。严翊川和谢凌安猛然扭头,齐齐屏住了呼吸,心悬到了嗓子眼。严翊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帘角,“咚”的一声,手腕重重磕在硬石上,死死抵住帘子,疾声道:“不用!” 晁恒指尖方碰到帘子,便听见里面的动静,着实愣了一下,委屈巴巴地心道:不用反应这么大吧?以前也没少为他戴甲啊?怎么有了裴靖之后还和我生分了...... 晁恒眼中噌得窜上来一阵水雾,委屈地看了裴靖一眼,“噢”了一声就跑开了。 帐中两人这才松了口气,就听帐外脚步声愈发杂乱,钱昭的咆哮声从左至右响过:“就这么会儿功夫!姓谢的又跑哪儿去了?摊上这么个难伺候祖宗,我这辈子赎罪来了我!再去那边找——” 严翊川与身下的人面面相觑,脸上滚烫。他喉结滚动:“王爷许是发现了些新奇物什遛弯去了,叫钱昭也不必再找,随他去吧!我即刻就来!” 裴靖应声下去。 严翊川回头,见谢凌安嘴角也憋着笑。严翊川俯下身去,唇瓣贴于谢凌安微汗的额间,落下一枚轻柔的吻道:“等我回来。” 谢凌安轻笑出声,从边上衣衫里翻出褡裢,摸出一方帕子递给严翊川:“擦擦吧?这般出去,是要把开荤两字写在脸上了。” “开荤有何稀罕的?”严翊川扣住谢凌安扬起的手腕,把帕子往脸上胡乱滚了一圈,然后凑在谢凌安耳边,带着笑意轻声道:“与小王爷开荤才稀罕。” 谢凌安掐他一把:“那叫偷情!” “你喜欢,怎么样都好,”严翊川最后揩了他一把,躬身起来,压低声音道:“你就是要让天底下所有人都知晓你谢凌安在与我偷情,我严翊川也甘之如饴。” 谢凌安望着他,满是笑意,眼底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让天底下所有人都知晓...... 你真的会愿意么? 你...... 不会否认么? ...... 严翊川离开后,同众人一并前往接旨,帐篷外声响轻了下去。谢凌安独自一人在帐中,无聊地发闷。帐内的空气沉闷而紧张,只有月光跳跃着将树影打落在乳白色的帐布上。 半晌,忽闻帐帘边有细微的动静,谢凌安心头一喜,转身轻声道:“大驾总算......” 下一瞬,却见寒光一闪,竟是匕首之锋!那抹银白色从帐帘的缝隙中刺入,直直地向谢凌安劈下来。谢凌安心下一惊,顾不上思考,敏捷地身形一闪,巧妙地必过了锋芒。他拔出来不及拔出枕下的秋霜剑,以赤拳相迎,在帐篷的狭小空间里,匕首与拳头交织在一起,发出“砰砰”的撞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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