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喧闹声不绝,宫里来的太监到现在还没宣上旨,正催命似的在门口唠叨。潘海林插科打诨的声音穿插在其中,嚷嚷着要与王爷商量什么事,吵得人头疼不已。 严翊川的脸阴沉得令人脊背发凉,冷冷地道:“钱昭,劳烦你再去和他们说一次。”伫立在榻边的钱昭得令,面容严肃地走向门口,苦口婆心地与门外的人解释。 严翊川伸手,轻柔地将谢凌安背上的银针一根根拔出来,用帕子轻轻拭去渗出来的血。谢凌安的背上、手上伤痕累累,流星锤划出的三道伤口深深嵌入皮肉中,手腕处皮肤外翻,都用白色的绷带缠住。 严翊川微蹙眉头,双目久久地盯着眼前人,脸色阴沉,眼神中却布满了柔情,还有一抹淡淡的忧色。 “要是往后一直这么疼该怎么好......”严翊川心焦。 严翊川将银针收进针袋里,小心翼翼地扣好,撩下谢凌安背上被掀起的衣裳。他走到房门口,将针袋塞进正说得满头大汗的钱昭手中,叮嘱道:“收好。” 钱昭一愣,不明白严翊川为什么不等他进去再把针袋给他,但严翊川已经移开了目光。他转头冷冷地盯着聒噪的三个太监与潘海林,目光犹如闪着寒光的刀锋冰冷无情,令那四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直感脊背发凉。 严翊川冷声道:“王爷疲惫过度,需要休息。公公这旨意要是真十万火急,若是能代接便由我来接,若是不能便恕不远送,我们这儿不兴待客。” 下一瞬,三个公公和潘海林还没来得及反应,只感到一阵疾风扑面而来,伴随着“砰”的一声响亮声响,房间的大门被猛然关上。所有的喧嚣都被隔在门外,屋内只萦绕着浓蜜的宁静。 严翊川缓步走到塌边,见床幔里头似有什么亮晶晶的闪动。他轻轻撩开床幔,见床上之人侧着脸俏皮地眨眨眼,黑白分明的眼睛中蒙着薄薄的水汽,似出水芙蓉般澄澈洁净,眼角眉梢却又不自觉地流露出惺忪之态。 严翊川俯身坐下,轻轻将谢凌安垂下来的额发捋到耳后,柔声道:“醒了?” 谢凌安眼波闪动着,故意娇嗔道:“你拔针太痛。” 严翊川挑着眉,眼里含笑,暧昧非常:“那我好好补偿一下王爷。” 谢凌安还有些迷糊,只鼻间轻哼道:“嗯?” 下一瞬他又发出了一声强烈的带有惊恐的疑惑:“嗯???” 他感到一双大手伸进了他后背的衣裳里,柔软的手掌温柔地摩挲着他光滑的肌肤,指尖茧子的触感隐约可见,传递着令人酥麻的温吞。 严翊川稍微施力,按住他凹下去的腰,温声道:“别动,我给你揉揉。” 谢凌安霎时觉得腰间僵滞的疼痛被推开,紧绷得僵硬的肌肉被松下来,似有股股暖流在腰间流动,冲散痛楚。他的脸上难以自禁地浮现一丝餍足而贪恋的神情。 谢凌安歪着脑袋低语:“哟,大夫好手法,哪儿学的?” 严翊川淡淡道:“不远,就在胡山。” 谢凌安微微愣了下,脸上露出若有若无的狡黠笑容:“土匪窝里还有这样的神医师父?什么时候也找来教教我?” 严翊川挑眉,眸中闪过一刹那的不悦之色,旋即悠悠道:“没有师父。我天赋异禀,无师自通。你若想学,我教你便是,为师正好缺个捏肩的。” 谢凌安轻笑一声,不屑道:“我敢学,师父敢给我捏吗?” 严翊川扬眉,给他抛了个“尽管放马过来”的神情,双手避开谢凌安背上的伤,向侧边揉去。 谢凌安笑着低下头去,一时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问:“剿匪的事都妥了?” 严翊川正色道:“三大寨全部投降,大当家、二当家战死,后面的事交给潘海林这个做知县的处理了。宫里来的人还在外面等着宣旨,被我用你‘劳累过度昏厥’的理由拦了,他们说等你醒了就让他们进来。不过我今晚不打算让你醒了。” 谢凌安轻轻地笑了一声,带着点促狭与暧昧,一字一顿道:“你好霸道。我醒不醒还不能自己做主了?” 严翊川淡淡瞥了他一眼,斩钉截铁地道:“不能。你如今这个样子,可有半分主事的力气?” 说着,他手上倏地加重了力道,摁在谢凌安一块僵硬的肌肉上。谢凌安吃痛,忍不住从喉间挤出一声“啊”,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严翊川。 不过,他的确不想让外人看到他如今的样子,阴雨天腰伤发作是他最致命的软肋,越少人知晓越好。他心理涌过一阵暖流,严翊川显然是猜到了这一点,才如此抉择。 片刻后,谢凌安眼中闪过一抹亮色,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提早半日进攻土楼?” 严翊川微微一顿,有些随意地道:“我不知道啊。” 谢凌安一瞬疑惑,他们明明约定的是午后进攻,严翊川自西向东打大营,谢凌安自东向西打东寨,道:“那你为什么会那么早来东寨,那会儿你明明应该还在打大营啊?” “那是因为我们根本就没有打大营。那些土匪算的很对,我们要留兵力守西寨,没有那么多兵能猛烈进攻大营,你们打东寨才是此次剿匪的主战场。因此他们把大营留给最小的三当家守着。但那个三当家看着像是个谦谦书生,早就有投降之意,根本没废我们多少火力。”严翊川淡淡道。 他的手掌在谢凌安凝脂般光滑洁白的肌肤上摩挲,目光紧紧盯着那优美柔和的曲线,自颈部向下蜿蜒,至腰间凹陷下去,又向下延伸......他倏地收了视线,面色有些绯红,将心中悄然燃起的无名的邪火压下去。 谢凌安嘴角勾起笑意,好奇道:“这么轻松?你们一过去他们就投降了?” “那倒也没这么干脆。我们的兵一到,他们还是装模作样地往下射了几支箭,只不过是全朝着没人的地方射的。我们刚一接近城门,城门就开了,三当家举着白旗捧着投降书出来。”严翊川回忆道。他的目光仍然情不自禁地流连于床幔下的玲珑曲线间,那细嫩光洁的肌肤隐约反着微弱的幽光,似在无声地向他散发着勾人心魄的香艳与魅力。 严翊川额前微微浮起一层薄汗,他只觉得浑身上下有些燥热起来。他手上的动作不停,轻柔地揉着紧致的肌肉,力道愈来愈深,感觉忍不住想要将他揉进怀里。 谢凌安眼里掩饰不住惊喜之色,大呼:“哎呀,要是他们大当家的也这么懂事就好了!这三当家也不和他们老大多掰扯掰扯,也省的我浪费这么多时间。” 严翊川淡淡一笑,觉得房里愈来愈热,便停了手中的动作,走向桌边:“你该庆幸你那十封劝降书还是有点用途,不至于白忙活一场。” 谢凌安挑眉,暧昧地朝严翊川眨一眨眼,道:“废话,我谢凌安别的正经事干得不怎么样,耍耍嘴皮子那可是登峰造极炉火纯青......” 谢凌安接着道,有些惋惜的:“哎不过,他们不投降还真是可惜了,那个使流星锤的壮汉,我真想把他收入麾下!” 严翊川戏谑地道:“就你打不过的那个?你还记着他呢?” 谢凌安愤愤道:“什么打不过?那是兵器不对兵器不对!人家流星锤砸过来有一间房那么远,那么窄小的空间里,我短剑怎么戳得到。你看他那流星锤使的,是下了多少年的功夫啊!” 严翊川微微一笑,将桌上的饺子端来,坐在床边,道:“起来吃点东西,你晕了大半日了。” 谢凌安望了一眼,微微皱眉,软软地道:“凉了。” 严翊川挑眉,道:“我一直温着呢,军旅中人哪那么矫情。” 谢凌安委屈巴巴地望了一眼严翊川的眼睛,低声道:“我不想吃,不饿。” 严翊川眼波微动,声声软语似信手拨弄他的心弦,引得一瞬间的悸动。他暗道谢凌安这副软软糯糯的模样还真是一反往常,道:“就吃两个,听话。” 谢凌安撇撇嘴,颔首以示同意,撑起手臂艰难地想要坐起来。严翊川将碗搁在床头,伸手抱住他的腰,将他捞了起来。他拿过软垫垫在谢凌安的腰间,让他靠得更舒服些。 严翊川将碗捧在手里,捞了一个饺子就要往谢凌安嘴里送。谢凌安忙抬手拦住,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右手没瘸呢,自己来吧。” 严翊川见谢凌安接过碗和勺子,慢慢悠悠地吃起来。他长长的睫毛扫过,酥酥痒痒地似往心尖上暗送秋波。 严翊川有一瞬间的失神,眼前是他从未拥有也从不敢肖想的景象。温香软塌,佳人垂眸,吃着他备下的餐点,与他耳语低笑。安详而平和。
第44章 伤口 他从为谁操过心,从未这样照顾过某个人。他的周遭总是被无尽的恶意裹满,他单是操心自己的事情,就已经筋疲力尽。 从未有人需要过他的关怀,更没有谁渴望过他的照拂。尽管他的关怀廉价而无用武之地。 而眼前这个人,似乎给了他一种错觉,告诉他“我的全部身家性命交由你手,只有你在我才能好起来”。 他好像很需要他。 一瞬间,严翊川好想紧紧抱住眼前人,想要用厚厚的长袄将他裹住藏起来,忍不住想要将天下最名贵的药材都寻来给他。 欲望如同猛虎,在深林间发出低低的吼声,催促着严翊川随心做出动作。严翊川忘神地伸手,情不自禁地想要搂上谢凌安的腰。 下一瞬,严翊川猛然一顿,倏地收了力,空落落的手掌停在半空中。 不行,他不能如此唐突。 他刹那回神,目光正对上谢凌安投来的疑惑的眼神,眸中不禁闪过一丝慌乱。他在半空中的手伸向瓷碗,修长的手指捏住碗沿,语气平稳地问道:“我帮你扶着,你左手端的太晃了。” 谢凌安一脸疑惑,嘴里塞着饺子,腮帮子鼓鼓的,含糊地问道:“哪有?我手腕只是伤了皮又不是伤了骨,哪里晃了?” 严翊川眼神丝毫没有闪躲,正色道:“有晃,晃得可厉害了,我看到了。” “......” 片刻,严翊川不再执着于扶碗,直接把碗接过来,柔声道:“吃完了,要不要再来一个?” 谢凌安摇摇头,推开背后的软垫,整个人滑了下去,道:“不要了,想睡觉。” 严翊川把碗放在桌上,柔声应道:“好。侧过来好好躺,别压着伤口。” 谢凌安不安分地在被窝里扭了扭,困意涌上大脑。严翊川为他掖了掖被角,吹灭了床头的蜡烛,退了出去。 片刻后,朦朦胧胧间,谢凌安鼻间飘来淡淡的沐浴后的清香。他忽觉床榻一陷,身后传来一阵温热之感。他的大脑瞬间清醒,警觉地想要转身,看清身后的人。 一只强壮的手臂倏地搂住他的腰,将他轻轻锢住。耳畔传来一声温软细语:“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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