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未帮上夫人的忙,在下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今日得空,恰巧路过此地,便想着再来看看夫人。不知夫人可还好?夫人的夫君……可否找到了?” 两年前,李夫人还尚未生产,赵景明受委托替她找远行的夫君,可她的夫君是个负心汉,赵景明便打断了其一条腿,但没将这个消息告诉李夫人。 李夫人摇摇头,苦涩一笑,“不找了,不找了……” 两年前她还满怀期待的等夫君归来,如今却说不找了?赵景明觉得她应该是知道了些什么,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将真相告知,上次他没告诉李夫人真相是怕她受惊难产,如今李夫人孩子已经平安降生,那她也有权知道真相。 “李夫人,还请借一步说话。” “好。” 李夫人颔首,却先蹲下身叮嘱男孩道:“娘要跟这位公子说几句话,你就在这儿附近玩,万万不要乱跑,听见没?” “听见了!” 见李夫人的儿子答应,二人走到了几步远处一片空地上,这里周围没什么人,适合说些悄悄话。 “李夫人……其实,两年前,我找到了你夫君。” 赵景明边说边观察着李夫人的脸色,出乎意料的是,李夫人脸上并无欣喜或者怒意,依旧是如水一般的平静。 “妾身知道的。” 李夫人苦涩一笑,继续道:“几年前,妾在生下那孩子、做完月子后,便带着孩子去寻他了,可找他时,才发现他早已另成家室……或许是老天有眼,他不知为何瘸了一条腿,他那夫人听说这事后,也与这负心汉离了亲。” 赵景明不好意思一笑,还是说出了真相,“不瞒夫人,他的腿,是我打断的。” “哦,是吗。”李夫人眼里浮现一抹笑意,她对着赵景明再次一服身,真心道: “那多谢公子了!” 赵景明也拱手回了一礼,随后他看向一旁放纸鸢的男孩,还是好奇问道:“那夫人以后打算如何?” 李夫人也顺着赵景明视线看向自己儿子,眉眼间是藏不住的柔情和母爱。 “妾如今做着些针线活,勉强可以养活我们母子。君既无情,那妾便也无义,一个人带着孩子也不是不可以过活” “妾不需要一个负心汉的爱!” —— 辞别了李夫人后,二人没在路上多耽搁,直接回了昉山。 从宗门回到昉山这趟路,原本只需要小半个时辰,今儿为见故人,却是足足走了一天。 夜色渐沉,星光点点。 今日路途疲惫,赵景明便回了自己房间歇息,躺在床上,他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心里还想着周小姐和李夫人。 这两个相似却又完全不同:周小姐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她一直在寻觅自己的良人,今日也怀着幸福奔向了自己的所选的爱情;而李夫人则是穷苦人家的女儿,本以为有着最好的夫君,可夫君却抛下了她们母子。 她们的命运是完全不同的,可性行却十分相似: 都有敢爱敢恨的勇气!她们敢于追求自己的爱情,但在被抛弃或者不合适时果断离开! 她们是勇敢的,上天不会亏待勇敢者。 周小姐早些年喜欢过赵景明,可被拒绝后没有死缠烂打,而是衷心的祝愿他幸福,而她自己最终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李夫人虽然被抛弃,但那负心汉也遭报应,断了腿又被新妇抛弃,日子过得凄惨,而李夫人有着自己可爱的儿子,日子也算快活…… 赵景明真的很佩服她们,这样的勇气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若是让他碰上类似的事,比如:师父不要他了,或者因何事被迫离开师父……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离开的勇气?或许是没有的吧,毕竟从小到大,他身边只有师父。 可如果,师父真不爱他了,那他也不会死缠烂打。 想着想着,赵他沉沉睡去,许是累着了,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日巳时。 看着窗外耀眼的阳光,乍一瞧,险些被刺的睁不开眼来,缓过来后,赵景明穿好衣服,翻身了下床,迎着阳光伸了个懒腰。 往昔如云烟,过往的一切,无论是周小姐还是李夫人,亦或是更早的胡远宁、白小茶……他们都已经是过客了。 过去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会随着第二天太阳的升起而消失,人生还在继续! …… 赵景明走出门,周枕山此时正在院内亭中研着墨,他走了过去,顺手就拿去了师父手中的墨石,替其研起了墨。 “师父晨安!” “你再睡会,怕都要说午安了。” 见赵景明替他研墨,周枕山便拿起了笔,展平一张宣纸,写起信来。 赵景明见了这一幕,好奇不已,他强忍着想要探头去瞧的冲动,小声问道: “师父,您在写信?是给谁的呀,可以告诉我吗?” 也不能怪他好奇,主要是在赵景明的印象中,师父可从来没给人写过信,今日这是头一遭。 “给你的。”周枕山头也没抬,随后他笔杆一抬,把赵景明凑过来的头给按了回去,笑道: “莫要心急,写完自会给你,不过不是今日。”
第一百零二章 被笔杆点回去,赵景明也不好意思再去瞧,他一边磨着墨,一边又忍不住问道: “我不是就在这儿吗,师父,您给我写什么信呀?” 在赵景明说话的功夫,周枕山已经写好了,他将笔搁下,细细给信封口,嘴上随意回道:“你前些时日不是给为师写过信吗,这是给你的回信”。 回信?回信!经师父这一提醒,赵景明才想起来这事。是啊,他前几天是给师父写过信来着,不过那信的目的只是道歉,没想到,师父居然还会给他回信!(第八十八章 ) 见师父把信封好,赵景明也搁下墨石,他凑到师父身边,笑容别具深意,期待道: “师父,那这信您什么时候给我呀?” “明日。” “明日?为何是明……!” 话刚说一半,赵景明忽的反应了过来:明日是上元节啊,他和师父约定好了的日子。 “……咳。” 忽然想起这事来,纵使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有些不自在的,他低下头去,轻咳了一声,不再言语。 而周枕山似是没注意到他害羞了般,只自顾自把信收好,向着山下走去。 见师父离开,赵景明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 “师父,您去哪?” 周枕山顿住脚步,没有回头,似是在说一件小事般淡然道:“为师去准备明日的一些事,你乖乖在家,莫要乱跑。” “唔……好。” 准备明日的事——要准备什么也不言而喻,他也不是三岁小孩,自然不会多问。 —— 春光眷赖,和风阵阵,吹尽了徐徐柔情。 师父走后,赵景明百无聊赖,索性取来一盘棋,一个人下了起来……可这毕竟是自己与自己下,自己堵自己,自己破自己,哪是那么好下的? 不知过了多久,赵景明再次从棋奁中再次捻起一枚白子,望着棋盘上错综复杂的局势,举棋,摇摆不定。 “下这里。” 不知迟疑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随后他的手也被一阵清凉的触感覆上,白子落下了棋盘一处——此局已破,白子胜! 赵景明回头,正好对上周枕山满含柔情的眼神,师父此刻正站在他身后,微微俯身,呼出的鼻息也尽数打在他脖颈处。 离的太近了,赵景明脸上有些烫,为掩盖羞意,他转移话题,佯装生气的嗔道: “观棋不语,师父……” 周枕山放开覆着赵景明的手,睨了他一眼,笑的坦荡,“卿卿,落子无悔,纵使这步棋是我引导你下的,却也算你自己的意思,可断断没有反悔的道理。” 赵景明看向那枚白子,最终还是垂手轻叹道: “是我输了,师父。” 其实,这盘棋若是没师父参与,是断断不会有结果的,他自己跟自己下,执白子时堵黑子,执黑子时又被刚刚的自己堵住了,他看不出自己的破绽,只能反反复复的下,反反复复的堵,自然也不会有结果…… 而师父只一眼便瞧出了他这盘棋的漏洞,仅一步便将黑子彻底堵死,破了这场无解的局势。 棋如人生,他输的不仅是这盘棋,也将自己输进去了。 —— 局势已定,这棋也没再下的必要了,赵景明索性将棋盘拾掇起来,跟着师父进了屋。 “师父……” 赵景明坐到周枕山身旁,将头靠在他肩上,呢喃道:“咱们明天白日干什么呀?” 周枕山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不知从哪掏出一本画册来,细细翻阅,顺口答他道: “卿卿莫急,明儿白日你先修炼,待日落之后山下会有灯会,咱们先去转转可好?” “好,师父,我……!” 赵景明边答应边抬起头来,他不过随意瞄了一眼师父手中的画册,却被惊断了说到一半的话。 “师、师父!这、这……!” 赵景明捂住红的快要滴水的面,慌忙低下头去,不敢再去瞧。天知道他刚刚看见了什么!师父居然会看这些、这些……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真是有辱斯文! 不过现在也不是白天了,好像天已经黑了。 他属实被惊到了,不自觉就将师叔先前对他俩的批斗想起了十成十,除此之外,心也全乱了,除了这些词句外什么也想不出什么了。 对比赵景明的失态,周枕山则表现的淡然极了,他神色如常,似是在欣赏什么艺术品般,看的颇为认真,这副情景要是叫旁人瞧去,只会觉得他在欣赏什么艺术品,哪里能想到,是在看那些不堪入目的东西呢? 看完后,周枕山将画册卷起,轻轻在赵景明头上敲了一下,随后便将此物塞进了其怀中,面色平静,语气却带着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 “景明,害羞归害羞,为师还是建议你也瞧瞧为好,若是一点经验也无,明日怕是要痛呢。” “我知道了,师父……” 赵景明依旧不敢抬头,只紧紧抱着怀中的画册,在周枕山的角度来看,只能看到少年绯红的面颊和轻颤的羽睫。那抹绯色活像一抹霞云,就那么挂在少年白皙精致的脸上,看着就跟受了委屈似的,任谁见了怕都会心生几分怜惜吧? 至少,周枕山觉得赵景明这副羞怯样子十分赏心悦目,又可怜又可爱,活像那纵使心里不愿,可还乖乖露出肚皮,任人抚摸玩弄的小猫,可爱的紧。 想着想着,他不禁失笑出声,眼底也荡起阵阵春水涟漪。 “……呵。” 听到这声笑,赵景明才悄悄抬起头,小心翼翼端详起师父的表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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