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枕山现在后悔极了,他不是后悔几年前送赵景明那条可以监视他的耳坠,而是后悔从前还只是作为师父时,故作正经的放手、让他去历练、去认识了那么多不受周枕山控制的人! 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该……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所以,今日周枕山行了一个“极好”的策略:故作服软、卑微,好叫赵景明愧疚,然后在他俩之间扭曲的关系上再加一道枷锁…… 也许,从周枕山动了凡心的那一刻,赵景明就注定了会被锁在他身边,走不掉、也逃不脱了。 ---- 师父真的是白切黑呢~
第一百三十四章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日,赵景明都一直待在宗门,他哪也没去、也没回昉山。 凡间爆发了战争,这场战争其实从很早就开始了,最开始只是西域骚扰大燕边境,大燕内部还是稳定的,直到今日,随着大燕皇帝年老病危,几位皇子蠢蠢欲动,朝堂也分为好几派,为争夺皇位,一场更大的战争便从内部也爆发了。 大燕皇帝有六个儿子,除去之前被赵景明吓傻了的四皇子(第十五章 )、以及还不足十岁的六皇子,剩下四位皇子均在壮年,在朝中也都有着自己的势力。 四方势力一开始只是在口头上争夺,但随着老皇帝的病越来越重,争夺的强度也越来越大,直至兵戎相见…… 大燕内忧外患,战争爆发,苦的是百姓。这场战争从最开始西域骚扰边境,到老皇帝驾崩,新帝登基,足足过了近三年! 最后夺得皇位的是二皇子,据说他是与西域达成了协议,结为同盟,最终在西域的帮助下成功干掉了另外三个兄弟,他登基为帝,西域也拿了不少好处。 但这好处具体是什么,赵景明就不知道了,上面这些也全都是他听来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他也不知道到底靠不靠谱。 总之,赵景明在宗门待了快一年,这期间师父倒回去过一次昉山,但没带他,理由是战争还未结束,昉山终究还是处在凡间,怕他被波及到、吓到。 赵景明不以为然,觉得不过是凡间的战争罢了,他又不是没见过血,怎么能被吓到? 可师父的话他向来都是听的,也就没执意跟着回去,乖乖待在了宗门,这一待便是一年。 …… 凡间的景象如何赵景明不得而知,至少天诀圣宗是一片祥和,又新的一天,依旧是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这一年来周枕山也基本都在宗门,他是副宗主,身处宗门自然就要履行职责,他现在要需要处理的事务可比以前当长老时多了百倍。 而莫玉宵这个宗主,虽然工作时也算认真负责,但也是个爱躲懒的,有了周枕山的帮衬,他索性将自己的部分事务也偷偷推了出去。因为这事,周枕山也没少跟他置气,但最后的结果往往也是二人一起处理……这么说来,吃亏的好像还是周枕山? 话题扯远了,总之,这一年来,赵景明能跟师父单独相处的时间屈指可数,他也慢慢习惯了一个人修炼的日子了。 习惯了吗?好像也没习惯。 虽然赵景明嘴上不说,但周枕山还是能从一些细枝末节看出这孩子对他的思念: 比如说,不管周枕山在不在,赵景明无论干什么也都一直待在他房中,在时赖在他身边,不在时等他回来;再比如,周枕山每次回来时,赵景明总会第一时间扑进他的怀里,即使什么都没说,可他抱着周枕山的手环的是那样的紧,那样的不舍,其中包含的思念也不言而喻了。 —— 今日,赵景明本以为也是个寻常日子,他辰时醒来,照例在空荡荡的纾峰上巡视一圈,然后用早膳,修炼……可在刚用完早膳时,周枕山却突然回来了。 “……师父?”赵景明搁下筷子,看着面前熟悉却又好几日未见的人,欣喜之余还掺杂着淡淡的委屈。 这几天师父似乎很忙,已经接连好几日没回来过了。 周枕山脸上还带着倦意,可在面对赵景明时,他的笑容依然和煦,语气也没有一丝不耐。 “对不起,卿卿,师父回来晚了。” “没有,没关系的……” 赵景明看着疲惫但仍在关心自己的师父,心里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委屈也被心疼冲散,他站起身,习惯性的将自己投入师父怀中。 “师父,我好想您,很想很想……” 他惯性的撒着娇,但还是善解人意的补了一句,“不过您忙碌了这么些天,一定累了吧,您先休息,不用顾忌我的。” 周枕山看着依偎在怀中的小爱人,听着爱人对自己的关心,一颗心像是被花蜜浸过一般,甜滋滋、暖呼呼的。 “没关系我不累,我也很想你,卿卿……” 周枕山回抱住年幼的爱人,俯下身,在他耳边温声解释道: “卿卿,凡间的战争结束了,我想带你回家。所以我这几日加了个班,将手头的事务都处理完,今日,咱们可以回家了。” 周枕山这番话有些长,信息量也有些大,赵景明理了好一会儿才觉出了重点:战争结束了,师父的事也都处理完了,他和师父也可以回昉山了? “真的吗!” 赵景明从周枕山怀中退出来些,心里、面上都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师父,我们……我们可以回家了?” “对!” 周枕山也被他的喜悦感染了,他笑着揉了揉赵景明的脸,笑语盈盈道: “咱们回家。”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不只是赵景明期待回家,周枕山亦然,所以即使很累,可也仅休息了几个时辰便匆匆带着赵景明离开了。 当然,这次他们仍是悄悄走的,依旧没跟莫玉宵说一声。待二人离开后,莫玉宵看着空荡荡的纾峰,已经没有力气骂了——他习惯了。 本来周枕山想直接回去的,可赵景明却想去凡间看一眼。 “景明,现在战争才刚刚结束……” 赵景明这一年来没下过山,但周枕山却一直在注意凡间的动向,这次战争持续时间虽然不是很长,可却极其惨烈。私心里,不管是保护还是什么,他都不希望让赵景明瞧见这一幕。 “我知道,师父。” 赵景明知道师父是为他好,战争刚结束,尸骨估计还在路上堆着呢,但他就是想去看看。 “咱们隐了身形,我就去看一眼、一眼就好!求您了。” 赵景明都这么说了,周枕山也不好再拒绝,带着他去了就近的一个城镇。这个城镇距离天诀圣宗最近,就在山底下,被唤做子安城,赵景明以前也常跟楚玉瑶来这儿玩。 可今日,赵景明再次踏上熟悉的土地,可面前的土地却面目全非,看着物是人非的子城,他心神震颤,久久不能平静。 这里……变化太大,真的太大了。 从前的青石板路已然被黄土残瓦替代,人走在上面都一踉一跄的,那马车怎么过啊? 马车……哪还有马车啊,别说车了,连马都没有了!不过路边倒是有些奇怪的尸骨,看样子似是马兽的。 今日太阳高悬,可阳光照到的地方,不再有欢声笑语,独留一片哭嚎,成千上万的灾民或躺或倚,铺满了整个地面。他们身上都是破破烂烂的,不少人还带着伤,但也没人帮他们医治,只能躺在地上等待死亡的降临。 战争持续了一年,这一年来庄稼被铁蹄尽数践踏,粮食颗粒无收,没有粮食,百姓们吃什么呢?吃树皮,吃沙土,只要是能看见的,基本都会被用来果脯。 更有甚者,在吃人……没错,吃人!饿到不行的人则开始吃人肉,他们吃死去同伴的肉、吃自己的肉……还有的人会跟别家交换自己尚在襁褓的婴儿,相互来吃。 …… 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赵景明没去过地狱,可今日他却觉得自己看到了。 他和周枕山是隐了身形的,凡人看不见他们、也听不见他们说话。 赵景明在街上随意看了几眼,就这几眼,他就感觉不管是心里还是生理,都满满的不适,看着争先恐后抢夺人肉的难民,他头晕的厉害,胃里也翻江倒海的。 他一个踉跄,险些栽在地上,好在周枕山手疾眼快,及时扶住了他。 “景明,别看了,师父带你回家,咱们回家好不好?” “……好。” 许是被吓到了,赵景明身上软的厉害,最后还是周枕山背他回去的。 —— 昉山内,躺在熟悉的床上,赵景明后悔极了,他后悔没听师父的话,执意要去看。 其实,赵景明在第一世的时候上过战场,他也是死在战场上的。他见过战争、亲身参与过,所以他不怕打仗,但他从未见过战争背后百姓的苦难。 他见过倒在血泊的战士,见过旌旗半斜,见过黄沙漫天、烟尘滚滚;他也见过秃鹫贪食残骸、见过尸骨被掩埋在血液泥土之下,见过最后被一卷马席卷走的凄惨场景、也见过斑驳的甲胄、满目疮痍的天空……可他没见过百姓相食的场景! 在他之前的认知中,他只知战争来临,百姓们流离失所,日子肯定不会好过,可具体有多不好,他今日才亲眼见到…… —— “景明。” 周枕山一直坐在床边陪着他,此时见他缓过来些了,周枕山将手覆在他还有些冰凉的手上,柔声道: “好些了吗?” “……嗯。” 赵景明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后,他才抬头望向师父。 二人对视,赵景明没说话,周枕山也没开口。良久后,赵景明扑进他怀里。 “呜,师父……”赵景明一开口,泪水再也忍不住,尽数流了下来,“我错了,师父,我不应该去看的,我,对不起……” 赵景明越说越觉得愧疚,师父劝了他好多次了,也明告诉过他凡间惨烈,叫他不要去看,可他不听,今日一瞧,果然被吓到了。 而被吓到后师父也没怪他,只温柔的将他带回家、关心他有没有好些、从头到尾没怨过他一句不听话…… 可就因为师父一句话也没说,反倒叫他心里更愧疚了。 周枕山伸出手,轻柔的抚着爱人的后背,说出的话依然温柔、包容,可眼底却闪过一抹别样的情绪,但很快也被柔情取代。 “没关系,景明,没关系的……” 等赵景明哭完后,周枕山才继续问道:“景明,那你以后会听话吗?” 听着师父丝毫不带责备的问话,赵景明从他怀中退出,低眉垂目道:“我会听话,我错了,师父……” 还没等他说完,周枕山突然又把他拉入怀中。 “唔——师父?” “景明。” 周枕山此时的语气格外认真,赵景明被他抱着,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也听出了他话语里的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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