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陆印在,陆擎洲和赵家叔侄,今日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游龙枪挡住已然与陆擎洲咫尺之遥的陆印,将其逼至阶下。 只这一瞬的交手赵泽风便知道自己不是陆印的对手,这人的武功与当初的叶安相差无几,甚至在盛怒之下更胜一筹。 虽然赵磬才刚到,但看到赵泽风的动作,他没有多做询问,也来不及惊讶数十年未见的故人为何在此,只迅速提枪冲了上去,直攻陆印面门。 随着他的加入,中正殿中乱石飞溅,陆景渊站在众人中央,目光没有一丝惊讶,好似这只是寻常孩童的打闹一般。 “许多年过去,姨母仍是与当年如出一辙。”陆景渊淡淡道, 程云锦其人自少年时便孤傲自我,偏执无情。 她常以长者自居,将自己视为天地间唯一的执棋之人,俯视众生,而在她的世界里,她即为一切。 她的好恶即为尺度,喜爱的便予之一切,厌恶的便命同草芥…… 年幼在东宫时,陆景渊便已经对此若有所觉,只是直到这些年,他才彻底看透。 若非她远在广陵,东宫恐怕早已是她的天下。即使如此,他也是在昭文之变后,才渐渐脱离了她的耳目。 “其实……我与您多有相像。”所以,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掌控他的一切。 他感念她多年教导,但这并不代表他要任人拿捏,况且她手伸得太长,动到了不该动的人。 程云锦闻言轻笑一声道:“你觉得那些十二卫和羽林军能救他们?” “你以为是谁让你在短短数年之间掌控南北二衙,又是谁用六年时间瓦解了玄焰军?” “姨母说笑,我从未怀疑过您的手段,自然也知他们有十之二三都在您的掌控之中。” “只是……” 随着陆景渊话音落下,殿中的局势也有了变化,赵磬受了重伤倒地不起,陆印疯了似的砍杀着挡在眼前的赵泽风,几乎已经疯魔。 “陆景渊!”赵泽风脸颊带血,艰难地挡下两刀,在地上翻滚一圈避开了劈来的刀光。 “我答应你!我全都答应!” 奶奶的,外面的军队再不进来堆死这条疯狗,他们就全都要玩完了。 “那还请武安侯切莫食言。” 随着陆景渊的声音落下,一柄长剑如白虹般贯入殿中,瞬间将陆印击开数丈,然后被他一刀击打地插入了殿柱之中。 待金光退去众人方才看清,那柄剑不过是卫兵身上最最常见的普通配剑而已。 而后不过瞬息之间,大殿中央便已经多了个人。 “诸位,许久不见。”谢樽唇角勾起,飞泉剑在手中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他抬眸看向台阶之上隐见震惊之色的程云锦,脸上笑容渐渐放大,目光中却尽是冷然: “拜皇后娘娘所赐,谢某这些年在北境着实是逍遥了好些日子。”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娘娘留在殿外的那几队十二卫……” “鹰扬卫都已经帮娘娘送回老家了。”
第158章 “你居然没死?”程云锦垂眸看着谢樽, 目光又掠过了一旁殿柱上仍在颤动的长剑,“倒是我低估你了。” 谢樽轻哼一声,随后淡淡收回了目光没再看她。 方才那雷霆一剑便是他给出的答案, 多的已然不必再说。 “谢樽,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人, 若非看在修宁的面子上,我早已取你项上人头!”陆印见了谢樽,眼中怒火更盛, 他手中的横刀指向谢樽, 维持着仅有的几丝清明道, “为何不为他报仇?” 谢樽握紧飞泉剑,目光冷凝如冰:“新仇旧怨,合散如烟,我与师父欲行的道路, 无人可以言说。” 师父的遗志与遗憾将由他亲自圆满,无论仇怨还是纠葛, 于行至今日的他而言, 都已如风露一般,顷刻无有。 百年之后, 相逢之时,他要告诉叶安的是你为之期盼又受其围困的幻梦已然成为现实, 而非其他。 “陆叔叔, 我不想伤你,但今日这殿中众人,你一个都杀不了。” “好, 好!”陆印双手颤抖,带着焚尽一切的怒火, 如急电般向谢樽攻来,“今日我便为修宁清理门户!” 接下陆印横劈而来的双刀,谢樽感受到磅礴的气劲自指尖传至四肢百骸,在那一瞬间,谢樽感到万物已远,天地间空无一物。 当年赵泽风在芦浦时曾与他说过,他若是不解心结,武功便难再进一步,但其实赵泽风并非第一个这样说的人。 在那之前,叶安便已经提醒过他了。 清晨雾气缥缈的泰山云峰之上,叶安衣袍如霓,执剑静立,垂眸看着已然力竭跪地的他轻声道:“徒弟,三尺霜雪如镜,心有千结,剑势亦然。” “但为师相信,总有那么一天你会窥见自我,千结亦可一剑斩之。” “到了那天,你的世界将天高海阔,世间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你的道路。” 而自斩杀必兰真之后,他身上便只剩下了最后一个结。自叶安死后,他对自己的恨与愤,对陆擎洲的愧与怨几乎要将他撕扯成碎片,将他一点点拖进深渊。 虽然叶安总说,他本就油尽灯枯,已是将死之人。 但他总会想若是没有他,若是没有陆擎洲的命令,叶安总能再活些时候,哪怕只是一天,一个月。 叶安明明是被他害死的,若是叶安不救他,便不会沾染是非,招致祸端,亦不会替他行应尽之事,受尽反噬。 那时的他外表如常,内心却早已是一滩烂泥,他清醒地知晓一切,却依然被离恨围困,只有陆景渊看出了他的不对,但即使是陆景渊,也无力将他拖出旋涡。 而后,在启程前往北境前的某一天,他再次打开了叶安留下的匣子,他记得那里面仍有两个未开的锦囊。按照叶安的遗书所言,那两个锦囊中写得是占卜的卦文,若他仍对前路有所迷茫,可在其中寻求答案。 而不出谢樽所料,锦囊之中写的并非所谓的卦文,而是一封给他的长信。 这封信与之前那封辞藻雅致的遗书全然不同,不像安慰,亦不像解惑,更像是叶安拎着他的耳朵暴躁地叫骂着什么一般。 “是不是又在想到底要不要给我报仇了?之前都说了几十遍了,不要管那些理不清的新仇旧怨,不要管那些理不清的新仇旧怨,你怎么就是不会听话呢?” “若是非要追本溯源,理清恩怨,你师父我还有一堆没还上的债呢。此生我求仁得仁,死得非常安详,生也好死也罢都是我自找的,我自己的选择用不着谁为我负责。” “我最后再说一遍,做你想做的事,不要因为任何事停住脚步。如果百年之后让我知道你因为我的缘故,最后活成了我那副死样,我就吊死在你阴间的家门口!” “哎……不过我也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这样吧,反正我一时半会不想投胎,估计还能等个几十年,若你非要愧疚,就在百年之后拿着一张满意的答卷来见我吧。” “我们如此相像,在你交来的那张答卷上,我想看见我的另一种璀璨可能,而非又一个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好了,就到这里,去玩儿吧,乖。” 师父,你说终有一日我将一剑斩尽千千结……那你是否知道,时至今日,我的剑锋为何人所铸?又为何人出鞘? 谢樽手中明明握着剑,却又像空无一物,陆印迅疾的动作在他眼中变得越来越慢,直到被拆解成一个个简单到一眼便可看透的动作。 剑刃如雪,其上的凝聚的冷金流光如晨光一般柔和清冷,与玉印塔顶那座浑天仪上的如出一辙。 冷光与雷霆相接,不过几息之间,陆印手中的一把长刀便被挑落在地。 而在刀刃触地发出“铿”的一声时,谢樽感到四周的一切开始迅速流淌,那种玄妙的境界顷刻消失不见。 眼见陆印向落地的长刀掠去,谢樽瞳孔一缩,提剑而上竭力将人挡下,同时又吹了声众人听不懂地口哨。 口哨才刚刚响起,灵光便一身雪光自殿外飞掠而来,抓兔子似的把那柄长刀抓住,然后行如风雷,“咻”的一声腾起落在了房梁之上。 又是几道只见虚影的刀光闪过,谢樽猛然侧身后退,依然没有避免脸上被刀锋带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谢樽皱了皱眉,感到手臂上的伤口似乎又崩裂开来了。 啧,完颜昼还真是会给他找事做,速战速决吧,只是之后这中正殿恐怕要花上不少钱修缮了。 在剑刃削下陆印手臂上的一块皮肉,又将他手中最后一柄长刀挑落时,谢樽骤然掠至陆印背后,掏出了一块湿润的手帕,然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捂住了对方的口鼻。 几乎在那一瞬间,陆印便四肢无力地软倒在了地上。 “……”啊?什么东西? 大殿一时之间陷入了难以言喻的沉默。 谢樽有些嫌弃地把手帕扔在地上,随后抬眸环视一圈,对上了众人一言难尽的表情:“一点麻沸散而已,总比卸胳膊卸腿好吧?” “傅青,把他带下去,严加看管。” “好嘞!”一身玄甲的傅青已然在旁边看了许久,此刻听见谢樽叫他,立刻乐颠颠地跑了过来把陆印给拖了出去。 几年不见,他家侯爷风姿更胜当年呐!他瞧着那些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嘿嘿嘿嘿…… 谢樽无奈地瞥了一眼兀自傻笑的傅青,随后一步步迈上长阶来到了陆景渊面前。 鹰扬卫和南北二衙已然将长安牢牢控制,而这殿中谁也别想妄动一步。自此,不论是陆擎洲还是程云锦,亦或是些别的什么人,都已经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谢樽轻笑着跪在陆景渊面前,声音清亮而温和:“殿下,臣幸不辱命。” 当陆景渊和谢樽并肩跨出殿门时,始终被下令拦在远处的赵鸣珂和陆景潇等人终于得以闯入关卡。 但此时一切已然落幕,他们却并非观众。 “陆景渊!”赵鸣珂隔着重重卫兵高声喊着,泪水早已爬满脸庞,“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我一定要你偿命!” 听见她的声音,陆景渊顿住了脚步,他缓缓走近赵鸣珂,垂眸看着她满是愤怒和悲伤的眼眸。 “还记得十三年前,你们是如何血洗长安的吗?”陆景渊声音平淡,其中没有愤怒也没有畅快,好像当年蒙难的不是他,如今雪仇的亦不是他一般。 “走吧。”陆景渊没再多说,带着沉默的谢樽向外走去。 而在廊道尽头,从更远处赶来的陆景潇正推着陆景昭急匆匆地向中正殿跑来,他身上沾着血污,看见了陆景渊离去的背影瞬间顿住了脚步。 在这一瞬间他仿佛确定了什么一般,眼眶中积蓄已久的泪水骤然滑落。 “皇兄!”陆景昭神色焦急,额发已被汗湿,“快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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