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谢樽使劲捏了捏陆景渊的双唇,威胁道:“你适可而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嘛。” 不就是找借口讨好处吗?十几年过去都还是这招,毫无新意,没有一点长进,拐弯抹角地做什么,就不能直接一点吗? 陆景渊眉眼低垂,手上仍然沾着一点没有擦拭干净的药粉,活像被人欺负了似的:“那我呢?” “你什么?”谢樽愣了愣。 “完颜昼不配,那我呢?” 谢樽嘴角一抽,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致富之路。 若是把陆景渊这些奇形怪状的发言记录下来,然后编成册子拿去卖,恐怕有不少人会出于对秦王殿下的好奇争相购买吧? 不,不对,别人只会觉得他在扯淡瞎编……根本一本都卖不出去吧! “奉君是你大女儿,灵光是你小儿子,你是孩子他娘,行了吧。”谢樽两眼一闭,有气无力地抱着垫子倒下,躺在床上不理他了。 床榻上密编的竹席触手生凉,谢樽刚一躺下就不想动弹了。 好清凉好舒服,明天想吃樱桃酥山,想吃糖水鱼鱼,想吃绿豆凉糕,还想吃荔枝杨梅饮……不对,这个还没到最好的季节呢。 “嗯。”陆景渊倾身吻了吻他仍有几分湿润的鬓发,“头发还没干,过会再睡,小心明日头疼。” 听见这话,谢樽又忽地坐了起来,那双水润明亮的双眼牢牢盯着陆景渊,唇边的笑意清晰可见:“好,那我们来做点别的事吧。” 虽说这一个半月来他日夜兼程,劳累不堪,但今夜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心绪纷乱之下,他一时半会也睡不着。 况且陆景渊那么大个活人杵在旁边,周身还若有似无地萦绕着一股清雅幽邃的兰花香气,如同香甜的蜜糖一般不断引诱着他,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掐指一算,他们相知相亲居然都已经九年之久了,九年!换别人孩子都满地跑了,明明方才他沐浴的时候这人也没闲着,现在却非要耍小脾气装什么正人君子。 “三年不见,难道就没有一点点想我,一点点别的想法吗?” 陆景渊薄唇微抿,眼神压抑,他一把抓住了谢樽的手腕,把那只不老实的手按在了榻上:“你身上有伤。” 不止手臂上的刀伤,因为连月骑马的缘故,谢樽腿侧被摩擦得满是红肿伤痕,浑身上下就没几块好肉。 “……”谢樽沉默了一瞬,瞬间福至心灵,“刚才你故意的?” 陆景渊微微颔首,随即又补充道:“也算真心实意。” 三年,一千余日,这些年来他们相伴相守的时间加起来都远没有三年,完颜昼凭什么?还有完颜明洸…… 每每思及他们看向谢樽的觊觎眼神,他就忍不住想剜出他们的双眼作酒,再将他们碰过谢樽的手一点点敲断,让他们这辈子不敢再动一点不该有的心思。 “喂,想什么呢。”谢樽抚过陆景渊低垂的睫羽,看见他目光中的阴沉与暴虐如同受惊的鱼儿般瞬间消失无踪。 “年轻人还是该阳光些,不要总是喊打喊杀。”他语重心长,老气横秋地说道,“说来……有没有人说过你的控制欲有些病态?” 很久以前他便发现了,自将陆景渊带在身边时起,他的一举一动便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这样的掌控欲近乎是一种偏执,和程云锦如出一辙…… 曾经他将这归结于难以斩断的血缘,但后来他在陆景渊的来信中知晓了有关程云锦的一切,所以……这是失去催生出的偏执吗? “你在不安。”谢樽近乎笃定地说道,“自始至终。” 陆景渊握着谢樽手腕地手渐渐收紧,半晌过后哑声道:“你害怕吗?我……” 闻言谢樽轻笑一声,他反手抓住陆景渊的手凑上前去,吐息间的滚滚热意染红了对方耳后颈侧的软肉: “你无需改变,也无需压抑,我……很喜欢。”
第160章 薄如轻烟的雾蓝色纱幔下, 谢樽大口喘着粗气恍惚间要背过气去,他眼角满是泪痕,如离岸的鱼儿一般挣扎着想要挣开束缚却始终徒劳无功。 一滴泪珠又顺着眼角流下没入鬓发, 谢樽感觉自己腰腹间酥软脱力,像被腰斩了一般完全失去了对下肢的掌控, 他吸了吸鼻子,出气多进气少地喃喃道:“手,手疼……” 闻言, 陆景渊的动作微顿, 他压抑着身体中烈火般汹涌的情欲, 俯身将依然纹丝不动的绷带检查了一番,随后满意地吻了上去。 陆景渊眼角飞红,声音嘶哑,又在谢樽唇边印下了一个缱绻的吻:“无事, 我会小心些的。” 刚喘过一口气,还没来得及露出得逞笑容的谢樽听见这话瞬间瞪大了眼, 然而他才刚吐出了半个“等”字, 余下的话便被撞碎在了喉咙中。 不是,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啊!说好心疼他手疼腿疼呢?就是这么心疼的?他不干了, 他要辞职,明天他就收拾收拾滚回武威去…… “哥哥, 专心。”陆景渊揽着谢樽的脊背将人抱起, 然后抵在了床柱之上低声道,“是哥哥方才让我不必压抑的。” “……”谢樽听见这话都要气笑了,他看着眉眼低垂的陆景渊, 咬牙切齿地揪住了他的脸颊,“陆小渊, 耍赖的本事见长啊,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陆小渊?”陆景渊眉梢微挑,心情颇好地将谢樽汗湿的发丝绕在了指间,越玩越觉得喜欢。 见他一时不再动作,谢樽挪动两下,悄悄松了口气:“哦,这个啊。” “完颜明洸喜欢这么叫别人,不对,别鸟,灵小光,额小克什么的,我觉得还蛮可爱的……” 谢樽说着说着便没了声,他亲眼看着陆景渊唇角压下,眼中逐渐聚起骇人的风暴,他四肢僵硬缓缓闭眼,在心底轻轻道了一句: 坏了,这下玩完了。 不出意外,第二天谢樽等到日上三竿了也没能爬起床。 直到已然外出归来的陆景渊将他从被窝里挖了出来,他才终于迷迷蒙蒙地睁开了眼。 “我恨你……”谢樽半阖着眼靠在陆景渊肩头,任由对方帮他穿衣洗漱一手包办,动都懒得动弹一下。 “我以后再也不来你这儿了,我现在就要回武威,谁也拦不住我!” “嗯。”不管谢樽说什么,陆景渊都心情愉悦地应和着,“我差人熬了糖粥,还有刚刚刨好的牛乳酥山,加了樱桃杨梅,酸甜酥软,口味上佳。” “……”好吧,看在冰品的份上,“那我再呆一个时辰。” 虽然嘴上说着一个时辰,但谢樽吃完了酥山还是在秦王府里躺下了。 夏日的树荫下清凉惬意,谢樽阖眼躺在树下吹着凉风,偶尔还往嘴里丢上几颗水润的葡萄。 陆景渊自然是不在的,现在长安上下乱成一团,各种问题亟待解决,方才哄他起床那两炷香的时间,他都不知道陆景渊到底是怎么挤出来的。 “不对啊,我不该陪护在他身边吗?”谢樽想到这里猛然坐起,一阵清风穿庭而过,他发着愣将手中捏着的葡萄扔进嘴里嚼吧嚼吧,又躺了回去。 算了,他腰疼,还是躺着吧,陆景渊身边的亲卫把人围得跟铁桶似的,也不缺他一个。 然而躺了没一会,谢樽又坐了起来,不行,谁知道有些牛鬼蛇神盯着他家殿下,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一旁端着冰茶蔬果的侍从看着他一会起一会躺,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犹豫半晌才试探道:“侯……” “拿剑来,跟我走!” 侍从被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摔了,剑,什么剑?他没有啊,打架?打架他不会,可…… “侯爷,侯爷您慢些千万别摔了,等等小的!侯爷!” 与此同时,阿勒泰 五月的阿勒泰早已褪去银装,青绿色的牧草在此疯长,为这片土地带来新生。 巨大的宫室厅堂之中寂静无人,乌兰图雅半阖着眼倚靠在饰金的王座之上小憩,一身白衣好似雪光。 “你来了。”不知听到了什么动静,乌兰图雅的声音骤然响起,然而无人应她。 随着她的话语落下,四个以黑纱覆面的侍者抬着软轿无声无息地踏入宫中,而软轿之上的人气息微弱至极,几乎已经变成了一滩没有生命力的软肉。 软轿被轻轻放在阶下,四个侍者又迅速退了出去,只留下轿上的人沉默地坐在那里。 乌兰图雅缓缓走下台阶,蹲下来轻轻抚摸着那人白到近乎透明的长发,湖蓝色的双瞳中似有无边眷恋。 “森布尔,已经是最后一步了。”她缓缓解开森布尔遮盖着眼眸的黑色绸带,凝视着他几乎未变的容貌,又抚上了那双早已不能视物眼睛。 “殿下……放心。”森布尔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困难地挤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 “是陛下。”乌兰图雅淡淡说着,将手中的绸带随手一扬扔到了远处。 闻言森布尔发出几个带笑的气音,又艰难说道:“陛下在臣眼中,永远,永远都是那个喜欢光着脚的小姑娘。” 乌兰图雅懒得与他讨论这些无意义的往事,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再次问道:“我会斩杀谢樽,而你的生命如今已然到了尽头,所以……” “九泉之下,你又要如何与我的母亲,你的恩师交代呢?” 森布尔曾经想要将格日勒塔娜的遗愿贯彻,想要竭力保住她的血脉,其中自然也包括谢樽。虽然自谢樽离开阿勒泰后,森布尔便再未提过,那现在呢?在他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刻,又是否会再次想起她的遗言? “果然时至今日,殿下仍是如此冷血……一点都没变过。”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殿下……”森布尔仰头缓缓开口,他看不见乌兰图雅此时的神情,对方冰冷妖冶的面容却已经浮现在他脑中,“自找到殿下那日起,臣便只为殿下而生。” 那是昭文十二年,他在安西边地的某个破旧酒肆中,找到了孤身一人,已然长成少女模样的乌兰图雅。 他看着她冰冷麻木的双眸,在昏黄的烛光下问她是否要离开那片将她视为异类的土地。 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她对那片土地毫无眷恋,甚至怀有滔天恨意。 “你说谢家?哦对,你走得太早,只堪堪送了母亲最后一程,并不知道后面的事。”年少时的乌兰图雅坐在沙丘上,任由细软的沙土如流水般自身边流过。 “你走之后,父亲向谢家讨要说法却被逐出了家门,没多久就病死在了去往安西的路上,不过一年而已,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谢家从不关心,自然也无从知晓,父亲的死我为什么要告诉他们?或许什么时候他们会想起我们的存在,然后派人四处寻找,然后不了了之吧,但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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