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一出,将那十万十万加价的商户们都震得息了声。 楼下彼此起伏倒抽气的声音。 “天呐天呐,疯了,都疯了……” 宿幼枝都能想象到他们的表情。 大启的小王爷。 豪无人性。 连薛姑娘都惊得合不上下巴,愣愣看盛延辞,过一会儿与他兄长祟祟道:“五百万金,好、好像也不亏?” 薛清泠好笑。 但寒骨关的商主对娴雅三州的执着也惊人。 “五百五十万金!十四号贵客出价五百五十万金!” 拍卖师吼得嗓音快要嘶哑。 盛延辞没给对方一个眼神,轻飘飘抬手。 杨一:“一千万金。” “…………” 那一刻,不仅满场客人,连拍卖师都愣住,忘了喊价,等回过神来,嗓子都哆嗦着劈了叉。 “一千万金……九号贵客出价一千万金!!!” 不是举国之富,能拿出这一笔财富的少之又少。 更别说早已超出娴雅三州本身的价值。 商主再想要成为州主,也不会花冤枉的价值去拼。 那般反而本末倒置。 新鲜的竞价一出,结局已然无意外。 “一千万金一次……”拍卖师嗓音颤抖:“一千万金两次……一千万金三次!” 小锤敲下,咚的一声尘埃落定。 宿幼枝听到远处有瓷器碎裂的声响,盛延辞只愉悦地看着他:“让阿又等久了,我们这便回去。” 他握紧宿幼枝的手,与薛氏兄妹告辞:“暂别。” 场内沸腾起。 所有人都想看看九号客人的模样,想知道这般富贵人是哪家。 连麻木的素衣公子都被过分闹腾的动静惊到,愣愣跟着仰头。 塞北汉子咋舌:“乖乖,寒骨关可真可怕……” 但任他们抻长了脖子也瞧不见分毫。 宿幼枝被盛延辞护着,出来没遇见一个闲人。 坐上马车,他才拉住小王爷,想到问:“……那拍卖。” 盛延辞对他眨眨眼:“反正有薛公子作保,我们过不过公文,旁人又怎知道。” 所以什么千万金都是喊着玩的? 瞧他懵然的表情可爱,盛延辞忍不住伸手轻碰了碰他的脸,道:“当然,若阿又喜欢,他们大概也愿意让与我们的。” “……” 大可不必。 连商主都知道这是亏本的买卖,否则商会怎么可能不会联手拿下。 娴雅三州拍卖的消息传了三天,外乡都有耳闻,热烈讨论至今日终于落定,结果却震惊了整个大启。 那可是千万金啊! 让人嫉妒都无力。 宿幼枝坐在莲楼顶层,吃着小王爷给他布的菜,听着外面人群议论纷纷,心中感叹皇城第一纨绔果真名不虚传,念金银如数字,完全无动于衷。 就是不知他这般败家,圣上晓不晓得? 但千万金的效果也很足。 不仅将寒骨关娴雅三州的名声打响,不少外乡人慕名而来,还让人晓得这里有一位十足富贵的商户。 普通人打听不到具体,但不知是不是小王爷默许,商会很轻易地了解到他的信息。 在知道以千万金拍下娴雅三州的是那位外地来的严掌柜时,曾见过他的商主都惊得失了态。 陈掌柜更是忍不住念叨:“我早言他不简单,你们偏不听……” 这般巨富,跟着做什么都是赚钱的买卖。 想到那日对严掌柜的冷遇,几位商主也忍不住后悔。 只韩继恼怒地又砸了个茶盏,将其他人哄一跳。 韩继面色阴沉,被众人注目,又逐渐缓了神情,恢复平常模样,笑道:“韩某还有事,这便先告辞了。” 等他离开,想到他与严掌柜的梁子,陈掌柜摇头:“他……” 旁人却不那么悲观,意味深长道:“那严掌柜愿做亏本买卖,别人可不傻,与韩掌柜不好说呢。” 商主们各有心思,但外界眼中肯花巨金拍下娴雅三州的小王爷短暂越过了商会,让不少商户蠢蠢欲动,找寻门路想与他搭话。 宿幼枝听着杨一禀报,啧啧称奇。 盛延辞却不在意,全心看顾着阿又更爱哪份吃食,仔细记下味道。 用过膳,侍卫捧来一个小箱。 宿幼枝瞧着眼熟,打开看到里面摆放的残卷,立即转向小王爷。 这东西不是被韩继拍走了,怎么在这! 盛延辞面色不改,有了那桀骜王爷的一点影子:“阿又厌恶他,焉能让他顺心。” 随即又换了副模样,乖巧瞧他:“这个送给阿又,阿又喜欢吗?”
第53章 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谈何喜欢。 宿幼枝不爱看小王爷故作无害的样子,欲伸手捏他脸,又怕他想起要贴, 只好忍住, 问:“殿下可知这为何?” 盛延辞还真晓得。 莫名之物, 要送到阿又面前, 自要好好检查过。 也是瞧过了, 发现有点意思。 但说出来就少了趣味。 盛延辞难得未点名, 去握阿又的手, 道:“阿又要不要自己打开来瞧?” 宿幼枝一听有猫腻,狐疑地看看盛延辞,又看看那箱中残卷, 心道让那素衣公子失魂落魄的友人遗留还能是什么宝贝不成。 但这么瞧又觉得怪怪的。 宿幼枝顿了顿,才试探着去拿,盛延辞看着他,眸中是全然给他的鼓励和纵容。 眼睛被烫到似地, 宿幼枝转开视线。 看看看。 看不烦你! 宿幼枝干脆拿出那残卷, 因着泛黄破旧, 他也不敢用力,小心翼翼地展开。 一眼瞧过,没看出什么东西来,只觉无语。 因那残卷上的字太狂野,狂到没朋友,宿幼枝就又瞥向小王爷。 盛延辞以为他没读懂,心下懊恼, 挪到他旁边,软声道:“我想念给阿又听, 阿又让我念吧。” 你想就想? 不准。 忍着。 宿幼枝铺开残卷自己看。 开始还漫不经心,看着看着神色渐渐凝重,最后惊诧震惊都写在了脸上。 这…… 不是这。 这残卷上的东西为什么瞧着那么眼熟! 一定是他的错觉。 再看看。 宿幼枝瞧得愈发快,投入的都忘了旁边还有个小王爷。 盛延辞看着阿又认真的模样,心中暖意鼓胀,忍不住地心动。 只是看着。 只要能这般看着阿又,他就好满足。 他伸手,将阿又垂落在脸侧的发丝撩起,手指擦过暖嫩的肌肤,悸动得指尖颤动,反倒畏怯地不敢靠近,悄悄收回,握在掌心。 阿又突然转眸看来,盛延辞眼睫快速眨动,有些慌乱地不知该落在何处。 “殿下!”宿幼枝声音略高。 “嗯……嗯?” 盛延辞绷直腰背,就要张口与阿又认错,却被他握住了小臂。 阿又漂亮的桃花眼因太过吃惊而睁大,晶亮晶亮的:“我没看错吧,这是清山郎君的手稿!” 清山郎君! 那位不知让多少人心系惦念了许多载的清山郎君! 一本《江湖十艺》风光时,连街边小儿的未来都是张少侠的模样。 宿幼枝激动了一下下,转瞬想到才看到的那奇奇怪怪地终画,又梗住。 盛延辞忍着笑意点头,要说什么,被宿幼枝先捂住嘴,心情复杂道:“等等别说,让我再看过……” 那是画本。 而眼前的是故事手稿。 也……也许不一样呢。 宿幼枝快速翻到最后,停在那卡了他许多年的地方,想看又有些畏惧。 这么啰啰嗦嗦做什么。 宿幼枝心下发狠,逼着自己正视。 几息过去。 宿幼枝一动不动。 盏茶工夫。 宿幼枝毫无动静。 一炷香后。 宿幼枝还是未动。 盛延辞担忧起来,可又不知是哪里出了错,小心去唤:“……阿又?” 然而宿幼枝跟没听到似地,没有任何反应。 盛延辞终于慌了,起身揽住阿又肩膀:“阿又我们不看了好不好?” ……好什么好。 宿幼枝似被惊醒,缓慢地眨下眼。 哪里好了。 一点都不好…… 是想要将那未明生死的清山郎君找出来凑一顿的糟糕。 那素衣公子又是因为什么那么悲伤啊。 宿幼枝难过的想哭,抿着唇不出声。 盛延辞看他表情,心中大恸,比阿又还要难过,只恨自己太笨又做错了事,忙蹲下身将人抱住:“阿又不要难过,不要难过好不好。” 他手足无措,恨不能替代阿又去承受那不知何来的苦。 宿幼枝原还有些难过,被小王爷抱住腰身,勒得呼吸一窒,那点愤恼的情绪被切断,他低头看着盛延辞埋在他胸口的脑瓜顶,墨色柔顺地发丝似乎都纠缠到了一起。 他听着盛延辞快要碎掉的声音,感觉小王爷似乎比他更伤心。 宿幼枝不明所以地看他,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 他想叫叫人,想了想又闭上嘴,可惜看不到小王爷表情,迟疑地抬手悬在盛延辞头顶,要落不落。 不是。 他看个残卷……算了,不提它。 就这会儿工夫,盛延辞是怎么了? 宿幼枝疑惑。 小王爷的地盘,总不可能有人能招惹到他。 今天的拍卖会虽有点讨厌的人掺和,但总的来说结果都是照着盛延辞的安排来的。 人不是回来时还欢欢快快的…… 难不成小王爷也看清山郎君的画本! 有可能。 他们这些少年谁不是伴着那番江湖少侠的故事长大的,哪怕是居于皇城的盛延辞,也、也……不对。 宿幼枝愣住。 若是小王爷这般身份,哪里需要辛辛苦苦等什么终话,教人寻来清山郎君按在案前画完又能怎样啊! 忽略掉心里瞬间涌起的那点羡慕。 宿幼枝将手彻底按在盛延辞发顶,用力地揉,揉得小王爷发丝散乱,才痛快地在心里哼道,小王爷又如何,还不是一样有发髻不整的时候。 盛延辞埋着头,任阿又发泄,想看看他如何,又不想教阿又不悦,便不出声,只将人抱得更紧。 能让阿又高兴,他什么都做得。 又何顾这点点。 宿幼枝揉够了,将小王爷推开,再去看那残卷,眉头又忍不住蹙起。 原本那点侥幸在看到清山郎君的手稿后彻底破灭。 这故事是等不了一点。 少年时的那点期待被彻底湮灭,宿幼枝心里苦。 但苦都苦了。 也不能只他一个人苦。 逮着时间他就先给谢翊寄封信去……不,就把画本终话全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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