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国水火不容,这金雾收了宝贝,可比直接掠夺攻占轻松得多。 沈常安忽然笑了笑:“可惜,他这算盘未免打得也太差了些。” 阿古勒把烤好的番薯从灶炉里钳出来,放在地上,等着表皮冷却。 “你有好法子?” 沈常安:“伽兰不是要嫁一位公主到草原?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金雾这么想,西麟为何不能这么想?” 阿古勒乐了,逗他道:“你想让我娶了那位公主?”沈常安瞪他。 阿古勒笑着去捡地上的番薯。 他知沈常安意思。联姻一事金雾还不知情,但又确有其事。与其如此,倒不如借机利用。 “是个好法子,但不一定受用。”他把番薯皮剥开,吹了吹,将食物送到嘴边咬了一口,“消息是真,但公主毕竟还没嫁过来,真要谈说起来也不过几句空话。” 沈常安看阿古勒吃得香,肚子里饥肠辘辘难受得紧。他当这人烤番薯原是给他的吃食,不想只是为了自己享用? “何必谈说。我的意思是,你不如仗着公主联姻的消息,借势直接将矿场抢过来。”他嘴里说着计谋,两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番薯,“硝石矿源于西麟主城,从位置上看,这就是西麟的东西,几张地契算得了什么?‘毕竟西麟与金雾百年前就是一家’。” 阿古勒眼睛一亮。 沈常安继续说道:“矿场在西麟,你今日抢了,难不成金雾明日就能来攻打西麟?何况你是仗着伽兰联姻的势,他要打你,也得想想伽兰。” 见阿古勒停下不吃,干脆伸手将番薯夺走,咬下一口垫垫肚子。 沈常安:“金雾的财力中圣翁至少占了一半。他们为了获得更多利益,这笔买卖定是花了大价钱。一个本就物资匮乏的国家,花这么多钱买了几座填不饱肚子的矿场,本就是在自寻死路。你把东西抢过来,正好也能杀杀他们锐气。” 阿古勒一把捉住沈常安抢番薯的手:“你怎么肯定,我不愿与金雾联盟?” 沈常安叹了声:“一个想当领主的人又怎么会愿意受他人牵制。何况金雾不过是个贼窝,即使联盟也得是志同道合之辈,几只唱戏的过街老鼠,也配与你阿古勒谈条件?” 阿古勒心情大好,拽过沈常安拿番薯的手,侧头将半只番薯全咬了过去。 沈常安懊恼:“我没吃晚饭。” 阿古勒说得理所当然:“我也没吃,番薯又不是烤给你的。” 沈常安把目光投向阿古勒脚边仅剩的那只:“你要吃东西,这将军府里难道还能饿着你不成?” 阿古勒笑了笑,抱紧沈常安,往这人的唇上亲了一口。 “想吃东西,总得付出代价。” 沈常安没好气地瞪他。 阿古勒把仅剩的番薯捡起来:“利用联姻直接抢矿倒是个好法子,照这么说,被金雾收购反倒是件好事,至少比跟自己人谈买卖要容易得多。” 沈常安作势要抢,阿古勒便将番薯举高了不让碰。 他用抱着人的手拍了拍沈常安后腰:“报酬。” 沈常安倒是硬气:“不吃也罢。我不是梵音也不是阿缪,学不来他们那般会伺候人。” 欲拒还迎,对阿古勒,这招比苦肉计还好用。 果然,阿古勒抱着他亲了一阵,等亲够了,又把番薯塞他手里拱手相让。 沈常安慢条斯理地剥着番薯皮,吃得倒香。 阿古勒越看越稀罕,只叹这沈常安怎的偏是个男子。 “沈常安,沈国舅当真舍得把你就这么白送给我?伽兰没了谋士,这往后的仗又该如何打?” 想当初去伽兰边境挑衅抓人,那沈常安的院子外竟是连半个守卫士兵都没有。他的军队才刚进城,那群士兵便巴巴地跑到后线,就连支援的人都慢得好似逛街。 沈常安嗤了声:“你怎知与伽兰对战时,出谋划策的人是我?”阿古勒拧眉。 沈常安将嘴里的番薯咽下:“我若真是谋士,又怎会轻易让你抓来西麟?你可曾想过,常安公子之名,为何会在一夜之间声名大噪?” 他笑了笑:“让你们抓走一个将死之人还能换得沈国舅为国弃子的美名,这笔买卖当然划算。” 阿古勒早就预感,可这沈常安自打来了西麟就一直帮他出谋划策,实难看出是个奸细。 他抬手帮沈常安擦嘴,试探道:“若是有朝一日我帮你把沈国舅抓来,不如就由你持刀,当着众将的面,将沈国舅的头颅砍与我西麟土地之上,可好?” 沈常安没什么表情:“也好。” 阿古勒不信,把抹嘴的手伸到沈常安的脖子,稍稍用力,便将其生死握于掌下。 阿古勒:“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沈常安的眉眼里满是邪气:“我说,我很愿意手刃我的父亲。”
第0024章 西麟城(五) 边境老宅院,被大雪压垮的红梅开得很是艳丽。 沈常安披着袄子,在院子里站着看了许久。 下人们拿来药碗,还没靠近便闻到股刺鼻气味。 沈常安厌恶极了这股味道,可他病发得频繁,不得不靠这些苦药续命。 “公子,定南侯的话你可记住了?” 沈常安的身后躬身站着位身穿甲胄的将军,甲胄在白雪下泛着白光,手里一柄战刀被擦拭得锃光瓦亮。 方戟将军是父亲的亲信,也是伽兰的良将。 作为属下,方戟的忠诚足以让任何一位主君托付生死,可唯独脑子里一根筋,说话办事像个被下了药的傀儡,只知愚忠。 沈常安收回赏梅的目光,拿过下人递来的药仰头饮尽。 他咳了许久,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回答将军的话:“父亲要我不要抵抗,任由西麟军将我抓去当俘虏践踏。咳咳……我记住了,将军不必再三提醒。” 方戟说话时板着张脸,不苟言笑的模样把沈常安身边的下人吓得不敢抬头。 他再次朝沈常安拱了拱手:“公子聪慧,到了西麟定能想法子获取领主信任,届时开春一战我们将其埋伏,这群龙无首的西麟也就败得差不多了。” 雪沫子落在沈常安身上,那病态苍白的脸在白雪中显得越发憔悴。 他眼神黯淡无光,吃力地抬手抚了抚被压弯的梅枝:“父亲还说什么?” 方戟:“西麟军明日就会进城,他们势必要将伽兰谋士抓去泄愤。定南侯说,将计就计。” 沈常安冷笑:“他们要抓的是伽兰谋士,为何不让沈武去?” 将军低下头,没有回答。 沈常安松开梅枝:“父亲定是说,即要死,倒不如死得其所。” 他咳得肺疼,转过身不甘心地看着方戟:“只怪我本就是个将死之人。可你们如何能断定,我一定能获得西麟领主信任?他们只会杀了我,将我像牲口一样欺辱。父亲,父亲他……咳咳……” 方戟始终低着头,伸手将一块暖玉递给沈常安。 “来年开春一战,若是能得公子相助,西麟定当全军覆没。” “全军覆没……” “覆没……” 沈常安一身冷汗地从梦中惊醒,胸腔剧烈起伏,梦里方戟将军的话如梦魇般折磨着他。 他喘了口气,许久才意识到此刻的自己早已在敌军地盘。 同为国舅之子,凭什么他就要活得这般辛苦? 沈常安靠着软垫,侧头看向床边柜子,柜子上放着白粥和几碟小菜。白粥冒着热气,应该才拿进来不久。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休息一晚竟还是有些疲累。 卖玉石的商贩昨日倒是按时来了,只是给出的价格竟是比他猜测的还要高出许多。 原是要抢的,可这矿场毕竟生在西麟城之后,带不走也不能派遣更多的守卫每日巡逻,即便拿了也守不住。 何况联姻的事只能欺瞒一时,等到事成人人皆知,这辛苦抢过来的矿反倒给他人做了嫁衣。 沈常安穿戴完,用完早膳匆匆出去。 阿古勒坐在院中的白石亭,与其商谈的商贩一大早就带着样品过来了。 生意自是要做,可这要的价却是一日比一日高。 “首领,我这生意可抢手得很,昨日您一走又来了几个谈话的。这不,才一晚上,这价格就又翻了两倍。您要是再等等,那可就有价无市了。” 商贩笑得奸诈,这一手坐地起价倒是被他给玩儿明白了。 阿古勒摸着腰间匕首,脸色难看。 沈常安瘸着腿在阿古勒身侧坐下。 他问商贩:“昨日与您谈生意的都是些什么人?” 商贩笑着摆手:“到我们这儿谈买卖的那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至于身份嘛,这可就不好说了,毕竟要打仗的又不是只有咱们西麟。” 沈常安叹了口气:“我也只是好心提醒,你这生意做的可是烫手买卖,这要是一直要价过高,把人逼得狗急跳墙了该如何是好?” 商贩哈哈大笑:“公子说笑了,你们若是诚心买矿,又有谁会狗急跳墙?” 沈常安:“哦?听这话的意思,可是别的买家都不如四首有能力?” 商贩被三言两语地套了话,心下懊恼,语气也不如刚才那般愉快:“你们到底要不要买?我给的可是最低价了,若是不要,今天下午就能转手运出去。” 沈常安装模作样地看了眼阿古勒:“首领,看来您的这位对家要得够急的。我想着这战事怎么也得等到开春,不想竟是这般心急。制作火药说快不快,说慢倒也不慢,伽兰难道又要进攻?” 阿古勒冷哼一声:“我谅他们也不敢。” 沈常安单手拄着石桌,伸出一指轻敲额头:“想来也是,伽兰刚丢了一城又用了那么多火药,着急倒是可以理解。只是这般心急,能给得出好价钱吗?想来是不够的,不然又怎么会舍得把公主嫁过来,延缓战事。” 终于说到了联姻,不过这商贩倒没有想象中的慌乱。听到联姻,甚至还轻笑出声。 商贩:“不巧了,公主联姻一事我正有耳闻。” 阿古勒不动声色。 商贩一副看破两人奸计的模样:“听闻那商谈的使者已经进了领主营帐,真要论说起来,我这矿若卖给领主那定是能比现在的价位还翻上一番。” 沈常安:“……”原来是领主。 阿古勒面露难色,给了个还算不错的价:“三千两黄金,这个价,你若是卖到伽兰也是高的。” 商贩乐了:“四首,不是我不想帮咱们西麟,可您这价实在也太低了。我那矿场光是收购就花了五千两,您这价我要是同意了,岂不是赔得血本无归?” 阿古勒压低了声线:“这个价已经是高位,你若现在不要,怕是之后后悔都来不及。” 商贩笑得大声:“看来今日这笔生意是谈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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